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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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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無雙表面上看上去和以前沒什麼不同。
寢室和圖書館之間的路線也沒什麼改變。
普通的同學發現，從來對傷春悲秋嗤之以鼻的藺兄在經過圖書館前那條林蔭道的時候，居然會放棄他的寶貴的時間，居然會對著一地枯葉發呆。
稍有交流的人發現，從來看書不走神投以百分之百熱情的藺兄，居然會漫不經心地把一本大部頭哲學名著一次翻過三頁以上而渾然不覺。
朋友們發現，從來把自己的溫柔和偶爾的孩子心性隱藏在嚴肅外貌之下的藺兄——
有了麻煩。
或者稍微文藝一點，有心事。
但是，灑脫如蒼、深沉如一步蓮華、犀利如善法天子，都覺得實在不好開口詢問堅決不會把自己脆弱一面展示在人前；或者說從頭到尾也許根本就沒發現自己正失魂落魄的藺無雙。
於是，這個開導的任務，落在了最近正醉心研究廚藝，同時充分享受天倫之樂，淡出學術界的偉大導師淩滄水身上——誰叫教師被稱為人類靈魂的工程師呢？
這個晚上，淩滄水邀請藺無雙到家裏吃飯，正是所謂一吃解千愁，而說到廚藝，淩老也的確堪稱新好男人的楷模，看著滿滿一桌精緻的食物，藺無雙不禁感歎蒼每次喜歡直接殺到淩老家裏去請教問題不是沒有道理的。何況，今天淩老家裏還多出幾口人來——長子愁落暗塵帶著妻子傾君憐從國外回來來探望父母。
若非親眼所見，很難想像身為國際知名舞蹈家的傾君憐小姐私下竟是賢妻良母，燒得一手好菜不說，和愁落的恩愛程度也是不輸給雲姑師母和淩老——眼看這兩對在廚房裏異常溫馨地散播愛心電波，藺無雙突然覺得自己還真是被無視了呢……
不過，並不討厭。
為了顧及愁落和君憐姑娘的海歸口味，淩滄水特意開了瓶珍藏的葡萄酒。醇厚的香味和口感，讓本不好飲酒的他也不禁讚歎。
“我說小藺啊，你也研究生快畢業了，和練峨眉有什麼打算嗎？”淩滄水卻冷不妨問。
他差點非常沒形象地把酒噴出來。
“我和峨眉只是朋友，”他穩了穩情緒，平靜地說，“而且……她要出國了，以後便不容易見面。”葡萄酒，有些帶苦呢。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淩滄水好像有點明白蒼他們要他幫忙的原因了。“出國算什麼，當年我們家愁落還不是專門追君憐追到國外去……”
“爸，我那是公司的公派。”沒等淩滄水說話，愁落暗塵便打斷了他。
“沒什麼不同——而且反正你最後還不是去找君憐了？”老人家很不給面子地拆兒子的台，後者非常不自在地咳了一聲，兩位女士卻都笑了起來，傾君憐雖已為人婦，臉頰依舊染上了薄暈。
“我真搞不懂你們年輕人啊……又不是什麼丟臉的事，喜歡的人跑了，難不成還真讓她跑了不成？可別說，兩個互相喜歡的人不能在一起，那才真是遭罪呢，你說是吧，老伴？”淩滄水給雲姑添了碗湯，“像我和你師母啊……”
“老大不小的人，就別翻那些陳年舊事了，他們年輕人肯定不愛聽。”雲姑把淩滄水愛吃的菜夾到他碗裏，說。“不過，緣分真到了，就是躲都躲不過。像是塵兒和君憐，還不是有番波折？”
“我當時只是覺得，君憐不跟我說不定能過得更好。”愁落面無表情地分辨道。
“可是，我現在過得很好啊。”傾君憐回給丈夫一個非常美麗的笑容。
“來來來，大家繼續吃菜吃菜……”看到藺無雙有點尷尬的表情，淩滄水開始招呼眾人繼續夾菜。
不過所謂緣分嘛——要是當事人自己木魚腦袋，旁人再操心也無用。淩滄水看看自己的得意門生，心中歎道。
×××
你……當時到底怎麼想的？想到那時自己的失望，為了討回一點小小的公道，她問他。
他轉過頭去，從架子上取下一本書，不回答她。
她無奈聳聳肩，他的固執有時連她也甘拜下風。卻也偏偏是他的固執，不小心打動了她。
在他心裏有她不知道的心意——
如果我的放手能讓你飛得更高……那麼，我願意永遠在地上，凝視有你的天空。
我啊……只要你快樂就好了。半晌，他突然說。
她愣了愣，隨即說——
可是沒有你，我的快樂會打折呢。
×××
藺無雙覺得，淩老他們很幸福，哪怕只是一個小動作，也都是濃濃的關懷。
如果是他的話——就算一整天都呆在家裏，兩人都看各自的書，然後抬起頭來，可以相視一笑，便是足夠了。
等等，為什麼這個時候會出現練峨眉的臉？
練蛾眉是他尊敬的朋友。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心情變了？只是，從他發覺起，自己就在有意地忽略這份感情罷了——
她呢，對他怎麼想的？朋友？知己？一直以為自己是總把理想和報負放在一切私事之上，認識她後卻漸漸地變了，對了——應該是那時候吧，她落淚的時候，那個時候他覺得她非常美麗，並且，他想要拭去她的淚。他不明白自己對她的感情是否就是人們口中所說的愛情，但是有一點很清楚，他被她吸引，並且想成為能成為配得上她的人，不管是學識上還是品德上。
打開寢室門，他紛亂的思緒出現了短暫的停滯狀態。
蒼抱著一本書坐在課桌旁，身邊放著幾個大箱子，桌子上空空如也——現在離答辯少說也還有一個月。
“這是做什麼？”藺無雙問。
“我要走了。”蒼拍拍身邊的大件行李，“正等你回來告別。”他的眼睛好像在說：“我可是專程等你回來呢，感動嗎？”
“請給我一個更有意義一點的答案。”
“我要去雲遊。”蒼繼續笑得燦爛。
他終於火了，“蒼，我不認為你是臨陣退縮之人，如果你的人生態度真是如此隨便，我只能說藺無雙認錯了朋友。”
“藺兄，你覺得，我是那種做在研究室裏，面對厚厚的文獻，正襟危坐的人嗎？”
“……不是。”他不得不承認，他無法想像那樣子的蒼。
“你知道我‘上有老、下有小’，當大哥的，總要有個表率作用，不能隨心所欲嘛……我啊，雖然喜歡喝茶、喜歡古琴，但是我也喜歡甜食和吉他——深山修道和讀萬卷書行萬裏路，你覺得我更適合哪個？”
這次藺無雙真的說不出話了。
“人一輩子總有想做的事，我怕錯過了就是一生遺憾。”他眯起眼睛，說：“我剛剛遞了休學一年的申請。所以對不住了藺兄，我現在變你學弟了。”
“你就算晚一年畢業，年紀也不會小一歲……”
“你難道不知道說真話很殘酷嗎。”蒼捂住胸口，做出一副受傷的表情。
“偶爾讓我損你一回又有何妨……何況你走了，總是要先把前面欠得口頭得失贏回來才是。”他笑道。
人一輩子總有想做的事……所以……他能夠允許自己稍微任性一次？
“蒼，你覺得我一年之內，能夠比科班出身的哲學博士生做得更好嗎？”他問。
“你藺無雙真這麼想，那些偽學者會哭的。”
“……謝了。”
×××
練峨眉收到了另一封信，來自藺無雙的信。
“我現在還沒有資格成為與你並架齊驅的人……所以，你可以等我三年嗎？”
她很快給他回了信——
“我從來不認為你會失信於人。”
×××
練峨眉坐在國際航班的飛機上。
他沒有來送行——今天，是他博士答辯的日子。
可是她卻笑了，手機上的短信，是他的留言：
“不能來送你了，祝順風。我們在國外見吧。”
真像是他會做的事，會說的話，可是為什麼她依舊會想要微笑呢？
我會等你。一定會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