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絮絮念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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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杜甫被召回朝的严武，交付了东西两川节度使的工作之后，便委托暂代东节度使的章彝照顾流亡到梓州的杜甫。
严武虽说性情有所缺陷，但在治理及自制方面能力还是应该得到肯定。他一离开东西两川后，这些地方官员便终日耽溺酒色歌谣，打鱼校猎，无人从事，弃水深火热的社稷于不顾；成都兵变，杜甫与妻儿失散。
失去严武支助的杜甫又陷入辗转奔波中，没有人真心待他，他也无所依附。那些人多半看在他懂诗懂文懂些药理知识，今天这家设筵，明天那家相邀，想起来就请他大肆酒肉，没想起来杜甫多半又是在饥寒中度过一日。这还不然，杜甫还要被迫作这些应酬的诗，言不由衷。他在严氏溪放歌，怀念和严武在一起的日子，又自怜现戚戚无定所。整日应付那些油头垢面的人，身心既倦，对严武的思念及某种不知名的情绪愈来愈深沉。
而在这些人中，与严武相知的章彝是杜甫最大的压迫来源。表面上拘于严武的嘱咐关照杜甫，但事实上章彝不怎么待见杜甫，他觉得不屑，这样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凭什么在严武心中占据那么高的位置。为使杜甫难堪疲乏，章彝整日带他出席各种文人政客宴会迎送游玩之类的活动。杜甫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对付他们。表面如此风光，事实上他连温饱都无法保证，更不用说想为离开梓州而筹集的旅费。
他感到累，人老了累，心无所寄托累。严武是他的太阳，如今这太阳远在边疆征战，他像是一缕魂魄飘在这片土地之上。杜甫不明白自己的感情，他把所有的念想都放在曾经二人所共消磨的草堂里。离开时，十步一回头，凄悲不暇自哀。放弃草堂是在他心上狠狠地剜下了一块肉，他心心念念，频频托回去的旧友兄弟去成都探探那草堂如今怎般，但凡得到草堂依旧完整，他便能暂时松一口气。
他没办法抓住任何东西，抓不到严武，抓不到未来，没有任何实物可以给他保证和信任。我们知道后来他又回到了草堂，但是杜甫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见到严武，他能够做的，就是把所有飘渺的感情具象化，然后倾注在草堂里——那是他唯一能够看得到抓得住的东西。
从成都到绵州，从绵州到梓州，从梓州到汉州，再从汉州回到梓州，兜兜转转了一年又九个月，终于等到了严武的音信。原本努力封存的回忆，如豁了口的堤坝里失控汹涌而出的水。
他拒绝了政府授予的职位，却只因为严武又被任命为成都尹兼剑南节度使而欣喜若狂，那是一种幸福感，是一种安全感，是一种归属感。他放弃了既定的行程，毫不犹豫地赶往成都。
从阆州到成都的羁途中，他在回忆，在期待，他没有任何一刻感到如此的舒心和畅快。他一口气写了五封信寄给严武，“在这五首诗里他提到堂内的乌皮儿、堂前的新松、江边的水槛和药栏；他提到丙穴的嘉鱼和郫县的竹筒酒；他想起架上的书卷药囊一定都蛛网尘封，客径荒芜必定无从出入，恶竹也必定孽生得不成样子，他回到草堂就要斩伐万竿；他更担心旧日的邻人不知又有多少变迁……”，他絮絮叨叨，向严武剖白自己的内心，也带着严武一同缅怀当初在草堂的日子，俨然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而同样与杜甫相隔千里的严武——这位刚毅暴戾的沙场统帅——也在默默地执笔挥毫倾诉自己的遥思之切——“卧向巴山落月时，两乡千里梦相思。可但步兵偏爱酒，也知光禄最能诗。江头赤叶枫愁客，篱外黄花菊对谁。跂马望君非一度，冷猿秋雁不胜悲。”没有你，我的心就是一片死湖，没有物体可以让它漾起涟漪掀起骇浪。月是你，酒是你。他的思念已经露骨偏执到“篱外黄花菊”都能让他内心激动荡漾（喂喂，那不是杜甫的……）。
临行前，杜甫去了一趟房琯的坟前，做了最后的诀别并请求祝福（误）。
总之，暮春三月里，有情人在路上。马蹄踏遍乱花浅草。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絮絮念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