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Z][帝韦伯]流年》依依的彼岸

19、第十八章

　　韦伯做了一个奇异的噩梦。
　　没有光明，没有黑暗，只有自己，与另一个自己。
　　“除了我们自身，不会有任何人值得信任。你以为能就此攀上高枝了？相信我，不幸会一直伴随着你，不会离去。永远！”
　　他被惊醒了，急促地喘息着，一身冷汗都不足以证明他的惊骇程度。“哥哥？哥哥！”他抱起了脑袋缩成一团，对伊莎娜的喊叫置若罔闻，满脑都是那面目可憎的自己。

　　惊恐万分之时，突然急刹车来临，惯性使得他直接冲出了帘子，与伊斯坎达尔撞了个满怀。
　　“小子？抱歉抱歉，方才有一只松鼠在路中央。”“哈？松鼠？”韦伯急忙拉开了一段距离，定睛一看，旁边沾满霜雪的树上果然有一个影子。
　　“没受伤吧？”“没、没事。”他躲避着他的视线，结结巴巴地吐出三个字。
　　“呼，幸亏没事。”伊莎娜苍白着脸拉开帘子，把韦伯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后松了口气。
　　这时一阵冷风吹过，雪花带着冷气迎面扑来。“呜啊，怎么冷了这么多？”“你发烧了好久。”
　　伊莎娜边说边从里边抽出一件外衣，披在了他身上，“这里已经临近城堡，所以温度会下降很多。”

　　与此同时，洛丝莉骑马转悠了回来，满脸喜色，“我看见森林了！就走那条近路吧。”
　　伊斯坎达尔注视着精神明显不是很好的韦伯，开口说道“还撑得住不？”“开车吧。”他心不在焉地回答了一句就闪进车内，仿佛在逃避着什么。
　　“小韦伯..？”松树上的雪块掉在了地上，没有回应，她皱起眉抓紧了缰绳。
　　“走吧，有伊莎娜在就不必太担心了。”伊斯坎达尔操纵马车灵活地避开了落雪，奔驰而去。
　　兴许是觉得他说得有理，洛丝莉点点头，立刻紧跟了上去。

　　穿梭于森林间，韦伯依旧沉默不语，望着不停后退的景色。
　　“哥，就快到了，你得做个决定。”“…在你看来，我和伊斯坎达尔的关系是怎样？”
　　她微微歪着脑袋，回忆了一会，随即露出开心的笑容。“你们，很温暖。嘛，虽然哥哥有时候又别扭又任性，但是先生他总是包容你。”
　　“谁别扭任性啊！”她摊了摊双手，对自己哥哥的不坦诚感到无奈。“那个笨蛋。”韦伯顿时气结，赌气似地望向窗外，小声嘟囔。
　　伊莎娜轻笑了几声，安下心来，她了解韦伯的性格，有什么事都不会正面说出口。最糟糕的是面无表情，但是一旦神情有所缓和，那就说明问题大致有了答案。

　　豁然，景色徒然一变，马车以闪电般速度冲出了森林，一望无际的雪地以及美丽万分的巨大城堡出现在眼前。
　　如此难以言喻的情景，给韦伯带来了从所未有的震撼，他读书万卷，但这复杂感觉绝对是任何一本书都无法描绘的。
　　若说瑞格兰德各处雪景是世间难得，那此处的雪与堡，洁白柔美与气势磅礴的完美相融就是称之为举世无双也不为过。
　　韦伯坐在窗边瞭望远方，一动不动，任由雪花随风飘在脸上、发上。
　　渐渐，白茫茫的原野上出现了人影。不同于韦伯一行人的朴素，他们的马车多数豪华至极，远远就能感受到那股奢华气息。
　　人数各不相同，他从高大显眼的旗帜上认出了各国的皇室标志，还有标着各方贵族的族徽。当然，各大商会才是韦伯最感兴趣的。
　　可惜的是米诺商会并不在其中，他多少有些失落。

　　韦伯不久就厌倦了观看外表不同，本质却相近的人们。清晰的头脑空空无也，一种密密麻麻的空虚感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晃晃脑袋调整了一下坐姿，无意间瞥到熟睡中的伊莎娜。
　　刹那间，一种情绪淹没了他，不长的人生所发生的一幕幕走马观花一般闪过，脑海中的画面越来越清晰，停留在了与伊斯坎达尔相遇的那一刻。
　　锐利双眸，两米以上的强壮身躯，散发出的威严气质，洒脱的性格。以及，如今所知的高贵身份。——没有一样是他所能拥有的。
　　伊斯坎达尔像是一道明光照进了他平凡的生活，并且，没有任何掩饰的暴露在了这道光下。笑也好，哭也罢。一切都突然有了意义。
　　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自己的弱小，无论是自己的人生，还是别人的人生，永远在一旁观看，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到。
　　这种想法就像一个解不开的死结，除了让消极因子无限增多外，什么好处都没有。所以他想变强，一刻也没放弃过。
　　可是自从伊斯坎达尔出现，擅长运用语言堆砌高墙的自己一瞬间变得苍白无力，他才发现一直以来坚持的‘强’有了新的定义。
　　包括这次他能够把想法付诸于行动，踏出第一步，不可否认，伊斯坎达尔才是信心之源。

　　征服世界，这梦想真是再适合不过。——没有人会比他更适合当一个君王。

　　他忽然想通了。

　　或许以后身为王的伊斯坎达尔会慢慢淡忘掉自己曾经帮助过一个任性的小鬼，他们很可能此生再无相见之日，他最终成为他无数臣民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回到小小的偏远镇子，一年又一年，聆听人们谈论着王的传奇。想到此处，韦伯苦涩地扯出一个笑容，蓦然发觉眼前独一无二的美丽景色不再是那么震撼。

　　“喝！”洛丝莉绕了个弯逼近窗口，她这喊声差点把韦伯吓得魂都丢了，“你！”“哈哈，被吓到了吧。”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他现在恨不得伸手扯下她这笑脸。
　　“寿命都短了好多，你要怎么赔我。”她笑眯眯地转头望着他咬牙切齿的表情，如果不是还要高速驾马，恐怕会手舞足蹈起来了。
　　“那简单啊，直接把我哥送你呗。”“……”“看你这么可怜，就不逗你玩了。”洛丝莉收敛了嬉笑之色，看看周围，“小韦伯，马上要到了。你记住要一路跟着我哥，我们分两路走。”
　　“凭…不，为什么？”韦伯的脸色终于缓和了点，过了半晌问道。“我的外表太引人注目，一进去不到一分钟保证会被识破。他不一样，极少参加宴会，除了大臣就只有敌人知道。”
　　“伊莎娜也跟…”“当然。城堡里大的超乎想象，所以一定别走散。”“我知道了。”不愧是一国公主，真具有多面性。韦伯暗自咋舌。

　　瑞格兰德冬日的天空有迷惑性，特别经过云雾掩盖，清晨直至傍晚只会有微妙的区别。
　　这一点在国家中心更甚，如若不是确定马车上的时钟没坏，韦伯绝对会怀疑自己的生物钟是不是出了问题。
　　城堡在远处望去根本没有城门，直到跟洛丝莉兵分两路后，伊斯坎达尔毫不犹豫地推开了与城墙相同颜色的大门时，他才发现一些事情不能光看外表。
　　不但城门拥有保护色，入口更是错综复杂，成功找出大门不代表能安全到达内部。冰雪城堡此刻只是处于安全状态，可留存下来的强大杀伤力依旧让人不寒而栗。
　　一般有邀请函的会出示给忠诚无比的皇家卫士审核，通过后再由他们带路才是明智选择。当然再严密的程序都会存在风险，比如这次浩大的宴会，就是光明正大来探探虚实的别国人居多。

　　马儿在足以容下三辆马车并行的黑暗过道上急速奔跑，韦伯脸色铁青的坐在伊斯坎达尔旁边，双手紧紧抓着扶手。
　　“哈哈，放松一点。不会把你甩出去的。”“这，这我当然知道！”话虽如此，他还是本能的畏惧着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
　　“在这不能减慢速度，不然会有麻烦，你忍着点。”伊斯坎达尔专注地握着缰绳，仿佛不用看就能知晓他的恐惧。
　　韦伯脊背僵直，下意识往里面缩了缩，感受着手指关节传来的酸痛。在这令人不安的空间里，唯一能让心情平复的便是他沉稳不变的声音。

　　双手的汗水飞进黑暗中，失去了踪影。

　　这简直是一趟地狱行。
　　受尽煎熬，好不容易到达尽头的韦伯喘着粗气想道。
　　三人奋力推开了厚重大门，迎面而来的温暖气息顿时吸引了他，不禁往里瞧了瞧，只一眼，视线就再也收不回来。
　　仅仅是城堡的冰山一角，却极尽了人世间之奢华与美丽，堆金砌银，雕梁画栋。豪华吊灯散发着淡淡的七彩光芒，宛如仙境。
　　门缝就如同一条分割线，地狱与天堂只有一步之遥。

　　“快上来，只有五分钟时间！“伊斯坎达尔一语惊醒了呆滞的两人，他径直跑回驾车座，示意他们跟上。
　　终于明白权力者为什么要互相争斗了。韦伯强迫自己收回思绪，他深吸了一口气，拉起伊莎娜的手转身向马车奔去。
　　就在开车的同时，大门发出‘吱吱’的声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关闭着。“抓紧了！”“哦..哦！”
　　伊斯坎达尔摸了摸马鬃，双手一甩缰绳，马儿长啼一声飞快冲了出去，还未坐稳的两人只得一人一边使出全力抱住扶手。

　　短短十几秒像是过了一世纪，其中双手数次失去力量，他回想起胸骨碎裂时的疼痛，硬是靠着意志力撑了下来。
　　“我…我真是受…受够了！”“小子，辛苦了。”伊斯坎达尔看了看脸色惨白倒在车上不肯下来的韦伯，又看了看身旁安然无恙的伊莎娜，朗声笑道。
　　她趁机张望了一下，发现停满了各种马车，规模雄伟壮观令人叹为观止。“我们要不要和伊莎娜汇合？”“不用。她太显眼，等宴会完之后再去找她吧。”
　　他抬头扫了一眼零零散散的人群和警戒万分的卫兵，压低了音量，“我们走的是普通贵族路线，想必不会有多少人来盘查。”“哈？还分档次？”韦伯支撑着坐了起来，一脸意外。
　　“分商人，普通贵族，上等贵族以及皇室。”“没别的？”“还有几个空着。”这些书上都不曾记载，很可能关乎国家机密，他点点头不再追问。

　　待到韦伯呼吸渐渐平稳，他们才往宴会厅走去。伊斯坎达尔在尽量不引起注意的情况下为他们介绍着堡内的事物，走了半天，韦伯发现这里的装饰品没有一件是重复的。
　　他大为感叹皇室的富裕，没起嫉妒或自卑之心，只是单纯欣赏并沉浸其中。就这样走走停停，直至与他们并排行走的人越来越多，踏进宴会大厅，韦伯才回过神来。
　　不经意往旁边一看，没有意料之中的笑容。前看看，后看看，还是没有。韦伯连忙跑上去拉住伊斯坎达尔，惊慌失措地看着他。

　　“伊莎娜呢？！”

　　皇室宴会厅实在大得可怕，一旦分散就没有那么容易重逢，伊莎娜试图原地返回，井然有序前进的人们却没有给她任何机会。
　　无奈之下只得随着人流移动，不知道目的地是何方，也不知道哥哥他们的所在之处，她慢慢变得烦躁起来。
　　突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不远处。那五颜六色的宽大礼服穿在他身上不但没有俗感，反而愈发彰显高贵气质。
　　他正悠然自得地品尝着香醇红酒，谈笑风生的样子就如同点点繁星中的一轮明月，极其显眼。

　　此人正是安格斯。

　　安格斯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骤然抬起头，一眼便锁定了人群中有些茫然的伊莎娜。他扬起迷人的笑容，以完美的礼仪告别了周围的贵族、商人，笔直向伊莎娜走来。
　　“嗨，今日还是如此美丽，维尔维特小姐。在这茫茫人海中相遇，是否也是缘分呢？”人们纷纷避开，这一块地似乎形成了真空带。
　　伊莎娜立刻意识到自己错失了逃离的良机，握紧双拳，沉下脸来。她连看都不想看见这张脸，埋在记忆深处的导火索点燃了。
　　“请问您是..？我想我们应该是素不相识。”“这可不行哦。我可是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呢，刺猬小姐。”
　　他似笑非笑地摇晃着酒杯，同时不着痕迹地堵住了伊莎娜的去路，不停拉近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那该死的请帖是你发的。”她没有跟着他的气场走，反而迅速冷静下来，想起了那奢侈无比的邀请函。
　　安格斯停下脚步，不可置否，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你就不想知道那时候我手下为什么绑你？”“我不关心。”
　　“如果我说，那关系到你身世呢？”“不需要，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伊莎娜眼眸闪烁，就算两人近在咫尺，她也没丝毫犹豫。
　　安格斯退后一步，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她，最后笑着说道“你会想知道的。好好享受生活，我很欢迎你随时来找我。”
　　伊莎娜眉头紧锁，站在原地看着他优雅远去的背影，就算是聪明如斯的她也完全无法揣测他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