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七》蜂蜜柚子茶

4、学业

　　不管什么时代什么地点，总有一件事情会让正在成长中的少年人烦恼。
　　那就是学业。

　　苏家两位兄弟的教学，从最初的认经脉、药材开始，都是些考验记忆力的东西。好在小七心思单纯，记性确实不错。而且对医理还算的上有些兴趣。这些都没有带来太多的烦恼。
　　“哎，虽然常常呆呆的样子，倒是意外的聪明啊。”这是起初小七最常从两位师长那里听到的评价。
　　小七对此很有些不满：怎么老说我呆，我只不过在想问题而已么。如此腹诽着不意间就脱口而出。
　　子言看着小七答卷上准确无误描绘的各种草药，点点头，“恩，的确挺聪明的。”
　　“为了不浪费你的聪明才智，明天开始你就自学吧。”子闻非常顺口的快速接了下一句。
　　“啊？”虽然已经习惯这两人接龙式的说话，小七不免还是诧异了一下前后两句的内在逻辑。
　　子言没有理会小七的惊讶，自顾自的指着一书架的书，说道：“也不难，这些全看了记住就行了。”
　　小七看着满架子书哀怨得欲哭无泪。那里起码一半以上都是用艰涩难懂的古语写的，还夹注了师傅师爹龙飞凤舞的评论穿插其中。——需知这世上真正的草书大家不是文人学子而是医者，而眼前两个显然还是狂草中的狂草。要看懂都得费上一年半载吧。更别说记住了。
　　正在小七无比后悔一时冲动的时候，子闻轻描淡写的抛下一句：“遇着不明白的再到湖边小楼来吧，这几日天气正好，我和你师爹先游湖去。”然后就挥挥衣袖和子言扬长而去了。
　　小七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下飘然远去的两道身影，再看看满架散发着古老气息的书，内心是一片凄风苦雨。

　　反观倾碧湖上的画舫里，两个刚刚在徒弟心中降下暴雨的人却正悠闲的喝茶。
　　“嘿嘿，小狐狸翘起了骄傲的尾巴。”子言端起泡好的一杯茉莉清茶。
　　“终于被我们捉住了，呵。”子闻接过细细品。
　　“真不容易。”
　　“……突然多了一个人，还是不太习惯呢。”
　　“……恩。”
　　竹帘落了下来，隐约可见两个身影相叠，难分彼此。
　　无人划桨的小舟在湖中随波荡漾，满船茉莉茶香。

　　日子流水一般的过。小七的学习生涯也迈入了第三个年头。
　　逢年过节回过几次家，家人团圆，收了一堆礼物不提。几个兄长姐姐也各自学业有所成，大哥永翔已经开始帮忙接管柳家门下生意了。
　　小七对医术渐渐着迷，开始缠着师傅师爹问东问西，苏家兄弟要把这个小鬼甩开也越来越难了。
　　有时候苏子闻也会有点后悔，当初把这小鬼抢来到底对不对。这时候苏子言就提醒他当年大哥说的话：“要么你们能生个儿子回来，要么就别进家门！”诶，当初大哥一定是气坏了才会这么说。想起被大哥训斥着赶出家门，两兄弟还是有些心有余悸。几年过去了应该气消了点吧。而且如果把这么个孩子带回去也不算违背自己负气留下的豪言壮语。

　　随后的日子，小七被告知可以开始参与实践了。这让他有点小小的激动，之前在倾碧小筑虽然也学了不少，毕竟还是纸上谈兵，究竟能不能医好病人小七心里也没底。
　　于是跟着苏家兄弟离开倾碧湖畔，进了城。虽然只是个小镇规模，城里倒还是挺热闹的，各式商贩沿路分布，叫卖声不绝。
　　“ 师傅，我们现在去哪儿？”总不见得现开医馆吧。
　　“跟着就是了。”
　　“少问废话。”
　　一人一句又把小七的问题给堵上了。好在几年来小七也熟知了这两人的性子，虽然有时看似无理蛮横，不过在关键时刻总还是能靠得住的。
　　三人走到一处矮墙边，只见墙上贴满了各种告示。寻人、失物招领、招工、游园活动，甚至还有证婚求偶和纯粹无聊乱谈一通的。（说白了那就是个全城的bbs，最后那种叫灌水，汗）
　　子言子闻开始在贴的满满的墙上搜索，不一会儿就揭了一张单子回来。
　　“拿着，一起看看去。”
　　单子上记着东城石头巷甲二号林家，求医救治摔伤骨折的小儿。

　　于是小七正式开始了实习生活。
　　自古以来嘛实习生最主要的工作除了在观察中学习专业人士的技能运用，还有更多动手活动，包括抄写实习笔记、准备实习用具、处理实验数据、完成实验报告、打扫实验室（？好像说远了……扯回来），当然还有社会学习，比如如何与人交际、如何维护自己的利益等等。所以小七的任务除了参与诊断病人之外，还包括采药、抓药、煎药、喂药、记录病症与药效，还有端茶递水、接受师傅批评与表扬、购买药材时还得学会辨别真伪然后砍价……如此种种，真是充实的实习生活。

　　只是有一件事一直困惑着他。实习生活将近一年来苏家兄弟俩一直是东走西游没有定处，所医治的病人既有平民庶族也有大家士族，每个地方只医三个病人，不多不少。也不开医馆也不开药店，见着城里有那种张贴告示的就去搜寻病人，没见着的就干脆用长布条写了“专家义诊”四字往街头大树下坐着等人上门。虽然医好了人，可这行事风格怎么看怎么像江湖术士骗钱的郎中。
　　所以有一天，小七终于忍不住问了：
　　“师傅，我们这样算不算无证行医？”
　　“当然咯。”子言答的光明磊落。
　　“可这不是不合律法的么？”
　　“是啊。”子闻答的磊落光明。
　　“啊？”知法犯法？
　　“诶，要开医馆还得办征登记、核查交税。”麻烦。
　　“今上的政策不过是怕那些没什么经验的庸医害死人。”我们又不是。
　　“可是官府……”不会来捉拿我们吧。
　　“所以每个地方只医三个人，医完就走人咯。”笨，又不是不会走，还傻等着让人捉么。
　　“安心拉，前几天不是刚看完城主的病么，头头都没发话你怕什么。”跟着我们这么多年居然还这么老实，真神奇。
　　“……”暂且按下不安的良心吧，摊上这两个人也没办法。

　　这边一行人悠悠的走了，只是在江南一带留下这么一个传言：说的是两个长的一模一样的医仙带着童子下凡来了，专门救死扶伤，造福百姓呢。后来这传言流到的京城，皇帝为了给最爱的小皇子治病，便派出了专人搜寻医仙。这是后话，暂且不说，不过可以看出小七有时出于本能的不安直觉还是很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