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草》北鹿双日

37、幸福草的再现

　　耳边传来一阵鞭炮声。看来是吉时到了。
　　没有去刻意掩盖双耳，丢下仍在燃烧的烟头，许欣璐振奋起精神，准备离开。
　　“欣璐！”
　　身后有人唤停了她的脚步。
　　回头，她看到一身婚纱的司徒玉瑾匆匆跑出酒店大门，来到她身边。
　　“都来了怎么不进去呢？”司徒玉瑾有些嗔怪，拉着她的手把她带进喧闹的大厅。
　　在那里，她看到好多人，有在不远处招待客人的秋炎文，有笑得慈祥的秋家二老，还有很多很多的亲朋好友。
　　任由着玉瑾把她拉到人群中间，她束着双手，有些尴尬。
　　秋炎文就站在她身边，冲她淡淡地笑了笑。她的心底早已不是当初的滋味，对他的笑同样报以坦然。
　　“欣璐，你猜猜今天还有谁来了？”玉瑾笑着问她，好似全然不晓她的无措。
　　“我不知道。”环视了一圈，她愣愣地回答。
　　“来，我带你去找他。”玉瑾好似一只蝴蝶，拽着她的手将她拉进了一个角落。
　　在那里静静地喝着酒的，竟然是她之前急切寻找着的单钧容！
　　单钧容原本无波的神情在看到许欣璐后立刻起了变化。他放下手里的酒杯，顺势瞥开了眼，不再看她。
　　“你们慢慢聊，我先去招呼客人了。”玉瑾把许欣璐按进单钧容身旁的沙发里，就旋转身，一阵风似的飞走了。
　　他们就那样坐在狭窄的沙发里，看着眼前喧闹的会场，却并不说话。
　　婚宴气氛总是热闹非凡，只是这热闹，却与他们之间的气氛格格不入。
　　看了眼身边有些局促不安的单钧容，她嘲笑自己今日站在这里的立场。到底是赴前男友的婚宴呢？还是来追求来之不易的新欢？是要以秋炎文的快乐来刺激自己脆弱敏感的神经呢？还是来亲眼证明他们是真的幸福还是虚假的快乐？
　　要理清混乱的感情思维太过烦累，她拒绝再去给早已疲惫的大脑增加负担。秋泉给她的香烟还有很多，她决定用烟雾笼罩自己，遁入不需要思考的世界。
　　“抽烟对胃不好，戒了吧。”单钧容伸手取来一杯果汁，换下了她手里刚刚点燃的烟。
　　她笑了笑，听话地接过果汁，一口饮尽。
　　“玉瑾今天很漂亮，她果然值得你爱。”她看着穿梭在人群里的司徒玉瑾，浅笑道。
　　“知道我为什么选择学医吗？”单钧容抽了口从她手里拿去的烟，吐出一个烟圈，看着远处的司徒玉瑾，轻声说，“在很久以前，我努力的目标从来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成为画家。”
　　她静坐在单钧容身边，等着他讲述那些她所不知道的往事。
　　“我和玉瑾是高中同学，不过她比我高一届。”他一口接着一口地抽着烟，“我们互相有好感，于是约好要考去同一个大学，她学师范，我学美术。可是，在她高三那年，她妈妈却因为肾衰竭，去世了。看着她伤心的模样，我痛恨自己的无能。”
　　“所以你就报考了医学院？”许欣璐忍不住接口。
　　看着单钧容现在仍然带着痛楚的脸，她的心好像被揪住了一般，痛苦难耐。
　　“嗯。”他点了点头，“就像很多异地恋的情侣一样，我们对彼此的爱产生了怀疑，于是，在去年，我们分手了。”
　　“可是，你依然爱她，所以，就来接近我，帮她扫除得到幸福的障碍？”她语气平和，仿佛讨论的只是电视剧的情节，而非自己曾经经历的事实。
　　“可是，我们似乎都假戏真做了。”单钧容抽完最后一口烟，在烟灰缸里掐灭了烟头，站起身，准备离开。
　　“你……”她急忙站起来，拉住他的手，“这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通过了学校的保研资格，明年，要去北京读研。”他终于回过头，看着一脸苍白与惊讶的许欣璐，“欣璐，你值得更好的人去爱。”
　　“你什么意思？”许欣璐的大脑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重复这一句话。
　　耳边什么也听不到了，她似乎看到了单钧容背着背包，离她远去的情景。
　　那个说会一直陪着她的小傻要真的离她远去了，那个说要给她写一辈子情书的小傻再也不愿写满纸深情给她了，那个大声说着，许欣璐，以后你的人生就归我了的小傻，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伸出手，想抓住身前渐渐远去的背影，她却只是可悲地发现，那个背影永远都游离在了她的指尖之外，无法企及，无法紧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去，似乎一瞬间被抽干了任何去挽留的力气……
　　“我等你！”她突然大声喊道，吸引了附近不少宾客的注意。
　　单钧容的背脊明显地僵直了，他缓缓回头，看着站在原地，颤抖着身体，却神情坚定的许欣璐，张了张嘴，想开口，却最终只是扯了扯嘴角。
　　“我不爱你，你不需要为我白白耗费三年青春。”他出口冷漠，执意了要去伤害。
　　“没有关系，我可以让你爱上我。”她也是铁了心要奉上了全部的真情。
　　“你年纪太大，等不了我三年！”单钧容也开始吼起来，企图用大嗓门去掩盖了她的深情。
　　“我……”她无言以对。年龄的问题，终究是被他搬上了台面，“除了年龄，我什么都可以为你改变。”
　　“许欣璐！你说的什么傻话！”单钧容红着眼，嗓音沙哑，“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没有出息？为了我吗？不值得！不值得！我是为了别人才接近你的啊！你听清楚了吗？”
　　她的眼角挂着泪，任由单钧容摇晃着她的肩膀，在她耳边吼着让她清醒的话。
　　眼前的单钧容又失控了。他是个不容易发脾气的人，可她却似乎屡屡惹他生气。或许，她真的不适合他啊……可是，爱，不是开关，啪嗒一声就能选择了不爱，爱也不是电脑程序，下达了放弃的指令就能将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了去……她的爱，就像是洪水猛兽，凶猛得让她招架不住！眼见着要被心底的深情吞没，她只能大声呼喊着救命，企望着，在迷失的前一瞬，单钧容能将她解救……
　　“我爱你……难道这也错了吗？”颓然地瘫倒在地上，她手里最后的王牌已经失效。接下来，她该往哪里去？
　　单钧容紧抓着她的手臂，要将她拉进了沙发，可是却频频失败。他全身的力气也似乎是用尽了，最终只能和许欣璐一起瘫坐在地板上。
　　不过他们适才的举动，看在了宾客的眼里，似乎只是两个醉酒之人在呓语，并无多大意义。会场里，依旧是一片欢声笑语。
　　“我爱你……难道真的错了吗？”她靠着单钧容的肩头，眼泪不住地滑落，鼻腔里酸涩得难受。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的爱总是如此猛烈，压抑他人的同时，也吞噬了自己。
　　伸手抚摸单钧容瘦削的脸庞，她凭着记忆找到了他左脸颊上的那颗小小的，曾经被她戏称为泪痣的黑色浅痣，可触手处，却是一片冰凉湿意。
　　她笑了。
　　原来，这一切，并不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呵！
　　“你真是个大傻！”单钧容的声音也变得跟她一样难听，可他手下的力道却渐渐加大，最终，用力抱住了她单薄、颤抖的双肩，“到时候人老珠黄了，可不要怪我！”
　　“就算人老珠黄了，我也要赖在你那里。谁让你说我以后的人生都归你了？”她蹭在单钧容暖暖的颈窝里，闭上眼，轻声在他耳边说着。
　　幸福草，真的是好狡猾。非要让她们历经了无数磨难，剖白了内心最深处的自己，才肯现出了真身。
　　她的幸福草，终于被她真切抓在了手里。不管将来它是逃离也好，还是枯萎也罢，总之，在眼前，她已经得到了真切的幸福……
　　耳边传来婚宴司仪大声喊着要新郎吻新娘的声音。他们一起抬头望去，看着人群中心笑得幸福的秋炎文和司徒玉瑾，终于在脸上漾出了这些日子以来最真诚的笑容。
　　幸福草，他们都已经找到了。那，你们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