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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第三十七章 牵肠挂肚骨肉亲(中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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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来会宾楼的时候,金锁早就想好了遇上福尔康的尴尬,因为听到福尔康几乎日日去会宾楼买醉,是以连被缠上的法子都想了好几个,却不料还真是老天保佑没遇上。柳红送她出来,她拐弯抹角的问起这些事。柳红怎么听不出来她的本意,半是感慨半是不满的把福尔康的作为说了一番。
原来他早不能来这里买醉了,据说得了不好的病,又被自己老子给打残了,现在还在家里呢!再则,他再过来怕也没钱付酒帐的。
柳青柳红为人义气,倒是不介意这么一点,可福尔康越喝酒越浑。原先柳红还挺可惜伤怀紫薇跟福尔康这对“苦命鸳鸯”,可现在只觉得紫薇最终跟他断了关系还是件好事。福尔康痴情是痴情,可惜不是有担当的,于女子来说不是个能托付终身的良人。至于蒙丹,柳红根本没跟金锁提。原本预定的帮他与含香见面的事,因为五阿哥跟小燕子出不了宫而搁浅。一日一日的推,蒙丹几乎丧失了信心,只顾在自己屋子里颓废。这下连酒都不到楼下喝了。所以金锁过来的时候,会宾楼里热闹却不吵闹,看上去氛围好了很多。
两个人边说边走,柳红把金锁从送到会宾楼门口,两人光话别便废了好长时间。她的本意是再送金锁一阵子,然而金锁想着自己有马车代步太监跟从,柳红还要照顾店子,怕她离不开,便劝其回去。
“老板娘,今日怎么就在门外?莫非早知道我们要来。”
两个女子正依依话别,猛的打趣的话传来,柳红一转头,却是最精彩的常来的熟客。不禁打起笑脸:“啊,谁说不是呢!几位快里面请。”
见是店里的客人,金锁别过脸避到一边,想着早早离去,不妨碍他们做生意。这时柳青出来迎客,倒是解了柳红分身乏术的急,却不料一人擦身而过的时候,奇道:“金锁姑娘,你是金锁对吧?储秀宫的那个?”
“明瑞,在那边说什么呢?”
听到有人轻轻的阻止,那人立刻不说话了。
金锁听有人喊出自己的名字,还有储秀宫等字样,立刻便明白是遇上宫中的人。再听到“明瑞”二字,暗想自己是遇上了一拨不当值的侍卫。明瑞何许人,金锁自然是明白的。她只得顿住了脚步,老老实实的道个万福,言道:“请富察大人安!”
“免礼,我可不敢当!”打头的说道:“你不是该在宫里么?怎的跑这儿来了?”
她这摸样,一看就知道是出来替主子跑腿的,那拨人显然也不是没眼色的,略略一想便知怎么回事。
又听一人道:“那日多谢姑娘传话!”
金锁低着头,也不敢看眼前这几位贵人,只一味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儿!
这里哪个不是身份贵重的人?
她一介小小的宫女能听他们心平气和的对自己说话造化了,哪里还敢抬头看人。
碍着权贵在此不敢抬头,且对方人多势众,又都是一群大老爷么惯在战场上拼杀过来的人。此刻金锁整个人都惴惴不安的,她只觉得自己膝盖发软,站都要站不住了。可对方不发话,又没那个胆子直接走人。一时间进退两难,只觉得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都想不起来。
“是出来给主子跑腿的吧?”
“我听说这家酒楼是-------”
接下来是一阵交头接耳,那群人说话声突然小了起来,金锁听不真切。
金锁这回实在好奇,便大着胆子悄悄抬头的瞅了两眼,只看到一位不认识的公子一遍挪揄看着的一个颇为贵气且她十分眼熟的侍卫,一边人跟另外几人交头接耳。
接下来便只听得某个熟悉的声音,道:“不要胡说。”
只这么一句,那些小声的窃窃私语便都没了声音。
金锁记得这声音,也隐约记得此人是谁,心道:糟了!
她急切的想开口,可尊卑有别,令她只能低着头连瞅上一眼都不敢,更遑论开口说话了。
“看上去也是出宫办事的,这里在宫外,我们便不要横生枝节了。”
忽而又有人如此说,算是在为金锁解围。
这回她听了出来,是海兰察海大人,她上次还托他帮过忙。
随后又听他道:“你快些去吧!别误了主子的事,只这在宫外,定要多加小心。”
金锁匆匆告退,只觉撞上这帮人不尴不尬的,好在柳红有眼色,见那几人不再言语,便立刻拉了金锁就要走。
她拉了金锁就要走,这时又听某人凉凉的开口:“老板娘,您怎么也跟着这姑娘走啊!今日不开店啦?”
柳红是开客栈的生意人,只有笑脸迎客的道理,哪里有把客人往外推的。这时听人发了问,只能强打着笑脸上前道:“这位公子,您说的哪里话。您几位来了,小店自然蓬荜生辉,我们兄妹恨不得您几位天天来日日来呢!哪里会有不开店的说法?”
“那你这是-------”
“您这不看到了,我送送店里的客人。”
柳红依旧笑着,半点不提金锁何人是否旧识,只说店里的客人。倒让原本打算调笑一番的那位公子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满腔力气使不出来。
而这时他们一大群爷们围着两个姑娘也引起过往行人的注意,就连在店里招呼客人的柳青也时常往柳红这处看,似是担心妹妹惹上了麻烦。随后他便抬起脚往柳红这里来,他是男子,比起女流之辈来的更有威慑力。
“妹子,你怎么不招呼几位贵客进咱楼里做做?”先怪完妹妹,随即打起笑脸招呼几位公子哥儿:“您几位来了?小店今日可是造化了,得您几位的青眼,快进来坐坐,今日店里新来几种水酒,我特地留着等您们过来尝尝呢!”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柳青也不是什么愣头青,先上前恭维一番,又恭恭敬敬的请他们进去,这帮自小受到严苛教育的贵公子们对着他这种人也做不出鸡蛋里挑骨头的举动,只好道:“我们本想进去的,谁料站了半天也不见老板娘来迎!”
“您说的哪里话,这不是在送客么?”
柳红笑道:“怠慢几位真是不好意思,您们随我哥哥进去,今日水酒算是我们兄妹请了,请您万千尽兴!”
“这说的哪里话?像是我们专门为难你来讨水酒呢?”海兰察对柳红拱拱手:“谢老板娘好意了,咱兄弟可不好意思让你们破费。老板,还是上次的雅间。”
还有人想说话,被方才那位喝止他们的公子给瞪了回去。一群人只得不在纠缠金锁,抬脚就往会宾楼里走。
金锁见此情形暗暗松了口气,正想走,便听得一阵嘈杂打闹之声。
“你给我站住!换我爹爹命来!”
“唉哟!唉哟!你这疯女人,杀人啊!疯子要杀人啦!”
“你这混蛋,别跑--------你害死我爹爹……”
“救命、救命--------”
“别跑……”
前方一阵鸡飞狗跳又引起了那帮贵人们的注意,一时驻足在会宾楼门口,目瞪口呆的看着平日里难见的一场好戏。但见一个穿着劣质青花布的妙龄女子,看上去约莫不过二十,长的清丽秀美、看上去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只是令人骇然的是有这样一副惹人怜惜模样的女子,此刻左手操着一柄斩猪骨头才会有的菜刀、右手拎着笨重木头柄的大汤勺,死命的追赶着前面一个旗人模样的男子。便是长得再漂亮,她看上去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在见惯了温柔和气的格格小姐的爷们眼里,无异一个活脱脱的母夜叉。
海兰察福康安等人顿觉得又见到了一位还珠格格!
“救命啊救命啊!谁来把这疯女人拉走?杀人啦!!!”
前面的男子一遍喊着救命一边抱头鼠窜,端是叫人看的好笑。
“天子脚下成何体统?”福康安怒道:“怎么不见京兆尹的人来管管?”
眼前先不说是何因由?但拎着把菜刀追砍他人,且明显是要杀人的模样,这等当街行凶无法无天的模样怎能发生在京城?这里可是天子脚下啊!
“我说瑶琳,管什么管那!”一人轻蔑的笑道:“一大老爷们居然被个女子追打的只有逃命的分?八旗什么时候有这等窝囊废了?我看就是被砍死了也活该!”
那腿脚虚弱肚子上满是肥肉跑都跑不快的窝囊男人在这帮战场上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八旗子弟眼中就是废物一个,或者都浪费宗人府的米粮,真要被个小娘子给砍死了也是自个儿不争气!八旗自入关来子弟多习武艺,以示不忘祖宗马上的天下的威仪,这等连个明显没什么武艺的女子都驯服不了,被人追打的废物,祖宗看到了怕也要气活!
福康安看着那人窝囊样也是不由得叹息摇头。
“这是何人?我似是在哪里见过?”宪毓疑惑道:“这不是多隆贝子吗?”
“多隆?!”
海兰察一愣,他倒是听过这个名字?
还是那日万岁爷微服私访去了龙源楼,听说有个不长眼的八旗子弟强抢民女伤了人也惊扰了圣驾,貌似那人好像就叫------对,就叫多隆!
这么一来倒是想得通了!
那日此人欺男霸女的模样历历在目,海兰察转身小声的应答了几位伙伴的疑惑,又对福康安道:“冤家路窄,又碰上他了!”
“上次还没找他算账呢!”福康安知道是此人,打抱不平的心思立刻歇了,冷哼一声,鄙薄道:“丢人现眼!”在宗人府里走了一遭,还不知道收敛,又闹出这种笑话。
此刻金锁也是十分奇怪,她不识得多隆,但追着多隆的女子她却是有过一面之缘。也正是如此她的骇然一点都不比海兰察等人少。
原以为她柔柔弱弱的,没想到一碰上多隆就变成了个活煞星,骇人无比。
没错,此人正是白吟霜。
金锁脑子里还留着当初白吟霜卖身葬父柔弱无所依的模样,显然和眼前此等彪悍的女子对不上号。且比起现下这幅情况,金锁自觉还是当初的白吟霜讨人喜欢些。
海兰察一转头,便见到金锁微张着一张丹红的樱桃小嘴,满眼不可置信的盯着路面上的这处闹剧。他只觉得小丫头颇为有趣,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才发觉金锁一直盯着的那名穿粗劣青花布衣服的女子,那神情明,显不是初次偶遇的样子。想起之前龙源楼那次闹剧,海兰察忽然有些明白了。
“金锁姑娘?你可识得这两人?”
他满满踱道金锁身边,说道:“那位是那日在龙源楼大闹的多隆贝子,你可有印象?”
印象自然是有的。
然而对金锁来说,眼前这出大戏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反倒是被海兰察再盯上才是不好。她立刻又紧张起来,摇摇头道:“我未曾见过多隆贝子。”
“那位姑娘呢?”
对方却明显好奇起来,问她白吟霜的事。
金锁考量了一番,觉得自己便是说不知道对方也能查出来,而且此番不满足他的好奇心,估计自己很难脱身,于是便点头道:“是龙源楼的白姑娘!她之前与自己的父亲在龙源楼卖艺,那日原是多隆想调戏白姑娘,她父亲为了救她从楼梯上跌下来磕到了脑袋,伤得太重药石罔治,不日便去了。我家主子看她孤身一人又要卖身葬父颇为可怜,便派人帮忙埋了她老爹,又让龙源楼的新掌事安排她去灶火上帮忙。”
她声音不大,但周围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登时对白吟霜也同情了不少。老夫弱女相依为命,谁料的碰上了多隆这么个二世祖,一下子就成孤身一人了。而且听金锁把这公案一说的清楚,那多隆便是这白姑娘的杀父仇人,别说被追着打了,就是白吟霜砍他十七八刀也不为过。一下子人们看白吟霜的眼神变多了几分李解、几分同情。
“原是这样?”一人道:“没想到这多隆贝子好歹是个皇亲国戚,居然也能干出这种龌蹉事!真真不是好东西!”
“这可是天子脚下,这贝子爷也算背上条人命了!咋还能大摇大摆的出来鱼肉乡里?”
“人命算什么?这些纨绔子弟别说累死了卖艺的老爹,就是直接杀人也出不了事,谁不知道官官相护啊!人家可是贝子,抹去这种事还不是轻而易举的?”
“如此嚣张,难道没我王法了吗?”
“王法,你跟皇上的亲戚说王法?”
一堆不阴不阳的话听得福康安及一众八旗子弟脸都羞红了,且还辩驳不得。心里只有暗恨这个不着调的多隆,那家祖宗摊上他也是倒大霉-----呸呸呸,他祖宗是爱新觉罗,编排自己主子也不是啥好事!要是万岁爷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