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问天》贪嗔痴念

123、第二十八章 留的残荷听雨声（中上）

　　翌日，紫薇才起，便得到阖宫炸窝的消息。
　　一纸诏书坚固了他们全部的情绪，谕令十二阿哥年长，不宜在随皇后居住储秀宫，且自幼聪颖勤勉，赐住毓庆宫。
　　宫中在轻松了不到片刻的氛围，在乾隆莫测的心思之下，再度回顾之前风声鹤唳，明枪暗箭的恐怖气氛之中。
　　而似乎为了印证这种情况一般，不到一个时辰，早上紫薇请安回来的时候，忽然起了大风，宫女们忙里忙外的准备挂帘子挡风，金锁听琴站在那边指挥着把一扇扇窗户关上，就怕风大吹病了她们的公主。
　　反倒是紫薇一个人披着衣服，靠在廊檐下，只觉得这大风吹得人清醒了许多。暗想在家里的时候，母亲每每到了这个天气总爱说的一句话：山雨欲来风满楼。
　　山雨欲来、山雨欲来…..
　　这满楼风沙岂不正是那来领的先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皇阿玛的心思，他们每个人也都猜不透，自然也躲不过。想太多反而累着自己，不过总归永璂在皇阿玛心中的地位，在如今看来应是不低了，废了一个老五，不能再把满朝文武认可的皇后嫡子也给弄废了吧？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显露这般意思。
　　“公主，您回去吧，这里风大，马上就要下大雨了，别再冻坏了身子。”
　　薇君小机灵的赶过来劝阻，却是听紫薇淡淡的说道：“给我那间披风来吧，不碍事的。这天气，怎么就像入秋了呢？”
　　听了她的话，小丫头嗤笑一声：“看公主说的，这毒月还没过去呢！现在下雨反而不好，这夏天是下一场雨热一场，秋天才是下一场凉一场。公主不要认为现在天气还舒爽就贪着留在这里，呆会了下了雨，这一冷一热的，对身子不好急了，您身子弱，可千万要当心这点儿。”她说的偷偷是道，让紫薇不得不信服的点头：“也罢，我随你进去吧！”若是她再不当心又落了病，让那几个丫头个个来一顿好说，她可怎么受得了？
　　养心殿内，福康安满头大汗的退了出去。
　　看来拖延一天还是不错的，至少今日乾隆心情不错。
　　小花园的事，乾隆早就听紫薇提过，说是有猫猫狗狗把小花园给弄得一塌糊涂，为了讨女儿开心，乾隆正待下令让内务府重新整治一番。原本也不过是偏僻的小花园，乾隆也就没放在心上，总还是今日听了福康安的禀报才弄明白事情的原委。只不过如同紫薇隐去了福康安惠生宪毓一般，福康安也隐去了关于紫薇在场的情况。乾隆先是盛怒，但一想到这几个孩子还算实诚，便三个轮番教训了一遍。福康安身为侍卫统领自然首当其冲，乾隆吸取了五阿哥身上的教训之后，彻底奉行爱之深责之切的育儿法则，结果福康安落到身上的数落反而要比惠生宪毓厉害得多。
　　鉴于两人出格的行为，福康安本来是想撤了他们在养心殿的差事，只是一番名册发现没有比这两人更合适的人了，余下的不是身份有异就是正在别处当值，莫名其妙的轮换也不好。再则乾隆对这两人还是颇为喜爱的，也可以说看对了眼，好生责骂一同，装模作样的让慎刑司那边打了二十大板，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
　　福康安于此总算是出了口气，对于乾隆的一通好说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了。
　　谁知乾隆骂完，突然招来高无庸宣旨。
　　着十二阿哥迁入毓庆宫。
　　听到这个消息，福康安的第一反应是：好了，宫里又要热闹了。思及再三，决定结束了换班之后，立刻回去把这个消息告知父亲，看他是个什么说法。
　　于此同时，一向平静的上书房与平日也有些不同。
　　乾隆着高无庸亲自来上书房宣旨，相当于扔下了一枚重磅炸弹。
　　“十二阿哥，恭喜了！”
　　高无庸笑的老脸上的褶皱成了一朵菊花，趁着永璂紧绷的脸色十分的滑稽可笑。十二阿哥恭恭敬敬的接过圣旨，伴读赶紧给塞了一个荷包做打赏用。
　　“十二阿哥，您怎么了？”
　　他是尹继善之幼子，不久之前才被乾隆选为十二阿哥的伴读，对于皇上的心思莫测难辨，所以当时他们家还好生不安了一会了，不过如今情势倒是明白了，看来皇上心中另有属意人选，不止盯着一个五阿哥，这样也好！但是由于跟永璂相处时间不长，他还有些战战兢兢，虽然都说十二阿哥对下宽和，总归是还没有摸清他的心思，所以做起事来顾虑良多。
　　永璂在伴读的提醒之下才反应过来，回顾上书房四周，不止有自己的十一哥永瑆，还有皇室子孙还有八旗子弟，前一刻还是和乐融融的学书，下一刻几乎所有人神色巨变。那货是探究或是奉承的目光让他一下子无所适从。
　　一个入主毓庆宫，真的有这么多的含义吗？
　　永璂此刻无从得知，他所想的是立刻回储秀宫跟皇额娘说说话，还有紫薇跟兰馨，日后他不在了，她们恐怕是要寂寞很多。还有、要是他想她们了，还能回去吗？
　　储秀宫中，皇后却是难得觉得畅快。
　　容嬷嬷一边给她捶背一边恭喜的说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如今十二阿哥可谓真的是板上钉钉了，您这么多年啊……”
　　“嬷嬷，话可不能这么说，一日不见到明旨，一日就不能安心。”
　　皇后虽然开心还是有分寸，言道：“你看五阿哥曾经是多么的风光啊，可是如今，他的衣食起居一应落到对他恨之入骨的本宫手中。风水轮流转在皇家是最寻常不过的事了，本宫的小十二，绝对不能步他的后尘。”她想了想说道：“如今正好，我们跟富察家、还有我本家乌拉那拉氏的联姻，十二在其中必定能有得用的左膀右臂。再则，十二如今也十三岁了，再过两年也到了开府成婚的年纪……”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
　　容嬷嬷不解，十二阿哥已经入主毓庆宫了，不就表明了皇上实打实的属意十二阿哥了么？难不成这临门一脚了还能有变？况且五阿哥还不是自己把自己给作死的，她们的十二阿哥可是个顶顶好的孩子，五阿哥哪能跟他相提并论啊。
　　“若说还有变数也不是没可能的。”皇后叹道：“本宫现在虽然开心，但也忧心这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而且还不是自己带着儿子一路往前，而是要他一个往下走了。想到这里，不由得感慨道：“当额娘的就是有九牛二虎之力，也只能使到这里了，剩下的就只能看永璂那孩子有没有那个福分了。”
　　“皇后娘娘说的哪里话，十二阿哥天资聪颖，又是皇上的嫡子。天生富贵、又是名正言顺的正统，这不是一开始老天爷就注定的吗？皇后娘娘有什么可操心的，这可是天意啊！”
　　皇后听了虽然没有说话，但脸色明显好了很多，一边挥开了容嬷嬷给自己锤肩膀的手，说道：“不用了，嬷嬷。”
　　“我得跟内务府那边知会一声，还有十二的贴身的一些东西要准备，这孩子啊没有住过别的地方，万一住不惯可怎么办？”
　　还未等容嬷嬷再开口，皇后便又忧心起来，十二自小在她身边长大，哪怕毓庆宫样样都有，可要是他住不惯可怎么办？
　　容嬷嬷听了也不知该说什么好，皇上之前一直冷落皇后娘娘，可怜的皇后娘娘只能跟十二阿哥相依为命，如今皇上重视起十二阿哥，这虽然是件好事，可到底如今也算是骨肉分离，这毓庆宫离储秀宫，虽然还在一个紫禁城里，但这里头的距离------说起来十二阿哥就不在皇后娘娘的膝下了，日后想见十二阿哥，恐怕也只有每日的晨昏定省。唉！这宫中的日子，真可以说是差也为难，好也为难！
　　圣旨一下，内务府就要立刻行动，按亲王品级给十二阿哥置办一应事物。
　　人多嘴杂的地方，再加上乾隆没有特意的吩咐，消息一下子传的老远，几乎这边才下旨意，那边满宫都知道了，这可不就是炸锅吗？
　　跑动的跑动，打听的打听，准别站队套近乎的一刻都不得闲。宫里宫外几乎同一时间收到消息，乾隆这个不知道突兀还是蓄谋已久的决定，彻底让整个朝堂热闹起来。几乎大臣们个个都在猜测乾隆的心思，而后宫自然更不用说了。
　　皇后嫡子入主毓庆宫，说起来十二阿哥没这个资格还有谁够格呢？于是无子嗣的妃子忙着讨好，有子嗣的忙着站队跟打探乾隆的心思，这也难怪紫薇一大早就能听到司棋那宫里炸成了一锅粥的禀报。身为公主的好处是，在这等情况下，一般来说长辈们是不会让你参与这等勾心斗角的事，小事争宠都能用得着，可夺嫡大事，就另当别论了。
　　太后那里的今日可想而知的热闹，可惜只有妃子在，太后借口心疼孩子们，让一个个歇着不用来请安，是以紫薇只是跟皇后请了个安，让皇后叮嘱几句最近谨言慎行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住所，永璂早去了上书房，且乾隆一个意想不到的举动怕是近日会带来的影响他们难以估计，这么难得的清闲时刻，他是万分不乐意浪费在慈宁宫。
　　只是这般来说紫薇也很寂寞，晴儿还在生闷气不过来，兰馨刚回来一路上劳顿又疲赖得很。金锁听琴回来之后，紫薇把琐事都扔给了她们，后果就是自己一下子闲了起来。
　　“不用忙着过上去，过不了半日怕又热起来了。”
　　紫薇看不惯宫女忙上忙下的，不过半日功夫，待会儿还得大动干戈的把帘子卸下来。
　　金锁可不同意：“不行，这冷热交替小姐的身子最受不住，胡太医可是特特吩咐了的。”
　　“胡太医又没过来，你怎么知道的？”
　　“今日他的徒弟张焕来过，给下房中的小宫女诊病时来过一趟，特意叮嘱的。还把胡太医新研制的药丸带过来了。”金锁没注意到紫薇好奇的神色，仍旧兴致勃勃的说道：“说是让小姐每日歇息之前服一丸，用蜂蜜水化开，能够包小姐百病不生。”
　　紫薇起先还挺有兴致的，结果越听越觉得没味儿，不由说道：“百病不生，胡太医真是这样说的？我才不信，这世上可没什么药能让人百病不生。”
　　“小姐就试试好了，也不会有什么坏处。”
　　金锁忙劝，就听到紫薇抱怨的说道：“你们一个个的，我都成了药罐子了！”
　　小宫女们胆子大，正想取笑这样的紫薇，就听得司棋掀开帘子，手里拿了一个锦盒进来通禀：“主子，景阳宫的章公公着小路子送来的，说是那日主子落下的。”
　　“我落下的？我记得没有啊！”
　　紫薇正奇怪着，她最近也就那么一次同晴儿去了景阳宫章太监那里，记得清清楚楚，她压根什么都没拿过去，还会有什么落下啊？她好奇的说道：“拿过来我看看。”
　　“小姐，会不会是什么-------”
　　金锁有些担心。
　　紫薇笑着摆摆手，无所谓的说道：“既然是托司棋带过来，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说罢也不假手他人，自己亲自动手解开了锦盒上面的包袱，打开一看。却是一本《石头记》，紫薇心中一动，顿时明了。
　　“石头记？这是什么？书吗？”司棋识得字，围上来好奇的问道：“章太监本来管着藏书阁那一带，送本书过来还真应景了，知道咱家主子喜欢什么。”
　　司棋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听琴眼神微微动了动，章太监跟她们家主子有什么关系，非得巴巴的送来本书讨好？
　　金锁见只是一本书，倒是安下了心。唯独听琴神色不明的看着紫薇，等着她下一步的反应。却见紫薇笑笑，盖上盒子，说道：“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