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问天》贪嗔痴念

150、第三十七章 牵肠挂肚骨肉亲（中）

　　柳青柳红本身骨子里便是存着一腔正气的人，听到这多隆贝子的不肖形状，心中也不由得鄙薄万分，柳红心道：这多隆贝子也算是这位白姑娘的杀父仇人了，莫怪她是一副要活吃了此人的模样。
　　再见两人追逐厮打，一路闹的鸡飞狗跳，行人皆躲闪不及。所幸白吟霜只盯着多隆一人，她本是女流之辈，撞上了人也没多大力气。可是多隆这个大老爷们就不同了，他虽然耽于享乐忘了武艺，结果如今连个卖唱姑娘都打不过，但一身鸡鸭鱼肉养起来的肥膘可是实打实的，这么一团厚厚的人肉横冲直撞，时不时的还跌伤一跤压倒个把人，只把沿路的小贩唬的纷纷退开。
　　开玩笑，看多隆贝子一身肥肉怕是比两个自己还要重，被压一下还有命吗？
　　再说这等欺男霸女鱼肉乡里的纨绔子弟就是把自己压死了，估计眉头都不会皱上一下。也是多隆平日里做的坏事多了，这条街的小贩亦是深受其苦，是以白吟霜发疯了的追打多隆，他们都只站在一边看戏，时不时的还对多隆指指点点讲些他平日的丰功伟绩，就是没一个人肯去禀报京兆尹来主持大局。甚至还有些个坏心的，故意把没用的扁担、斗笠或是一些垃圾扔在路上挡着多隆的去路，还有些干脆装作惊慌撒了一地儿的豆子。
　　多隆此刻是苦不堪言，满地儿的豆子垃圾，时不时的还有箩筐、斗笠扁担等物挡路。他本人笨重、跑起来自然行动不便，白吟霜却是为了老爹的丧事日日操心瘦了一大圈、且还在厨房打下手养出了一把子力气，是以多隆虽然是个大老爷们，白吟霜却是一弱质女流，此刻两人之间的气力倒也相差无几，两个人你追我赶，一时间倒谁也不让谁！
　　不料白吟霜手里还有一柄长长的大汤勺，每每快要追上多隆的时候，便伸出去狠狠地砸他脑袋，多隆一吃痛，又跑的快些了。是以这两人追打了一整条街也没有分出个胜负来！
　　旁人却看的啧啧称奇，宪毓更是在心中暗道：多隆窝囊废是肯定的，可虽然这女子与他有杀父之仇，但如此彪悍也属异数，真真吓煞人也。又见她仍是姑娘发饰，又想若见过她现在这般模样，日后哪个男人敢娶？这外一日后夫妻吵起架来，一言不合她就拎起大刀追砍------想到这里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若有此事那画面可真是要美不胜收了。
　　此刻白吟霜离得近了，那眉眼的愈发清楚，白吟霜生的极好，水灵灵花儿一般的年纪。
　　宪毓暗中纳罕：怎的此女子眉眼轮廓颇似自己大嫂？且不说容貌，就是这彪悍劲也挺像的。
　　他一向不喜自己二哥，对他娶了个母夜叉似得媳妇，自然乐的在心里笑话。不过这白氏好歹打的是她杀父仇人，倒也能理解，可自家二嫂却是个惯会无理取闹的窝里横，混账事一件接一件的做，端会惹人笑话。他想自己母亲偏生要攀龙附凤，为自个儿子求来了王府格格，却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局，倒是累死了她的宝贝儿子。
　　白吟霜一路追赶着多隆，那副要活吃人的架势直把多隆吓得肝胆具裂。偏生他平日里好逸恶劳，养出了一身肥膘却丝毫没长力气，别说打得过这个女人，就是逃都逃不开，只落得个抱头鼠窜下场。他逃了许久，只觉得自己双脚发软整个人气喘吁吁的就要撑不住了，恰好前头有家酒楼。
　　这间会宾楼多隆是听说过的，兄妹二人卖艺出身都会耍把式，且身手不错。他想着进了店的都是客人，且白吟霜这般发疯，定也不会让她进了楼里去。何况会宾楼主要做住店的生意，这样的酒楼房间一定多，到时候方便躲藏。这么一想，多隆使出最后点力气，奋力朝他平日里都不屑一顾的会宾楼奔去！
　　多隆自以为聪明的想借会宾楼躲开白吟霜，却不料那厢他的丰功伟绩早就为人知晓，柳青柳红最看不得这样的纨绔子弟，哪里容得他过来。况且这里还不只有柳青柳红对他厌恶至极，在场的八旗子弟几乎都把多隆当成败坏他们名声的瘟神，个个摩拳擦掌准备上前教训他一番。
　　会宾楼便在眼前，不消几步就能躲进去。可偏生在多隆觉得逃命有望，发足狂奔之际，忽然觉得脚下一绊，当场摔了个狗啃泥。
　　多隆懵了！
　　但从自己□□里瞅见着白吟霜挥着菜刀上了来，不顾吃痛立马就想爬起来。
　　却听有人说道：“这还没过年呢？怎么多隆贝子就拜起来了？”
　　随之而来的同在黄圈圈里的一群勋贵子弟的捧腹大笑。
　　“你们-------”
　　他便是再蠢也听得出那些人鄙薄挪谕之意，正想破口大骂，却见着这么多人，不由得有些发憷。这里面的人他多少也识得一点，有几位便是他老子也得罪不了。
　　不过让人惊诧的是，方才那一脚确实惠生的杰作。
　　惠生此人行事低调且心善，对同事朋友极为维护，且平日里待人接物都是客客气气的，除了宪毓这个天生的活冤家，基本上见过他的都说这是个十分温和的人。可是这回却是他首先对多隆出手了，倒叫人惊呆了下巴！
　　“你掺和什么呀？”
　　明瑞悄悄捅了捅惠生。
　　惠生摇头道：“不过是对着混小子看不过眼罢了！”
　　多隆此人的形状看不过眼的人多了去了，但现在这里谁出手的可能性都要比惠生下场的可能性大。“平日里软和的跟只猫一样！怎么今天突然发威了！”明瑞是以嘀咕了一句，暗自摇头：倒是奇了怪了。不过转眼看大家都没什么反应，或者关注的都在白吟霜追上了多隆，端看她下一步会怎么做上，至于多隆怎么摔得，谁害他摔得压根没人注意。
　　白吟霜见多隆摔在地上，疼的直叫唤却是再也跑不动了。当下便觉得报仇有望，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那咬牙切齿的模样、配上就里的菜刀，多隆是吓得屁滚尿流。可惜今日他是甩开了家仆偷溜出来的，身边一个人都没跟着，旁边那帮子八旗勋贵乐的看他笑话，是断不会出手相助的，多隆看了一圈再把实现转到白吟霜那边去，只觉得头皮发麻，暗道：恐怕今日真要栽在这个小娘子手上了。早知道她跟个母夜叉似得，打死也不会去调戏她啊！
　　白吟霜亦是跑的气喘嘘嘘，上来劈头就说：“我如今也不求官老爷为我爹爹伸冤，还不如亲手宰了你，我们一起去阎王爷那儿求他老人家主持公道！”众人听了大骇，原以为白吟霜也就是追打多隆一番好出口恶气，却不料她竟然存了跟多隆同归于尽的心思。
　　立马有年长的老人上来劝：“姑娘别想不开，不值得！”
　　她要是在这天子脚下杀人，杀的还是皇亲国戚，便是冤情滔天也得少不得赔命。一帮子人都想这多隆确实混蛋，但白吟霜一个妙龄少女为这畜生搭上一条命也着实不值。只是此刻白吟霜哪里还听得进去劝，拎着刀就要往多隆身上砍。
　　不管不顾的摸样就是柳青柳红这等身手不错的看着都有些发憷！
　　别说多隆摔得狠了跑都没力气跑，看着白吟霜发了狠要杀他，双腿发软、下身一热，竟是吓得尿裤子了，心里更是惶惶然，暗道：我命休矣！
　　“姑娘使不得！”
　　猛的人影晃过，白吟霜只觉得自己虎口一麻，手里的刀被“晃荡”一声掉落。刀子砸在地上的声响让多隆猛的一激灵反应过来，爬起来就要跑，可惜他下身屎尿气流不说，方才跌下来还把腰带挂破了，“撕拉”一声，整个裤子掉了下来。
　　“哎呦！”
　　出了丑倒还是小事，可怖的是多隆只顾着逃命没注意到裤子，一迈腿又被绊了一跤，这次摔了个狗啃泥，下巴都磕破了。
　　这幅丑样子登时又引来一顿哄堂大笑。
　　白吟霜手里的刀被莫名打落，她整个人不知所措，愣愣的呆在那里！
　　众人定睛一看，出手的却是惠生，听他言道：“为这搭上一条性命，实在可惜，姑娘还是多想开些。善恶到头终有报！”
　　白吟霜被这么一打断，整个人立刻虚脱下来，方才本耗了许多力气，就靠一股气在撑着，如今听得惠生这么说，她瞅瞅周围劝她的那些人，在恨恨的瞪了多隆一眼。只觉得如今就剩自己一人了，而罪魁祸首却过的优哉游哉的，一时伤感，“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惠生方才见白吟霜这般罗刹模样，就知她热血上头、只要阻一阻便能让她冷静下来。
　　老父死了、自己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就连生身父母何人都不知道，白吟霜越想越觉得悲从中来，哭的是好不伤心。
　　柳红看着不忍，上来给她递帕子，悄声劝道：“就是再伤心也该保重身子，这么哭可是要把眼睛哭坏了。你父亲在天之灵恐怕也不见你这样糟蹋自己，以后这等糊涂事不要再做啦，这多隆贝子整条街上谁不知道他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为这种人搭上自己一条命值得么？”她一边劝一边把白吟霜往会宾楼里拉，这门外一闹，来看热闹的过往行人是越来越多，白吟霜好歹一大姑娘，这事儿闹太大对她也不好。
　　路过多隆身侧的时候，柳红明显感觉到白吟霜身子一颤，知道她怕是恨透了此人。暗想：怕就是此番劝下了她，也难了她的心事。
　　这一条街上都是街坊邻居，龙源楼白老爹的事他们多少知道一点，此刻见这里大吵大闹的，有心人便把多隆怎么害死白老爹以及平素爱欺男霸女鱼肉乡里的事仔仔细细的说一番，说道愤慨处还手舞足蹈活灵活现的模仿起来，是以这边立马围了更多的人，把多隆贝子平日的丰功伟绩那是好好的宣传了一番。这其中还有些好事者或是吃过多隆亏得，更是少不了添油加醋，一来二去，多隆贝子一时在这天子脚下被包装成了京城一霸！欺男霸女还是小事，杀人夫夺人妻也是家常便饭，到了最后，这条街附近的百姓都能用多隆的名号来吓唬夜里爱哭的小孩子了，只要哪家孩子夜里哭闹，爹娘总会说：你再哭，让那爱吃小孩心的多隆贝子听到，等他来抓了你去呢！
　　今日之后，多隆俨然成了四九城里的过街老鼠，名声臭的不能再臭。且当时京城还出了另外三个毁了名声的官宦人家自己，是以有好事者便把这四人合在一起，合称京城四恶！有草菅人命多隆贝子、有癫狂无状皓帧贝勒、有疯酒无赖福大公子、有不孝无双骥远少爷。这四人一时间声名鹊起，连城南城北敲竹杠的混混的风头都盖过了，成了北京城里平民百姓避之不及的人物。
　　先不说这京城四恶的由来，再看白吟霜这边，柳红带她进了一个包间，好歹安静了些，慢慢劝她用了点茶。待她心情平复，才道：“可好了点吧！刚才把人吓死了。一个好好的大姑娘怎么能想不开呢？”
　　白吟霜此刻也冷静下来，想到自己真发疯把多隆宰了的场景，不由得浑身打颤，后怕不已。道：“谢谢姐姐帮我，不然今日真驻成大错！”
　　柳红笑了，摇头道：“你不该谢我，该谢外面那几位公子，不是其中一位拦下你的刀，恐怕现在你已经被官府缉拿了！”大家乐的看多隆笑话，可搞出人命，那可不是能善的。
　　白吟霜想想亦觉得后怕，只是心中是在气不过，道：“可是在是便宜了他。我去过衙门，可他们根本不管这事-------”
　　多隆是皇亲还有贝子的身份在，区区一个小衙门又怎么会为她一个民女出头？柳红自然是知道这其中的弯弯道道的，只得在心中感叹一声，劝道：“人总得往前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老天爷自然会给那人报应的。”
　　白吟霜愣愣的端着茶杯，柳红的话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作者有话说

　　还记得拎着琵琶打了多隆一条街的小白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