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说再见，我的亲爱》昏天暗地浪天涯

6、第 6 章

　　（六）
　　秋叶落尽，冬花开放。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原谅了爸爸，不，应该是叔叔，只是我知道，原来这世上的傻瓜还真多。
　　和林枫楠在一起越久，就越发现有个隐形的人夹在我们中间，她不由分说牵了他的思绪就跑，常常我就在他旁边，他的心却总是飘得很远很远。这是我早就预料到的，所以我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思夏，思夏，我时常念着这名字，无奈地苦笑。
　　终于在一个深冬的夜晚，我找遍了整个大学校园也没看到他的丝毫踪迹，最后在后门低矮的车棚里，看见他的自行车孤孤单单停靠在那儿，后座上夹着一封写有我名字的信。
　　不管是怎样的绝境，我都说好要忍耐。只是拆信的手仍然颤抖。好不容易打开，他的字依然遒劲有力：
　　绚，直到今天我才明白自己是一个多么残忍的人。其实一开始我接近你就是有目的的，我把你当作我的救赎，企图用你来替代我心里的那个影子，这对你是不公平的。对不起，对不起......我的那张照片，是你拿走的吧，你应该也也有看到背面的字，你却从来不问，只是把你的爱毫无保留地献给了我，我也毫不知耻地接受，那样的我是多么卑鄙啊。
　　我的思夏，你不知道，她是一个多么好的女孩。
　　遇见她的时候，我们都还是刚上高中的孩子。我清楚地记得开学那一天，我睡过了头，为了赶时间，我骑着自行车在校园里横冲直撞。她突然从拐角里走出来，迎面就碰上了我的车，我把她的小腿撞骨折了，然后我打了120就逃跑了，可她却没有把我供出来。真是奇怪的小女孩，当时我是这样想的。
　　青春，总是在叛逆的时刻才会绽放出美丽的蓝莲花。我的青春，是整日地逃课去和一大群混混鏖战。
　　她的腿好了以后，就经常出现在我打架的现场。每次我叫她走，她总是一脸倔强地拒绝。于是为了保护她，我总要被人揍得落花流水，血肉模糊。然后她就把我带回家，帮我清洗伤口，到处贴上印有米老鼠头像的可笑的创可贴。
　　虽然我打架很厉害，难免也有保护不了她的时候。有一次，她被乱飞的砖头砸到脑袋，殷红的鲜血从她的额头流下来，现在想想都让我心惊肉跳。幸好只是擦伤，可是我心有余悸，从此就不再打架了。
　　后来我问她，为什么要跟着我呢？她说，我想治好你的伤。不管你去哪里，地狱也好，我都要在你身边，让你不会伤得更深。真是奇怪的小女孩，直到现在我都还是这样想。
　　我的青春里有了她，就变成我们的青春了。
　　她喜欢靠在我的背上写大段大段的历史问答题，直到累得睡着。等她醒后，我总是跑去买一杯热热的巧克力奶茶给她。看她喝得心满意足，我以为这就是永远了。可是，幸福却像盛放的昙花，转瞬即逝。
　　高一下学期，她开始动不动就晕倒，医生说她的左心房莫名其妙地穿了一个洞。我劝她做心脏移植，手术很成功，我以为从此高枕无忧了。可一星期后，她出现排斥反应，最终化作了一阵轻烟，永不回头了。
　　我的思夏，不在了。我烧毁了一切有关于她的东西，但是，有些记忆还是顽固地存活了下来。我不想让你像你爸爸一样，伤心一辈子。也许过了几十年，我们相逢于某处，还可以互道再见。
　　再见，是再也不见吗？
　　我微笑，眼泪却掉了下来。
　　你不要的爱，我收不回来。

　　后来听说他办了退学手续，跑到珠海和他舅舅做生意去了。
　　再后来，就什么消息也没有了，仿佛这个世上此人从未存在过。
　　只有我自己才知道，他无处不在。在西坠的夕阳里，在刷牙的是水杯里，在我差点愈合的伤口里。
　　大四了，某天下午，一场大雨纷纷扰扰。我在电脑前对着论文心烦意乱，感觉到有事会发生。
　　“笃，笃。”有人敲门。我的心狂跳。
　　打开，一张熟悉的脸，是我想念了思念了四年的林枫楠。他浑身湿透，而我泪眼模糊。
　　“可不可以不要说再见，我的亲爱。”
　　他张开双臂，我抱紧，永远都不想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