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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叁拾壹 若只如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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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武帝的过去没有任何值得回味的东西。他像每个没有童年的皇子,在攻下西项前,他甚至是铁血的。
他的父皇子嗣不多,三个皇子,一个公主。
如同所有家庭中的老|二,皇家也不能例外,尚武帝从小就是最不受宠的那个。
但是他聪明,圆滑,会伪装,会心机,他唯一不会的就是讨好自己的父皇。
凭借着超乎其他兄弟的才能,他机灵地将这种劣势转为了优势,露拙,暗藏势力,装聋作哑,成为别人眼里最无害的那个,也成为蓄势待发的那个。
皇家没有人是不贪图权势的,这或许是种本能,尚武帝有时候不明白自己做这些是为了什么,但还是坚定不移地继续下去,甚至为自己的能力而自得。
直到逼父退位的那一刻,他才明白自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他那永远猜不透的父皇,自始至终诏书上的让位之名写的都是宗淮。尚武帝忙活了一大圈,才发现自己是个笑话。
可是已经太晚了,他已经杀了大哥,圈了三弟,就连小妹也……
他果然从头到尾都是最不受宠的那个,连继位都是荒谬的。
他怀疑自己的父皇是不是恨他,但他丝毫不想去求证。
“陛下……四公主在殿外闹,扬言宁肯削发为尼也不嫁去西项。”
尚武帝回想起他七零八落的血亲,突然心里一软,抬头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那就送去安国寺吧。”反正总有一天他要灭了西项,和不和亲不过是个借口。
也就是这么一瞬的心软,后来差点让尚武帝丧了命。
从还是皇子的时候,尚武帝就没有留下西项的打算。他虽然在朝堂上总是温和地微笑,认真地倾听,但始终是个决绝的人。
战争永远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即使有再威猛的将军,再聪慧的军师,再充沛的粮草,也无法掌控变数的发生。
然而在攻打西项的大战中,最大的变数没有发生在沙场上,它发生在了尚武帝自己身上。
他看上了西项丞相的大儿子,一个第一次见面就要杀他,一个一开始就与他站在对立面的男人。
但是有些人总是一眼就心仪的,即使被那人用剑直指心脏,你还是想对他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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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儿!你怎么把誉儿一起带回来了!你这叫娘怎么办啊?!”丞相夫人拼了命的尖叫,两个长大成人的儿子一起站在萧条的丞相府时,这位顶起半边天的女人几乎快崩溃。
“西项有难,孩儿怎么可以让娘亲与爹爹独自留在西项而不顾!”
顾夫人扶住门柱,颤着声道:“那,那你怎么能让弟弟也一同涉险?”
顾岸眼神一黯,随即笑眯眯地弯了眉眼:“娘亲,别怕,孩儿会保护全家的。”
顾誉闻言看了一眼兄长,低头不语。
“你……”顾夫人望着笑得天真无邪的大儿子,那埋怨与心疼交替地纠结着,终是叹口气,落下一滴清泪,“你有什么本事保护咱们呀……罢了罢了,一家人一块儿走也是天命。”
顾岸稍有不满地蹙眉,却还是柔声与母亲说道:“娘亲别说这些垂头丧气的话。”
“哎。”顾夫人终究除了认命地叹气,别无他言。
大安大军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睡梦中似乎都能被轻微的声响神经质地吵醒。顾岸打着轻呼睡得香甜,顾誉却缓缓坐起身,再也无法入梦。
顾丞相是宁死不屈的忠臣,不到最后时刻绝不离开西项一步,但即使这样,他也不至于到大义灭亲的地步。顾誉的脖颈上架着大安士兵的佩刀,顾丞相蓦然想到从宫殿里被揪出来的西项王,以及被洗劫一空的森严皇宫,老泪纵横,对着令他恨得咬牙切齿的敌军抛弃了尊严。
只有到生死攸关,他那冥顽不灵的爹爹才会懂得先救家再救国。
顾岸蒙着面从阴影处突然冒出了脑袋,从百人手下救出胞弟,随即便有人拎起顾誉和老丞相,踏空而起,转眼消失在重重屋檐之间。
顾岸将顾府详详细细每一条密道的出路、机关分配给仅存的几个死士,有他们保护起码多了三成生机。自己已成众矢之的,率先闯入顾府的大安兵如今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顾岸向自己的房间逃去,尽人事而听天命,若是终躲不过最后一劫,顾岸不介意成为全家保命的代价。
但是人生第一次做件大事的顾岸忽略了自己的毛病,就比如他飞身纵进自己卧间,匆匆打开密道开关,才猛然发现这密道早已被塞满了剩饭剩菜、垃圾废物,根本连下脚的地方都寻不见。
顾岸无奈地再次按动机关,正准备跃出屋子,一个装束奢华仪态高贵的男人慢悠悠地踱进房间。
顾岸“嗖”地跳上顶梁,用屋顶的阴影掩藏住身躯。
尚武帝背着手,扬着脸,趾高气昂地环顾了一番四周,见空无一人,缩了缩脖子,立即转身急忙关上房门。
方才他就觉得鼻子痒痒了,他的皇家教育可不允许他在大军面前挖鼻,尚武帝再次警惕望了望周围,终于放下心来,坐倒在书桌旁的木椅上,伸出食指慢慢钻进鼻孔,一脸舒爽坦然。
顾岸在上头瞧得真真切切的,从那人扬着头进来时他便瞧见了那人里衣的一抹明黄。顾岸悄悄弯起嘴角,敢情“威猛神勇”的尚武帝是个偷偷躲起来抠鼻屎的家伙。
顾岸再看了底下的人一眼,缓缓收起笑意,握紧手中的剑,脱鞘而出,剑锋直逼那人胸口。
尚武帝是大安出了名的“武皇子”,顾岸不敢轻敌,握住剑柄的手使上了十成的力。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他没被一刀架住,更没被一击致命,反而是一声尖叫,身上顷刻沾上了桌上砚台里的墨汁。
顾岸听见“武皇子”很怂地高呼一声:“救驾!”
顾岸一个愣神,一瞬间的停顿,眼前突然一片粉末,随后什么也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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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武帝从来没见过可以过得这么无忧的人。
虽然顾岸总是对他不甚在意,但在角落里,他将那人的一举一动看得真真切切。
那人裹着毛毯在大安皇宫内呼呼大睡,那人皱着眉头戳碗里的米饭,那人带着宫女们送他的东西欢天喜地地去给家人献宝。
明明他的家人们都将他抛在最后了,那人还是始终笑眯眯的,而且笑得那么好看。
尚武帝对这种感情很不解,他尝试着揭开顾岸的和善面目,刻意将千辛万苦捉来的顾家剩余三口关押进最肮脏的天牢,结果那个从来对他吝于言笑的人弯膝跪倒在自己面前,叫了一声“陛下”,开口求他。
原来他真的很爱那几个人,不是作假的。
尚武帝放了顾丞相一家,在皇宫的三里外建了一个新顾府,然后“圈禁”了顾岸。
尚武帝跟自己说,只是不喜欢看那个人下跪而已。
说圈禁实在有点委屈了尚武帝,除了上朝时的大殿,皇宫几乎没有禁止顾岸涉足的地方。
其实顾岸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尚武帝每天在三里宫停留一小点的时间,总是尴尬地搭不上话,尚武帝第一次知道原来还有人会让他如此窘迫。小多子说,陛下不开口,顾公子是永远不可能主动找陛下的。
“你……如果觉得闷得话,抽出时间朕可以带你出去。”
顾岸偏头看了看突然说话的尚武帝,道:“哦,不必劳烦陛下了。”
“呃……”尚武帝握紧袖上的衣料,“你一个人的话朕是不会答应的。”
顾岸闻言,倏地笑了笑:“我知道。”
尚武帝心里有点难受,即使那个笑他很喜欢,但不该是说出这种话时露出的:“朕不是故意要关住你……”
顾岸噙着笑,不置可否。
“其实大安的风景很好的,都城内看不到,但往外走点,到了东江,望川,都是有名的地方,冬天去可能有些冷了,但到了腊月会下上整整两天的大雪,第三日出去的话开门便是一片银白”西项偏南,极少会有漫天的大雪,“要是再近一点,都城郊外有座化阳山,满林的竹子……”
顾岸愣愣地望着一直说个不停地尚武帝,自西项回来后,他接触到的都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此时这人仿佛露出一点当时他在屋顶看见的那个男人的模样。
“我在都城住了很久了,怎么从未听过化阳山?”
尚武帝显然没料到顾岸会接他的话,狠狠地怔了怔,随即语气欣喜道:“那是朕小时候偷跑出去时发现的,除了城门往西二十里,被前面一个小村落挡住了,所以鲜少有人知道。”
“是那个住了里族人的小村?”
“你也知道吗?”
尚武帝两只眼睛都放出光来,顾岸不由得想到那个偷偷躲起来抠鼻子的皇上,不禁笑道:“曾经在那小住过几天。”
尚武帝掩饰住内心的狂喜,本以为提及国土触了顾岸的禁忌,却不想那人居然冲他浅浅一笑。小多子说得真对,顾岸果然是个极好说话的人。能这么心平气和地聊天,虽然只是平淡无奇的内容,却是他想都没想过的事。
尚武帝听着顾岸平和的声音,暗自将那句“来日朕带你游遍大安万里山河”吞下肚去,来日方长,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想把极尽所能地对他好,并不想逼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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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闹不反抗的顾岸让尚武帝连着开心了好段时间,但渐渐的他又低落起来。尚武帝当然不是奢望着顾岸能主动爬上他的床,但不近不远不冷不热地相处着,只有自己知道他心里有多难耐。
尚武帝尝试着去亲吻过顾岸,可是看见那人惊愕却又隐忍的神色,心里就被狠狠划上一刀,尖锐得痛。
即使再自欺欺人得再厉害,他和他之间本就隔着一道深深的鸿沟,他甚至不知道顾岸是不是恨他。他能做的只是将顾家人看得越来越紧,但越这么做他心里就越发难受。
尚武帝开始变得狂躁,也越来越强制顾岸的行动。最初或许顾岸给他一个笑他就能欢喜上一天,但如今顾岸忘了跟他请安他便能黑上一整日的脸。
他好像越来越在意这个人了,越发不受控制,然而即使他再不想把骨子里的阴狠展现在顾岸面前,他没法抑制自己不断增加人手监视顾岸。
但顾岸似乎对那些监控全然不在意,依然熟视无睹地过着,渐渐的,宫中便流传起谣言。
尚武帝气恼他的无动于衷,正值选秀时期,尚武帝挑了两名女子,诚惶诚恐地偷窥着顾岸的反应。
这下好了,原本每日还会与尚武帝一同用膳的顾岸,每个眼神都冷冷淡淡,拒他于千里之外。
尚武帝蓦地就心疼了,又是欣喜又是烦恼,当下抛下新纳的妃子,寸步不踏三宫六院。
“那个,顾岸。”
“嗯?”
尚武帝转眼一看那人爱答不理,浑身上下透着股孩子气的模样,哑然失笑。
他从小就不懂什么是爱,也没人对他真心真意地好过,但如今他突然想让一个人感受到他没未体会过的东西。
一旦踏进三里宫,尚武帝便再也不摆出皇帝架子。即使他没办法立即学会嘘寒问暖、体贴入微,却可以忘却身份,平平凡凡认认真真地去经营他的感情。
顾岸对他的笑容越来越多,有时候甚至会主动跟他聊起话来。尚武帝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了,只要一听见顾岸每句话前温温的一声“陛下”,半边身子都酥软了,什么办法都没有。
一时间,狐媚惑主,以色侍人的传言四起,尚武帝气得掀翻了御书房的桌子,他连根指尖都不敢碰的人什么时候轮到这些狗奴才嚼舌根了!
不过当然,很可惜的是,当尚武帝与那人相处了好些时日,幻灭地发现原先眼中那个脱俗绝尘的人儿都是蒙骗人的假象后,他已经泥足深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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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年终上香的时候,尚武帝要离开皇宫在安国寺静修三天,他如今是把无聊的谏言全当成耳边风,毅然决然地将顾岸安置在自己的马车里。
结果那家伙睡了看风景,看了风景睡,简直没把他堂堂天下之主放在眼里。尚武帝将额角的青筋揉开,看着那货兴奋得不得了的表情,努力假笑。
“陛下,山顶上那便是安国寺?”
尚武帝一愣,看了一眼被顾岸抓住的一小片衣角,顿时消散了愠怒,其实多带带他出来也没什么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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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武帝一人在安国寺的内堂看着经文,待他发现檀香有问题时,浑身已酸软无力,而随侍身边的奴才们居然也全不见了踪影。
尚武帝张了张口,正要开口呼救,一个清冷的声音传入耳中。
“不必叫了,他们都被我支走了。”
一个女人娉娉婷婷地踱进堂内,即使一身灰衣也掩盖不去曾经身为公主的高贵气质。
“柔儿?”尚武帝做梦也不会想到,要取他性命的别无旁人,竟是当初被他一念心软留在安国寺的妹妹,四公主宗柔。
“二哥,你看这是什么?”宗柔凑到尚武帝面前,对他嫣然一笑,摊开手,两只白色小虫在器皿里交缠蠕动。
“二哥。”宗柔轻轻在尚武帝耳边唤了一声,“你说若是我把这牵情蛊下在你我二人身上,会怎么样?”
牵情蛊,只在传说中听过的禁物。此物须同一时刻下在两人身上,□□之间并不会有所牵连,但一人的喜怒哀乐将全然与对方相系。
你若欢喜我便十倍开怀,我若伤心你便十倍身受,若我失去了你,我将心死成灰,万劫不复,活活被心痛折磨致死。这是那养出牵情蛊的痴情人对惊恐的恋人情意绵绵的一句爱语。
牵情蛊是平增痛楚如梦靥般笼罩伴侣的一道诅咒,爱你时为你苦为你乐,厌倦时弃之如履相看两厌,毕竟这世上最容易变的便是人心。
宗柔何其之狠,她要让她的皇帝哥哥悖伦爱上自己,尝尽情伤痴苦,再自刎轻生,让他灵魂随同□□都陪着她下地狱。
尚武帝神色大变,浑身使不上一丝力气。曾经爱过怜过的妹妹在他眼前面露癫狂,几近疯魔。是了,他杀了她最爱的胞兄,逼了她最敬的父皇,她怎么可能不恨他。
枉他曾如斯留恋着一分亲情,既然如此,那他也不必再奢望那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尚武帝的眼底染上嗜血的光芒,还未动作,一个熟悉的,让他迷恋的声音从门口荡进。
“陛下。”
尚武帝手一抖,顿失分寸。
顾岸推门,怔愣刹那,几乎没有犹豫,飞身而起,掌风凌厉。
“顾岸,别杀她。”
“我不杀人。”
“别管她了,你过来。”
宗柔哪里是能经得起顾岸一掌的女子,器皿掉落在地,两只交缠的白虫分离开,一只循着鲜活人体的气息爬向无法动弹的尚武帝,迅速消失在尚武帝裸|露在外的小片肌肤上。
“牵情蛊?”顾岸忍不住惊呼一声。牵情蛊成双成对,只种于一人之身的蛊虫寻不见对方,便会自暴自弃,被寄居的人身也再无生还的可能。
顾岸一眼环顾四周,一眼扫到向宗柔爬去的另一只蛊虫,又一眼望住软倒在地的尚武帝,两指捏住地上的小白虫,那活物起先挣扎了两下,转眼便消失在了指尖。
尚武帝震惊地竟然愣在了原地,他回过神来,拼尽了力拖着虚弱的身体缓缓爬近顾岸身边。
“顾岸……”
牵情蛊没能同时种下,晚来的那个便要忍受成倍的痛苦,以偿对方的等待之苦。
顾岸一句话都说不出,冷汗细细密密覆盖了顾岸的额头,失去血色的双唇硬生生被咬出了鲜红的血珠。
“为什么救朕?……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尚武帝眼前一片模糊,一眨,成串的泪珠滴在顾岸的脸颊上。
“顾岸……顾岸……”尚武帝哭湿了整张脸,他想他是真的离不开这个人了,无论最初留下这人是抱着怎样的感情,他绝不放手。
尚武帝认识到这点的时候,内心被奋力压抑了漫长时间的火苗冲破牢笼,借着本质中的唯我独尊攀上了顶峰,将理性狠狠地踩在脚下,碾入尘土。
尚武帝想跟他做|爱。无论用什么方法,无论是在什么位置,他想跟他上|床。
……
“你这幅样子好像是要杀了朕。”
“你别怕,我不忍心伤你。我会对你好,好到你也舍不得杀了我。”
……
“冷不冷?怎么又不穿外衣出来?午膳用了么?”
“用了。”
“把衣服穿上。”
“谢谢。”
……
“顾岸!”
“嗯?”
“听人说你病了,怎么回事?难不难受?”
“嗯?……”
“人都死绝了?!小多子!传太医!”
“要不要喝水?是不是很难受?你握着朕,朕的手是凉的。被子不能掀开,会加重的,乖了,别乱动,太医马上就来了。”
“嗯……”
“没事,朕不走,朕不去御书房了,朕陪着你。”
“嗯。”
……
“谁再说你一句男宠,朕诛了他九族!”
“……”
“哼,你是不是很不在意?”
“一个称呼罢了。”
“诶,顾岸。”
“陛下?”
“顾岸宝宝。”
“……”
“宝宝。”
“哦……宗淮。”
……
“你这个色令智昏的昏君!滚开!”
“哈哈!小妖精!别想逃出朕的手掌心!”
“放开我!救命啊!”
刺啦!
“……”
“陛下,亵衣破了……”
“朕看见了!”
……
“陛下。”
“这是什么?”
“送给陛下的。”
“这……这是朕?”
“嗯,生辰礼物,喜欢吗?”
……
“这是?”
“朕的玉佩,认物不认人,见到此物,如朕亲临。”
“陛下不怕我用它出宫?”
“当然……嗯哼,若你现在还要逃离朕,朕无话可说。”
“哦……那我挂在腰带上当配饰好了。”
“随便你!”
……
“你去哪?”
“陛下,陪我去见个人。”
“见谁?”
“师傅。”
……
“顾岸,你爱不爱我?
“嗯,爱。”
“我也爱你,很爱你。”
……
尚武帝莫名地从床上坐起,怎么又想起来这些旧事。
他转头看了那个被他“掳”来的男宠一眼,不禁柔和了眉目,那份悸动犹存,心中泛上柔软。从六年前到现在,都是个睡不好的家伙。
他伸手替顾岸掖了掖被角,从上注视着他,手心捂了捂那人的胸口,那里的起伏平稳有力,如被捧在掌心的小兔,用一下下的跳动向手掌的主人撒着娇,表达着活跃的爱意。那里种着相连两人的牵情蛊。
因着那深种两人体内的牵情蛊,他们彼此都尝尽了比平常伴侣多出许多的痛楚。两人却不曾与对方倾诉,居然也这么浑浑噩噩地走下了六个春秋。
若不是方才那个梦,他几乎快忘了曾经也残酷地杀兄夺权。他尚武帝这辈子这颗心完完整整全都捧给了一个人,并且今后、未来都不可能再有一个人让他爱至如此。
尚武帝无法想象若有一天被这个人背叛,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他是真的很不想,很不愿回到从前那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