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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2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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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晚饭,嵇苍还没回来,苍弦睡起了懒觉,地弦晕晕沉沉地靠着卧榻打盹。
“姑娘,姑娘。”墨卓小声喊道。
“干嘛?”地弦迷迷糊糊地问。
“在下被关在木箱里好几天,腹有胀感,实在憋不住了。木箱并不密实,在下弄脏衣服不要紧,劳烦姑娘擦地就不好了。还请姑娘通融一下,让在下出恭。在下出言无礼,实属无奈,姑娘莫怪。”
好酸的书生语气。
地弦睁开眼眼,厌烦地叹了一口气,走到木箱边,打开了木箱盖。顿时,一股酸臭味扑面而来,熏得她直捂鼻子。
墨卓满脸通红:“天气炎热,在下几天没洗澡,实在抱歉。”
哪那么多废话?地弦咧咧嘴,抓住他油腻腻的衣领,用力将他从木箱中提出,扔在地上。
大概是在木箱中装久的缘故,他的胳膊腿以奇怪的姿势蜷缩着,每动一下都疼得发抖。见他磨磨蹭蹭地在地上折腾,地弦有些不耐烦。干脆走上前,踩住他的脚背,胳膊环住他的肩下,猛地往上一提。
卡啦卡啦——
骨头一阵作响。
他噎了一口气,随即嘴里迸出了一大串高昂的:啊啊啊啊啊啊——
地弦被他震蒙了,一把将他推倒,骂道:“叫什么叫,血液淤积,不来点狠招怎么舒展得开?”
他流泪满面,哀怨地看了地弦一眼,咬着牙,扶着卧榻,颤巍巍地站起身,身体哆嗦得像筛糠。
地弦偏了偏头:“走吧,别耍花招。”
茅厕建在松林旁,离小屋不远。墨卓歪歪倒倒地跟在地弦身后,墨黑的眼眸毫不闪烁,看上去没打什么坏主意,满诚实的。
到了茅厕,地弦让他一个人进去,自己在不远处的菜地里收拾菜。
过来好一会儿,墨卓还没出来。
“好了没有?” 地弦问。
没人回答。
地弦冷冷一笑,仔细辨别了一下周围的声响,起身朝松林中走去。
不一会儿就看到满头大汗的墨卓呆呆地站在小道中央,一动也不敢动,脚边布满了冷森森的刀尖。
见到地弦,墨卓更急了,抬脚就往一片相对宽敞的地方踩。还没等他踩下去,几把尖刀嗖地一下从土中刺出。不仅占满了那块空地,连他原先站的地方也占满了。
地弦觉得好笑,一跃上树,舒舒服服地躺在树杈上,翘起二郎腿,扭头看着他,打趣道:“金鸡独立,好功夫。你若能站一个时辰我便救你。提醒你哦,这可是杀手窝,除了我没人救你的,你就别想什么美女救英雄的事了。”
墨卓没作声,咬牙硬撑著,表情扭曲得比哭还难看。脸色渐渐变红,又由红转青,再由青转黑。不一会儿就抖抖地叫起来:“救,救命,救命。”
地弦笑道:“没到时间呢。
“救命,”墨卓的身体晃得像断线的风筝,眼泪鼻涕一把滑下,“姑娘救命。”
“看你还跑不跑了。” 地弦笑骂着,飞身而下,拎起他的衣襟,飞出了刀山阵。
经此一役,墨卓看上去更老实了,一步不离地跟在地弦身后往回走,生怕再遇到什么危险。
走着走着,他忽然低声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姑娘,魇宫本是江湖逍遥门派,近几年却助纣为虐,帮助八王逆贼。姑娘一身好本事,为何不明大义?俗话说,巾帼不让须眉……”
地弦听得不耐烦,打断了他的话:“墨卓,你不记得北岭村揍你的黄扫帚了吗?”
墨卓迟疑了一下:“姑娘是?”
“我就是黄扫帚,你再敢说一个字,我就把扔进茅坑,发酵后做菜肥。”
墨卓立刻住了声,盯着地弦若有所思。
欺凌弱小的感觉真好,地弦得意极了。
突然,一道身着乌衣的身影轻盈地飘了过来,停在两人面前。
是地绮。
见到地绮,墨卓的嘴唇动了动,但未出声。
只见地绮复杂地扫了墨卓一眼,面无表情地对地弦说道:“地弦,他是我的男人,把他交给我。”
没等地弦回答,嵇苍从另一个飞过来,笑道:“师姐,恐怕不行,他是我们夫妻的仇人。”
地绮侧身,捏紧了拳头,十指上的银色指环熠熠生辉。
嵇苍笑得越欢:“师姐不怕你和定北将军之子的私情被长老们发现?”他点点头,“对,师姐天不怕地不怕,但师姐的弟弟怕。”
闻言,地绮气哼哼地咬住了嘴唇。
突然,墨卓走过去,按住地绮的手,摇了摇头。
嵇苍哈哈大笑:“还挺伉俪情深,姐,你先回去,地绮师姐有些秘密不想让你知道。”
地弦不想因地绮为难,听话地离开。刚走出几步,地绮在身后低声道: “地弦,你回去看看陵兰少爷。三师兄在清河做任务,不知为何事情泄露,三师兄他没回来。师傅已赶往清河,陵兰少爷将自己关在房里,一天没出门。”
地弦心脏一阵绞痛。
三师兄,死了?怎么会?前几天还揍他来着。
他和陵兰一起入地阁,使得一手好双头刺。本性善良,活泼开朗,总是一脸阳光地笑着。
因为性格合拍,他和陵兰非常要好,像亲兄弟一般。跟自己也很好,犹记得去年他们一起做任务,他擅自放跑了两个无端卷入事件的路人,对自己笑道:“地弦,他们说我们做杀手的总有一天会被别人所杀,我才不想走到那一步。我以后要开一家大舞肆,收集天下漂亮舞娘给我跳舞。要不,就在谁家小姐的院子里谋个打扫庭院的差事,这样就能天天看美人。总之,再不做这刀头舔血的事。所以现在我要多积点德,地弦你在场,我也顺便替你积德了。”
没想到,他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别人尚可,陵兰怕是要心疼死。
地弦步履蹒跚地回到府中,屋里黑洞洞的一片,没有点灯。听气息,陵兰背对她侧躺在床上,一点声响也无。
地弦走过去坐在床沿,伸出手想安慰地摸摸陵兰的头。可屋里太黑,只摸着一个被泪水浸湿的枕头。
强打起精神,她劝道:“陵兰,你放宽些心吧,保重身体要紧。”
原本以为陵兰会继续沉默,不料,他凄凉地一笑,幽声道:“无所谓,我想,人总是要散的,三师兄走了,你过几天去跟你的相公过开心日子,师傅他老人家过些年也会走。留下我一个人,在这血海中沉沉浮浮,不知哪里才是尽头,也不知能熬到哪一天。既然要散,为何要聚?人生来去丢丢转转,最后都得归于黄土,何苦来世间混一遭,何苦受这孤独之苦?”
吃刀头饭的人最怕听到不吉利的话。听他说得颓废,地弦急了:“呸呸呸,说什么胡说,赶紧丢了。”说着,一把搂住了他的肩。
这才发现,原来陵兰在颤抖,抖得像冬天树枝上的枯叶。
顿时,地弦心痛无比,眼泪滑落:“陵兰,血魔血引生死相依,你若有事,必定有我先挡在你前面。”
“若你不再是血引呢?”陵兰嘲讽地轻笑,“你就快不是了。”
“不是血引,我还是和你一起长大的秦初弦。”
地弦没有说谎,如果可以,如果没有嵇苍,她真愿意永远和陵兰在一起。
闻言,陵兰愣了半响,忽然翻过身抱住她,痛哭出声。身体随着肆无忌惮的哭声,不断抽搐。
地弦也鼻子发酸,她搂住陵兰,轻轻拍打着他的背:“哭吧,有我在,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