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草》北鹿双日

33、爱的释义

　　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就被一大片的乌云所占领。紧接着，天边就传来了轰隆隆的雷声。
　　天，开始下起暴雨来。
　　离开忙碌的单钧容，走出喧嚣的急诊室，看着眼前如断线珍珠般洒落的雨点，她终究是眨落了眼底盘旋不去的眼泪。
　　心里空荡荡的，可是却又好像有无数如丝般纠缠的情愫在心底急速生长，很快就占领了她本就并不十分宽敞的心间。
　　朋友二字，就像一扇铁栅栏横亘在他们中间，挡去了一切可能的发生。
　　如黄豆般的暴雨迸在脸上，砸在身上，她却丝毫不在意，只是一味在雨中走着，没有目的地。
　　身边传来三轮车夫的呼喊：“小姐要去哪？三块钱起步价！”
　　要去哪？要去哪呢？呵呵，她并不知道啊！家里没有半点温暖，唯一的朋友已经去了遥远的日本，亲爱的家人并不知道她在这里遇到的一切……她能去哪呢？
　　“你在做什么？不要命了吗？”头顶突然传来的咆哮声让她混沌的大脑有了一丝清醒的瞬间，只是，耳朵里却“嗡嗡”作响，让她听不真切这彷佛来自远方的呼喊。
　　“许欣璐！我在问你，你到底有没有听见？”头顶的声音似乎带着很深的怒气，音量也有些震人。
　　没有了劈头盖脸的暴雨，她终于能看清站在身边的是谁了。
　　是单钧容？那个说要跟她做好朋友的单钧容。
　　他不是说要跟她做好朋友么？可他现在为什么一脸的怒气，还这么可怕地盯着她？
　　她又做错什么了吗？
　　“对不起……”战战巍巍地移开了些和他的距离，抖着唇，她轻声说道，“我没带伞……”
　　“你这个大笨蛋！”单钧容一把抓过她的肩膀，硬是将她带到了有屋檐遮盖的地方，“你非要这么折磨自己？非要让我看着你难受？”
　　这是她第二次看见单钧容的情绪失控。
　　第一次他失控，应允了她分手的请求，而这第二次，他又会做出怎么样的决定？
　　“钧容，我们真的只能是朋友了吗？”她的表情很镇静，只是颤抖着的嘴唇出卖了她内心的紧张。
　　“如果你愿意，我们将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单钧容把雨伞塞进许欣璐的手里，“答应我，不要再伤害自己。”
　　“为什么？你是在惩罚我吗？我后悔了！我后悔了，单钧容！”她巴巴地拉着他的手，大声说着，喊着，“秋炎文他结婚了，我的过去再也没有了……”
　　“是么？”单钧容的眼里闪过一丝森冷寒意，望向她的眸子里冰冷一片，“你的过去再也没有了。所以，你才来找我？”
　　“不是的！钧容。”她急急地想去解释，可是在看到他眼里的寒意后，却一下子失去了解释的勇气。
　　如果爱到了要解释的地步，那么，还能称之为爱吗？还是在最早的关于爱的定义中，就把爱归入了不可理喻这一项？
　　单钧容真的爱自己吗？还是他现在同样是被爱蒙蔽了曾经洞然世事的双眼？
　　把单钧容的伞塞回他的手里，许欣璐并没有说再见或者别的什么话，猛地一下就冲进了雨幕，在积着水洼的水泥路上奔跑起来。
　　不敢去看身后的单钧容是什么反应，她任由暴雨倾盆，砸得她浑身透彻！
　　九月，是已经要进入秋天的季节了。可为什么在这个象征收获的季节，她所感受到的却只是失去、失去，再失去呢？
　　一口气跑出了好远，然后在一家关着门的店铺前停下，靠着锈迹斑斑的卷闸门，她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夏天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间，就有阳光从云层中透出来，照得地上的积水闪着晶莹的光泽。
　　连接淋了两次雨，她却并没有任何生病的迹象。要是在刚才她当场晕倒在单钧容面前，或者她就此高烧不退，梦语连连，那么，单钧容会不会焦急如往常，对她展现了似水的柔情？
　　不知道他说的朋友是否是真心实意，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执着只做朋友，她只知道自己现在有些万念俱灰，还有些惊惶失措。
　　原本以为今天来这里奉上了真心，说出了实话，她就能顺利找回了幸福。可是，放在眼前的事实，却让她冷了心，寒了意，失去了争取的勇气。
　　毫无目的地行进在街道上，看着街道旁琳琅的店铺，她感觉心底空虚的影子愈来愈大。
　　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了婚礼进行曲。她循着声音望过去，发现在前面的大厦空地上正在举行某家婚庆影楼的户外广告。身穿各色婚纱的模特踏着音乐节拍穿梭在舞台上，极尽妩媚之色。舞台边摆放着巨幅平面广告，画面拍摄得唯美动人，非常具有宣传效果。
　　最后瞥了一眼穿着绝美婚纱的模特，拢了拢被风吹得有些发凉的手臂，她慢慢走上回家的路。
　　原来，在不经意间，就快要到婚礼的喧闹月份了……
　　她的爱情既然注定了缺席，那么她该追求的应是其他的充实吧？
　　跑到书报亭买了一份报纸，翻开单位招聘的那页，她开始急切寻找适合自己的工作。
　　只是翻来覆去，就快翻烂了这份报纸，她也没找到一个能去应聘的单位。
　　唉——
　　颓废地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身前窜过一群滑旱冰的小孩。
　　要是能回到孩提时代，那该有多好？
　　正当她坐着发呆之时，手机开始在包里不安分地振动起来。
　　看了看来电，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喂？”她清了清嗓子，接起了电话。
　　“是我，叶承开。”竟然是他！他的声音波澜不惊，听不出他此时是喜是怒。
　　“叶先生？你……”她猜不透叶承开的目的。
　　“许小姐，我希望你能回公司继续工作。”他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只是，这邀约……她是没办法接受了。
　　“对不起，叶先生。我已经找到了喜欢的工作。”撒着欺骗他的谎言，她是铁了心给自己断了后路。不过这样的后路，毕竟也不是什么康庄大道，她即便要走，也走不顺畅。
　　“那……好吧。”叶承开的语气中开始有了失落，只是这失落也是转瞬即逝，“对了，许小姐，我似乎有些明白你要的是什么了。”
　　她没有出声，静静听着叶承开。
　　“你要的我确实给不起。不过我想你已经知道你要的东西在哪里了。”叶承开的语气中竟然带着些笑意，“再见，许小姐，祝你顺利！”
　　“……谢谢。”她对叶承开突如其来的祝福有些失措，只能愣愣地回以一句谢谢。
　　挂上电话，她靠在长椅背上，看着转晴的天空，想象单钧容的身影。
　　该怎么办呢？到底该怎么办呢？
　　我们更适合做朋友的话语彷佛就回响在耳边，还有他越来越陌生的背影，越来越冷漠的表情……她还要怎样才能说服自己，他对她的爱已经过了保鲜期限，开始腐朽变质？
　　愈挣扎，愈深陷……这或许就是对爱最佳的释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