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问天》贪嗔痴念

122、第二十八章 留的残荷听雨声（上）

　　紫薇从慈宁宫一回来，就被容嬷嬷带到了正殿，果然乾隆跟皇后都是正襟危坐。兰馨陪在皇后身边，她赶紧先给乾隆皇后行礼，随即听乾隆说道：“紫薇啊，务虚多礼，赶紧给公主看座。”复有和蔼的笑着对紫薇说道：“紫薇啊，你身子不好，这行礼什么的没有外人的时候就免了吧！”
　　“紫薇不敢！”
　　紫薇惶恐道，皇阿玛就是一说，她哪敢当真啊！
　　皇后笑道：“皇上的意思是让你这孩子在自己家面前别这么拘礼，看看这都乖顺成什么样了，可怜见的，快过来坐吧！”
　　“谢皇额娘！”
　　紫薇乖乖的坐下，就见兰馨在自己的椅子上左挪右挪，明显就是坐不住，看样子呆在这里好不难受的摸样。
　　“紫薇姐姐、紫薇姐姐？”她小声的叫着紫薇，对她挤眉弄眼：“你也来了啊！”
　　“十二什么时候到？”
　　她轻声问兰馨。
　　兰馨很是怪异：“不知道，我们要等他吗？”她记得十二现在才刚刚要从上书房往回走吧？那么她们岂不是要等很长时间。她的肚子饿的咕咕叫，而只能看着满桌的佳肴却连一筷子都不能动。
　　“紫薇姐姐！”兰馨很委屈的叫道：“好疼。”
　　原来紫薇发现了兰馨往菜肴上伸的咸猪手，“啪”拍了一记。
　　紫薇小声地说道：“我们都是陪同，永璂才是正主。你忍忍，皇阿玛皇额娘看着呢！”
　　“十二还要多久回来？”
　　乾隆在座椅上变了个姿势，有点不耐烦的发问。
　　皇后安抚的说道：“快了，上书房的时辰一刻也错不得，这皇上您还不知道吗？”
　　上书房是什么节奏，乾隆早就领教过了。皇后这么一说，到底激起了他的回忆，想起紫薇说的十二从上书房回来后还要挑灯夜读，异常的用功，是以他对待这个平时不怎么关注的儿子也有了几分心疼，于是叹道：“你这个做额娘的也多注意注意永璂。他最近倒是很有长进，我想起来他差不多也有十四五岁了吧？”
　　“是的！”
　　皇后陪着笑脸，心里几乎把乾隆给咒死，他嫡嫡亲的儿子，居然连他的年纪都记不住。反倒是那些不长进的、还有那些没啥关系的，宝贝的跟什么似地。
　　谁知乾隆下一语宛如惊雷般在储秀宫炸开：“朕想这孩子也不小了，你这儿也挺挤得的。阿哥所没什么人，就让这孩子搬到毓庆宫怎么样？他也到是该独居一殿的年纪了。”听了乾隆的话，皇后当场呆住。连带着紫薇也差点拿不稳茶杯，里面的茶水洒了少许在旗装上，唯独兰馨不解此刻的氛围，看看皇后再看看紫薇，瘪了瘪嘴什么都不懂得架势。
　　恰好太监唱名：“十二阿哥到！”
　　皇后立刻起身跪下，几乎是感激涕零：“妾身替十二谢皇上恩典。”
　　紫薇兰馨也立刻站了起来。
　　于此同时进来的还有十二，不明白自己的皇额娘怎么又跪在了地上，神色立刻紧张起来，紫薇注意到他的小手紧握成全，不又担心起来。
　　“儿子给皇阿玛请安！”
　　“永璂，起来。皇后你也起来，这是好事，怎么今天都说是一家人聚聚，你们一个个跪来跪去的。”乾隆此话非常像在跟妻儿抱怨一般：“永璂，扶你额娘起来，容嬷嬷，给看座。”
　　“谢皇阿玛！”
　　永璂一个箭步上去扶起皇后，皇后因为太过兴奋的而显得脚步有些虚浮。
　　怎么回事？
　　永璂以眼神示意问紫薇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得到的情况是紫薇只是朝他笑笑，并轻轻的摇了摇头。再看兰馨的反应，像是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否则这傻丫头不会这般无知无觉的傻盯着桌子上的食物。
　　果然等宫女们安排好座位，十二连同皇后等人一同入座了，待皇后细细的拉着永璂说起这个事实，永璂才明白原委。环顾四周，兰馨依旧单纯为永璂得了毓庆宫而开心，皇额娘明显开心至极，皇阿玛脸上也是一番慈爱的笑意没什么其他的表情，唯独紫薇姐姐虽然也是笑着的但神色复杂。永璂感觉自己的指甲刺进了手心，脸上扬起笑意，跟皇后一般开心的对乾隆谢恩，但心里想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毓庆宫！
　　提起这个地方，每个人的反应都是一般-------东宫所在！几乎已经成了宫中不争的事实。
　　因为这个消息，这顿饭除了乾隆跟兰馨，余下的三个人几乎都是食不知味。
　　比起皇后单纯的开心，小十二纯粹的忧心，紫薇就是喜忧参半。若是小十二登上那个位置，她就不用如现在一般战战兢兢了，至少不用再担心五阿哥的问题。
　　乾隆倒是难得的留宿储秀宫，没在往宝月楼去。
　　兰馨的住所跟两个人不同路，所以被乳母带着走去了另一边。就紫薇跟小十二一同走在回住所的路上，整个行程寂寞无言。
　　“紫薇姐姐，皇阿玛是什么意思？”
　　到底是小孩子，永璂还是搞不清乾隆走这一步的原意，于是转头问紫薇。谁知平日里对他可以说是知无不言的紫薇姐姐，此刻也是一脸无奈的摇头：“对不起永璂，我想皇阿玛只是希望你搬去那里吧！余下的我就不清楚了。”意思就是乾隆的心思她也不知道。
　　永璂叹了口气，发觉自己最近也爱叹气了，顿时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自己是不是也跟小常子说的一样，变成一个小老头了？
　　“紫薇姐姐，我不想去毓庆宫。”他抬起头，却恍然发觉自己的身量都跟紫薇差不多高了，现在可以平视着跟紫薇说话，怎么看都不是当初那个爱粘人的小孩子了，于是还是叹气：“可皇额娘一定不会同意我继续留在储秀宫的。”
　　这一点，在场的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十二入主毓庆宫，意味着乾隆把永璂当做储位的首选，然而这到底是件好事还是坏事、很难预测。紫薇想了想，安慰他道：“或许皇阿玛只是随便说说，不一定当真的。”
　　可永璂没这么乐观，只是说了一句：“君无戏言！”
　　说完，两个人对视一眼，其中意味只有对方能够明白。
　　“就算如此，也不一定是坏事。”紫薇还是不想他太忧心，只有安抚道：“皇阿玛最近老是夸你进步不小，可能觉得这样……”
　　永琪出其不意的打断道：“我听说五哥要出宫开府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紫薇顿时一愣。没想到本以为最小最不懂世事的十二，却是看的最清楚的一个。五阿哥出宫开府，意味着皇上彻底放弃他的节奏，然而大清江山自然要一个继承人，五阿哥不行，当然会再选一个合适的顶上。皇上没有更合适人选，所以选择了永璂坐上那个位置。
　　“紫薇姐姐，我有点害怕！”
　　紫薇一愣，转头看他，却见他神色不明。
　　忽然又听他说道：“我不是害怕那些黑洞洞的弯道里的阴谋诡计，我害怕的是自己能不能做好。万一我没有那样的资质，皇额娘、皇阿玛还有紫薇姐姐都会很失望吧！”
　　他担忧的不是即将到来的明枪暗箭、各式各样的危机陷阱，而是最怕自己没有那个资格跟能力坐上那个位置，像五哥一样把储位搞得一团糟，让皇阿玛失望，让皇额娘受伤，让他身边的人为自己的无能来担负责任。
　　“永璂！”紫薇忽然有一种踏实的感觉，她顿住脚步，笑着侧过身来，对永璂身为亲切的说道：“原来你担心的是自己能不能做好。”
　　“嗯！”
　　永璂很紧张的点了点头，仿佛紫薇的认可非常重要。
　　她笑着说道：“我觉得，永璂你能够思考这个问题，做出来的就一定不会差。至少你的五哥，我可以肯定他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永璂，你一定能够做好。”她十分笃定的点头说道：“即使有疑问，不是还有皇额娘皇阿玛在吗？皇阿玛既然选择你，自然认为你在兄弟之中是最适合的，你比他们更有与众不同之处。打起精神来，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她拍了拍永璂的脑袋，可惜因为身高的原因再没有以前那么顺手了，好在穿了花盆底鞋，居然在这个时候方便了许多。又捏了捏他的小脸：暗想入主东宫之后，怕是不能在这般动手动脚了，还是趁现在一次性捉弄个够再说。
　　“紫薇姐姐，我要跟你说多少次，我不是小孩子了。”
　　永璂十分不耐烦的打开她的手：“下次不要这么做。”
　　“哈哈，你也有害羞的时候啊！”
　　“紫薇姐姐……”
　　永璂气急，本来是在说正经事的，紫薇姐姐偏生不正经起来。
　　紫薇抿嘴而笑，道：“好了好了，姐姐就是打趣你一下也不行了？”
　　“也不行！”
　　他把脑袋昂了昂，胸口挺了挺，肢体语言表明自己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紫薇姐姐再把他当小孩子可不行。紫薇自然是知道他的意思，暗中只叹小孩子心性，虽然方才说的轻巧，那也只是安慰永璂所在而已，如今他虽然看懂了宫中许多世事，然而心性却依旧纯良，由不得人不担忧牵挂。
　　“永璂，虽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明旨会下来，但你也要做好准备。”
　　她劝说道：“总归是有用的。”
　　永璂听了她的话点头道：“嗯，明天上书房。也不知道-------”他疑惑这个消息到底是皇阿玛的一时兴起还是真有其事。不过，总归要看重一些，这样才能有备无患。
　　“紫薇姐姐，对不起！”
　　“嗯？”
　　她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有些疑惑。
　　谁知永璂只是摇了摇头，勉强笑道：“没什么。”
　　感觉自己不是听错了，她眯起眼睛疑惑的看了看永璂，可惜这孩子也不似从前，再想从他神色上看出一点异样已是不易。紫薇心中疑惑，却不知此刻永璂心中也不甚好受。想起瑶琳表哥旁敲侧击的询问，已经宫里宫外的消息，永璂自然是知道皇额娘皇阿玛此番作为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他只觉得对不起待自己很好的紫薇。
　　“我们快走吧！天色晚了。”四周可谓华灯初上，紫薇看着天上已有星星朦朦胧胧的升起来，是以催促道：“明日你三更天就要起，别回晚了。”
　　永璂摇摇头，言道：“不妨事的，紫薇姐姐，反正回去还要温书，左右睡不得早。”
　　紫薇没想到永璂的作息居然如此，本来上书房就辛苦，起早贪黑，如今他还要连夜温书，身上怎么受得了？她张了张口，梗在喉咙里的话最终还是咽了下去，大清一代代皇子几乎都是这么过来的，她用什么理由来劝说小十二？
　　永璂见她欲言又止的神色，自然明白她想说什么，只是很多事上由不得他们自己。他听闻五哥最近即将完婚，谁能料到当初他跟还珠格格轰轰烈烈的事迹换的了如今这个下场？皇子公主的人生，永远都是跟权利漩涡的中心牢牢绑在一起。公主如此，皇子亦是如此。
　　“你到了。”
　　紫薇出言提醒，永璂的住所比紫薇的更加靠近正殿。见他随着自己一路过了他的寝殿，不由诧异的停了下来。
　　岂料永璂摇头笑道：“无妨，天色渐晚，总归路上不是很顺利。我送你到了寝殿再回去。”
　　紫薇一愣，随即微微笑道：“那也好。”
　　姐弟二人并肩而行，再抬头看却是月明星稀。
　　明日定然晴朗，紫薇边走边想，夜间的风似乎比白日的舒爽了很多，只是这夜间的路确实难走，七拐八弯的让人费尽眼力。便是宫人打起灯笼，那昏黄的光在前面照着，反而让紫薇不舒服，总觉得这萤火之辉着实敌不过日光，且还有飞蛾扑火，一如之前的她那般决绝壮烈。看着那蛾子，她想怎的白日间出现呢？太阳的光其不是明亮了更多？但只有一种感觉：这不是个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