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问天》贪嗔痴念

147、第三十七章 挂肚牵肠骨肉亲（上）

　　如果说紫薇对夏家多少还存着一点亲戚情分的话，那么对金锁来说她对夏家人几乎没有半点好感，连看他们一眼有十分的嫌弃。然而这次紫薇十分恳切的嘱咐金锁，并且连里面的利弊都给一并说了清楚，金锁这才带上同行的宫女太监，一同出宫。
　　她想的是先去夏家二公子那里，虽然对夏家老一辈的人没什么好感。但对当时在济南跟她们关系还算好的表兄弟表姐妹，金锁同紫薇一般，心里还是十分感激与想念的。她记得自己上次见到夏二公子夏青松的时候，就是会宾楼，虽然不知道京城这么多家客栈，他怎么就独独选中了会宾楼。而夏家当初那些跟紫薇玩的好的表姐妹不是留在济南嫁人生子，跟来京城的恐怕也不是金锁能够轻易见到的，是以金锁先去了会宾楼准备见见夏青松。
　　夏青松这次来京本来就是冲着乾隆寿诞朝廷开的恩科来赶考的，而因为这次上京赶考的子侄不少，再加上夏家一些亲戚的帮忙。他们干脆举家搬迁，宗族里差不多能挪动的都挪到了京城。然而不想来这里短短时日，家里就出了不孝子。然而到底亲生骨肉，还是大房嫡枝，不能见死不救，最终以至于一家子沦落到客栈牺牲的地步。夏青松赶考日近，可那边挤着又是吵嚷非凡，那里能让他安下心来读书，便同父母说了，搬到这会宾楼来住。
　　金锁的到来让他甚为意外，他倒是并非不记得这个跟着表妹的贴身丫头，只是如今紫薇身份不同，金锁自然也不能够与往日而语。他心心念念紫薇，乍然听到其婚配的消息，很是被折磨了一番，金锁来时看的都吓了一跳，这位二公子比上次见着的时候清减了不少。当然，金锁所谓的上次见着，也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金锁姑娘，不知道-------”
　　夏青松自幼苦读，且心怀他意，见到金锁口齿上竟有些拘束。
　　“哦，是小姐得知了公子来京赶考，让我过来探望一番。”
　　金锁说完转身对引她进来的柳红恳切道：“柳红姑娘--------”
　　柳红原先还对金锁忽然过来，探望夏青松觉得十分诧异，此刻倒是缓过神来。心中暗想，夏公子，可不就是紫薇原先的姓氏么？想来是紫薇母亲家的亲戚，而再一联想到上次夏青松所说的表妹，心中不由得有了计较。当下大方一笑，在金锁还未提出要求之前给她了个台阶：“哎呀，我倒是没想到你们认识。这还真是缘分，我外面还有活儿要做。你们聊，若是有事儿，叫我一声就是了。”
　　金锁一听，心下生出些感激。虽然她极为厌恶小燕子，但对爽利且心善的柳家兄妹还是十分有好感的。而且柳青身为男子，在大杂院的时候她也不曾多见，倒是与柳红相处的十分不错。不由感激道：“那就多谢柳红姐姐了。”她称呼柳红一声姐姐，半是感激她先前的照顾，也是真心喜欢这个爽利义气的女子。
　　待柳红转身出了房门，金锁让身后跟着的宫女太监退的远点儿，确保他们不会听到两人的话。虽然这不符合规矩，但总归有些话儿不能随便让人听到。
　　“小姐让我探望公子，除了叙叙旧，还有些话要同公子说的。”
　　金锁仍是用旧称，但青松怎么也知道紫薇如今今非昔比，她说有些话，那也不过是好听，想来也是同宫中贵人的嘱咐差不多了。一时间心下慨叹不已，一股难过之情便涌了上来。然而他虽然不是贵胄出身，到底熟读经书，知道不能在此刻露出情绪，便立刻正襟危坐，装作不以为动，问道：“金锁姑娘尽管说。”
　　因着金锁突然造访，柳红的心绪烦扰不堪。
　　那日夏青松说的表妹，如今再想想便能知道是谁了。只是柳红不是多嘴多舌之人，况且她哥哥也一样为此所苦，不由在心中暗叹，这世间人多是为情所困，能走出来的又有几人。这么想着想着，一个不小心，差点撞上了人。好在她有功夫底子，手疾眼快倒是堪堪避开。
　　“萧剑？！”
　　柳红喘过气来，定睛一看，才道：“抱歉，方才我稍微走了神，没撞到你吧！”
　　“无妨无妨！”
　　萧剑面目含笑，倒是没有气恼计较，但神色上颇为好奇，看的柳红一阵心惊，暗中直到“不好！”。果不其然，他曼斯条理的问道：“柳红姑娘，平日可不见你这般，可是怎的了？”
　　“没什么，就是------”她自然不好把原委说出口，便只能道：“店里有一批水酒没送过来，这几日客人有多，我正想办法呢！”
　　她随口胡诌个借口，想着混过去。
　　不料难得说句话的萧剑此刻却是很上心的发问：“我方才看到一个眼熟的姑娘走过去，身边好像还带了小厮丫鬟，看样子同你挺熟稔的，唉，那屋子住的是那位夏公子吧！是不是他家的亲戚。我看样子不像是楼里常来的客人，倒像是中等人家的小姐。”
　　金锁进了宫，虽然名分是二等宫女，但一样待遇比紫薇身边的大宫女还好。这回出宫紫薇怕她一人不方便，还让三等的宫女太监跟着，也算是压压阵脚，却不料让萧剑看得奇怪。他只觉得金锁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一面。但金锁来会宾楼的次数甚少，且隔了不少日子。再者萧剑那时还只关心自己的妹妹小燕子，哪里还能在意其他人，是以今日没认出来。
　　柳红听了萧剑的话，心里只道万幸，虽然萧剑同小燕子的关系不错，但他比较是个江湖草莽，况且常与身份不明之人相会。一来金锁虽是个丫鬟，但到底也是宫里出来的人，她不想让会宾楼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二来她与金锁紫薇关系虽然不说好，但到底也有交情，觉得萧剑不能算是个正经人物，便有意不让他知道金锁的身份。
　　她打定主意，立刻推脱道：“啊，那是夏公子家的表亲，第一次来这里，是探望夏公子的。你自然不认得。这姑娘长得面善，所以你才会觉得有些熟悉。”
　　萧剑点点头，貌似同意了柳红的说法。虽然没有追问下去，但脸上的疑窦却越来越重。柳红心内隐约觉着不安，所以待萧剑进了自己的房间后，她干脆先不下楼，决定守在门口，看着金锁好好地出去再离开。
　　柳红的推搪要是能够骗得过萧剑去的话，他恐怕也不能在江湖上行走那么长时间还朋友满天下了。进了房间，仔细回味柳红的话，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那个女子自己绝对见过，而且不止一次，她虽然带着丫头小厮的摸样，这个人确给人一股小家碧玉的感觉。而夏青松虽然相处的不多，但也总知道他是个出身书香世家的公子。若说是表亲，那这样人家的小姐自然不会就带着这么点儿来见自己的表兄弟。而且听说他们家是才来京城的，哪里来的关系那么好的亲戚？
　　再说那姑娘一身都是市面上难找的好料子，但行为举止却不似大家闺秀。
　　方才那情况，倒更像是某个大户人家派婢女过来探望……
　　可夏家虽是书香世家，但到底也是个刚刚来京城的乡绅，哪里来用得起这样气派的女婢的亲戚？若真是有，也不用栖身客栈之内了。他与夏青松相处不多，但两人倒都是喜欢吟诗作对喜好风月之人，却也能聊上几句，再者萧剑此人到底久经江湖，寥寥几句，便让涉世不深的夏家公子把自己的境况给倒了个底儿掉。
　　等等，夏家、婢女、表亲-------
　　萧剑到底是灵敏之人，倒是记起了自己似乎也听过一个名字，那人也是姓夏。而柳红如此阵仗、且那婢女的摸样，电光石火的，倒还让他真猜着了。若真是与那夏紫薇有关，这位夏公子可便值得他们好好利用了，而且-------一想到自己最近甚为烦扰的是，小燕子跟永琪差不多有一个月没有出来与他相见了。他们安排进宫里的人大多都是打杂跑腿，而且还都只在外宫，根本接近不了深宫内院的小燕子。是以他们的情况，萧剑也只能从皇家传出的消息里面猜测小燕子他们过得如何，而让人很糟心的是，得到的消息都不是很好。
　　屋内，金锁把紫薇探望的意思跟夏青松说明，并且表示紫薇知道夏家如今的窘境，她也希望能够帮夏青松脱离目前的状况。还有问了夏家当初的几个表姐妹的情况，金锁也代紫薇表示对表姐妹之间的关怀。对于夏家同辈跟晚辈的孩子，紫薇可以说是让人惊诧的宽容跟热忱，但从头到尾，金锁都没有提到紫薇对夏家长辈的任何关切之语。
　　青松对自己的表妹跟夏家之间的恩怨可谓是一清二楚，而且此刻他可以说是根本不好意思接受表妹的援助。虽然失去了在京城安排的宅子，但至少还能住在客栈，有个栖身之所。是以他略有些磕磕绊绊的说道：“请您告诉表妹、不，请回禀公主，夏家虽然失了大宅，但租个小四合院对付一阵不难。公主的好意，青松心领了，可是万万不能接受的。”紫薇在此刻表达出的诚意，让夏青松几乎要无地自容。
　　金锁只是传话的，表示既然紫薇让她这么做，便不能有所推脱。另外也得知夏家不是一点后路也没有，因为催债的急，再者关系到子弟的性命，才不得不卖了一起住的大宅子。住在客栈也是因为族中钱两一时周转不开。等埋了济南老家的地，还是能够在京城在置办一个栖身之所，虽然不一定买得起够所有人住的大宅子，但几房分开来各自置办个小四合院也能够勉强度日。他还打算若是在这次考不上，便先找个差事，给人当幕僚或是去私塾，然后在慢慢读书考科举。金锁听得倒是刮目相看，她原先只认为这二公子涉世未深，虽然心地纯良，但不一定知道人间疾苦，却不料他已经想得这么周到。
　　再问了关于夏家的一些情况，金锁硬是以小姐的命令不能违抗未由，把紫薇准备的银两拜礼留下，这才离去。走的时候遇上柳红，还请她多多照顾。
　　“金锁姑娘，我送送你。”
　　见金锁要走，柳青贴过来相送。
　　“柳青哥，你们生意这么红火，怎么好两个人都离得了店。柳红姐姐送我就可以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她见店里生意忙，再则总归是男女有别，便婉拒了柳青的好意。
　　柳青眼神一暗，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被柳红半劝半推的给赶回店里。她怎么不了解这个哥哥会说些什么话？但就是他想破了脑袋，还是镜花水月做白日梦，何必让哥哥陷得更深呢！
　　“金锁，没想到你今天回来。”这没人了，柳红才有些心里话要同她说：“最近连小燕子也不来了，我跟哥哥怪想你们的。”
　　“小燕子跟我们小姐一样，都要嫁人了，最近忙怎么也抽不出空来。”
　　金锁据实以告。
　　柳红虽然听说紫薇指了婚定下了人家，却不知道小燕子也要嫁人了，忙问起缘由。金锁想这也不是什么阴私机密，再则他们同小燕子也是骨肉一场，便老老实实的说了小燕子已经去了五阿哥的景阳宫，做了五阿哥的格格。
　　此格格非彼格格。
　　小燕子是个糊涂蛋不清楚，但柳红心里却是一阵唏嘘。她原先想皇上赐婚，小燕子说不得能正大光明的嫁给五阿哥，却不料最终还是这个结果。然而既然事已成定局，柳红也是在心里叹息一声。随即问起紫薇的境况，得知紫薇身体好点儿了，也忙着婚事。柳红倒是诚心祝愿了一番，小燕子好歹是嫁给五阿哥了，而紫薇、不过她能够想开，想必也能好好儿的嫁人，红红火火的过完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