《婵娟误》焉予

9、义结金兰

　　“我如今十三岁，是去年年初被刘喜那厮拐来这里的，如今已是秋季，想来也有一年半了。”修白与清浅等人一路北行，这一日来到一家客栈打尖，吃饭时几人闲聊，便说到了修白的身世。
　　“那你来这里的时候是十二岁吧，还那么小。”清浅有点心疼眼前这个少年，虽则早早脱了少年的形状，长身玉立，气质如兰，但自有一段不平的过往。
　　“嗯，那时候刚满十二。我幼时曾习武，自以为身手不错，便大着胆子离开家游历，”说到这，修白自嘲地笑笑，仿佛是为当初的幼稚想法感到可笑。“那天雪下得很大，我在一酒馆里喝酒暖身，谁知涉世未深，竟被下药迷晕。我失了知觉，醒来时已经在地窖里了。我发现自己被封了经脉，功夫也再也使不出来。我与别的孩子一起策划了许多次逃跑的计划，可每一次都失败。我是带头的，自然被打得最狠，最严重的一次，我失忆了三个月。刘喜怕我继续领着别的孩子逃跑，就让我当店小二，这样就可在眼皮子底下监视我。我表面上装的对他已无不臣之心，其实心里还是没放弃。”
　　“我幼年就已双亲仙逝，一直长在叔叔家，我被拐来的一年间，我托人打听了，叔叔没有寻我，只当是少了一个累赘。当时所有希望都没有了的时候，我只能寄希望于命运。我将一双筷子的内部掏空，塞入我写的字条。虽然希望很渺茫，但是毕竟是一份希望。若是刘喜无意发现，看到‘人在镜中行’必不懂其中含义，而若是被有缘人看到了，也许就会有机会救我和这些孩子们出去。”
　　清浅了然地点点头：“原来我就是那个有缘人，既然这么有缘，我便认你为弟弟如何？你若不嫌弃，便叫我一声姐姐吧。”
　　修白眼里泛起暖意，道：“我怎会嫌弃，但是我什么都没有，不配当姑娘的弟弟。”
　　清浅伸手拂拂他不平整的发丝，和蔼道：“姐弟之间应该有的不是身份，也不是金银，只是缘分，今日就这么说定了，我痴长你一岁，我便认定了你这弟弟了。”
　　修白点点头，微笑着看着清浅道：“姐。”
　　清浅看的呆了，原来这样一个风一般冰一般的人儿，笑起来竟有融化冬雪的功力，仿若百花儿都开了。清浅道：“修白，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要常常笑，别再板着脸了。”
　　修白有些羞涩，毕竟还是十二三的少年，冷若冰霜也不该是他的常态。他道：“好。”
　　清浅对眼前的这个少年没来由地有一种亲切感，莫名地相信他：“若是姐弟了，我也该当把自己的身世告与你知。”
　　采薇采芷忙拉住清浅，意为勿要让她轻易说与人知。清浅摆摆手道：“采薇采芷，我知你俩是为我好。不过今日我既然有了个弟弟，就不该对他说谎。”她也不知为什么这么相信眼前的少年，在她心底深处，甚至真的有了亲人的感觉，“修白，我是卞国的阮清浅，就是紫珣公主。”
　　“嗯。”
　　“你不吃惊？”采芷奇道，她单纯地觉得她家小姐的身份说出来，一定会让眼前这个少年吃惊万分。
　　“不吃惊。”修白缓缓说，转头又对清浅道，“当时姐姐你来救我们的时候，我看到宋抚想要去给你行礼，被你止了，更何况，若不是个有来头的，哪有本事让一个县令做这等得罪人却落不下好处的事。所以当时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是寻常人。”修白缓缓说道，情绪并无一丝波澜，仿佛这一切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
　　“原来我千方百计想瞒住，还是被你给看出来了。也罢，谁让你是我弟弟呢。我此次去雍国是为了查一事,我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朋友，名叫霍尹苍。他本告诉我他去雍国寻亲，却在我十四及笄的那天死在了我面前……”清浅说的有些哽咽，但强忍着不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修白，“我觉得他死的蹊跷，是要去雍国查他真正的死因。此去不知结果怎样，或许真相大白，或许石沉大海。所以这样，你还愿意跟着我去吗？”清浅想到尹苍的死，还是如此不能平静，如果那是一场噩梦，一定深深镌刻在她的脑海里。
　　“原来是这样。姐，没想到你虽身为公主，却亦是个可怜的人。”修白的心有一丝疼痛，眼前的这个少女，虽贵为公主，却对自己如此信任。只不过是一面之缘，只不过是刚刚认了姐弟，就愿意把自己最内心的事道与他说。她虽外表刚强，淡淡然不语悲伤，但却让他莫名地心疼，想要为她拂去所有的不快。
　　“可怜人，呵呵，或许吧。”清浅自嘲地笑着，她虽才十四岁，但却觉得自己已然没有了少女的心性，这段时间，她太累太累了。
　　“姐，虽然我的武功被封了，但这段时间我也在慢慢练功，看是否能冲破被封的经脉。若是冲破，不仅能恢复自身，功力也会大为提升。这样的话，我就可以保护你了。姐你要去哪里，我都陪你去，你要去查霍公子的死因，我也定会在你左右，不离不弃。你不仅是我的恩人，现在，还是我的姐姐，修白不再是没有亲人的孩子了，修白还有一个姐姐。”修白父母去的早，随即又堕入魔窟，他早已忘记了亲情的滋味是什么，如今遇到了清浅，虽然是个大他一岁的姑娘，却让他没来由地想保护她，想变得强大。
　　这一番话说得清浅内心激荡，感动万分，这是尹苍死后她第一次感觉到心还活着，还有波澜。她几乎潸然：“从此后我就是修白的亲人，好，我们不离不弃。”
　　这感人的一幕看的采薇采芷也心中温暖至极，在尹苍死后，她们第一次看到清浅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她们想，也许这个少年能成为清浅此后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