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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 ...

  •   升高二的暑假,爸爸说,“清平,你们这届苦死了,哪门都得学。”
      我不以为然,“我知道,不就是文理大综合嘛,又不是我一人高考。”嘴巴逞能,静下心来,我可就颤抖了,中学生物我是学得不错,可要跟高中教程比,那连皮毛都算不上!别提物理化学了,一个数学就够我头大!
      不就是文理大综合嘛?对,又不是我一人高考,想到头疼我就想到我们这个班。
      就算我想拉后腿,那么多天才也不许的,班级荣誉问题考虑也得把我拽上去哩。

      回首高一,我用整整一年的时间适应数学,做到不再害怕。
      升入高二,班里的座位不作调整,有特殊情况的可以商榷,高老庄这么说时我探头望望亚妮,又回头看花花。原来并没有特殊情况。回身慰问后排,苏皖低着头,又翻书!
      哪天你能等我们一起回家啊?
      周啸威也翻着新发的生物教科书。我随口来一句,“我也喜欢生物,初中我就学得好。”好汉不提当年勇,我还做不到,因为现在的我实在不冒尖。

      新学期第一节班会课。高老庄突发奇想,每人写份学习计划,贴到后面消息栏上,分组贴。自己没事看看,其他同学也翻翻取长补短……我认认真真地写,课间都安排背单词,我宣誓:“我见缝插针!”盈盈说:“你做不到。”搞得我像是吹胀的气球冷不防给针戳穿了似的,立马没了气。

      计划书都上了墙,我跑去看,跟着一堆人挤成一团。
      我翻来翻去,不该看的都看见了,该看的却始终连个影子都不见,终于——:
      北大。

      苏皖的计划书,独领风骚,空荡荡的,却让我有着惊心动魄的震撼!
      我又一次发现自己天真可爱又渺小,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去哪儿?我还看什么看。我去不了他要去的地方,我连北京这个城市都没想过。我跑回坐位抓来笔,刷刷:
      南大!
      我没有雄心壮志,没有盈盈不跟现实低头的自信,我也不信南飞一定成功,我这么刷刷的几笔,写下后自己都是一愣!天知道我怎么给冲昏了头。
      盈盈问我:“你真去南大啊?”
      我喃喃着,自己也不肯定的道:“大概吧。”
      花花插嘴:“我们这么志同道合呀?”
      “你说亚妮的吧?”盈盈接口说。我跟花花都是一呆,盈盈见我们俩挨了一棒似的瞧着她,脸红了。

      ※  ※  ※

      学校的图书馆经过两年的建设终于落成,我有了新的盼望。我喜欢的《读者》、《青年文摘》、《古典文学知识》、《英语沙龙》、《半月谈》……再不用掏腰包!
      我这么兴奋的对盈盈说,她倒是没多大兴趣的样子,她才见缝插针的学呢!
      在我第N次泡图书馆沉浸万分的时候,某个熟悉的声音——太熟悉了,不能没感觉啊——把我拉回了现实。
      也不知道这两人交流多久了,当我听见的时候,那声音停在了书架对面:
      “你觉得我们班哪个女生好?”亚妮的声音。
      我等了等,和亚妮一样没等到回应。
      “说啊,总不会一个都不好吧?”亚妮急了。
      “哪方面啊?”花花问,像是不耐烦呢。
      “随便。”
      “那就难说了。”懒洋洋的。
      “你当我真不知道你想什么?” 亚妮你继续,我乐滋滋的窃笑。“到现在你就给她写过情书,不是她还会谁……”
      我傻了。花花没傻,只听他抑扬顿挫的说:“我倒不知道我只给谁写过情书,你告诉我?”花花刻意在“谁”字顿了顿。
      耳朵传进亚妮的嘲笑,接着:“别当我不知道,你跟苏皖一样,一向看不惯城里的女生,那时她才转来,长的不错,成绩又好,谁不知道那封信是你写的。”我很想就地消失,又怕给他们俩看见,只得乖乖地躲在书架后。只希望两人别绕过来。我正祈祷着,花花很随意的嗓音又响了,“你的想象力可真丰富,可惜没用对地方,留着学数学去吧,我可不想有人到了高考考场还记恨被挂黑板。”一阵远去的脚步随之响起。“喂,你倒说我说的对还是错,那信难道不是你写的……”亚妮的声音伴着脚步也很快消失了。
      我缓过气来。转身就想往出口方向走,谁料旁边竟有人,“砰”一声,撞得我全身骨头都给挪了位似的。疼死了!我气不打一处来,没地方可发火,只得边嘟哝认倒霉,边按摩撞痛的地方。
      一个声音及时的在我头顶问:“你走路怎么还是不长眼睛?幸好这次不是鱼钩。”仿佛一盆冷水从头灌到了脚,想着自己刚刚的贼样,我硬生生的抬起脸,正想发作,只见周啸威不是一个人。苏皖也在他旁边。两人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苏皖大概发觉不对劲,边把周啸威拉近自己旁边,边笑着指着我手里的书问:“我们在那边见你一直站在这里,以为找到了什么好书,就一起过来看看,才到你就要走。”说到这里,苏皖停住了。我有点疑惑,见周啸威也点头,只得作罢。
      回教室的路上我一只手拿书,另一只手不停的揉着被撞痛的地方,我要让他们俩愧疚。仿佛这样我那难堪就变成荣耀了。

      运动会紧锣密鼓敲响。我说:“时间过得好快,去年的运动会还像在昨天呢。”
      盈盈说:“确实快啊,我总觉得时间一直停在开学的日子,运动会元旦晚会都像在昨天,可惜去你家吃饭不在昨天。”
      一周一次,当然不再昨天!亏她想得到。
      我跟盈盈商量:“以后晚自习下课,去操场散步吧,当散心好了。”
      盈盈二话不说点头。
      吃午饭,问苏楠要不要也去。苏楠说:“我才不要,几层楼一爬,时间早没了。”

      我以为操场是我的天下,跑去一看,一路上就已经黑压压。它是所有人的天下。
      我们班里的好多人,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的也都来了。我纳闷怎么我总比别人慢呢?
      绕操场跑道走了会儿,我问盈盈:“还记得去年元旦晚会啊?”“记得,怎么不记得?”我说:“我也记得。”
      “那你还问?”盈盈不明所以。“我就是想问。”我知道她真正想的,是我怎么突然说这些。
      见我不说话,盈盈低声说:“清平,我知道你心思。”
      望着挤满熟悉身影的那个篮球架,我笑了笑,“我不知道你心思。”我还真没想过盈盈会有什么心思。盈盈像是给我解答似的,接口说:“你是被捧着长大的,我是捧着别人长大的,”还没说完,盈盈自己就笑了。我一点不觉得有什么好笑。正想开口问她,前面一个身影晃进了眼睛,我拉起盈盈,“我们追上他。”
      “你去吧,我正要去卫生间呢。”
      “那好吧,等会儿别来找我了,你先回班去。”盈盈答应一声就走了。
      我跑到周啸威后面,悄悄跟着他,这家伙这么有闲情,还哼着歌!鉴于他的声音还不赖,我就不去打断他,等他来发现我。
      谁知绕跑道走了近半圈,这家伙竟还自我陶醉,我憋不住了,在他身后喊:
      “魔王!”
      周啸威回身见是我,开口竟问:“你怎么来了?”我不能来啊?
      我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他又问:“盈盈呢,你们不一起来的吗?”说完,不做声了。我觉得好笑,“你是不是早看见我们,早知道我跟在你后面?你可真会装。你不是说不唱它的吗,怎么又唱了?”我指的是他刚才唱的那首歌,《走四方》。去年元旦晚会,我跟他商量唱这首,他不答应。当时我还以为他真想唱“明天就要嫁给你”呢!
      周啸威狡猾的笑:“我又没说以后都不唱。”还真拿他没办法。

      去年元旦,我没有唱“明天就要嫁给你”。我唱的是另一首,我和周啸威唱得很对得起台下的非人类。
      当时走下讲台,盈盈就不知死活的说:“你们还真像一对。”
      花花也凶巴巴的冷嘲热讽:“你们俩搞什么,煽情!”
      不久以后,我就发现花花开始喜欢哼一首歌,我听不懂,我听不懂的歌都是难听的。
      就像那首俄罗斯民歌,不好听。我的概念里,只有中文歌是好的,这也算是爱国吧。
      每次花花一哼,我就见鬼似的叫:“别唱了,难听死了,念经一样!”
      花花听多了,对我冷处理,不理不睬。

      我也拿自己没办法了,怎么一个晚上做什么都想着去年的晚会,人家说老年痴呆正在低龄化,再低也轮不到我的吧?
      这么一声不响的走着,又到了大铁门,琢磨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我拐出操场,向着教学楼的方向迈去。
      周啸威还在哼他那首《走四方》,似乎唱的总是那低潮的几句,很像如今的他给人的感觉,低调。

      ※  ※  ※

      大概我们太春风得意了,所以老天爷开起了玩笑,这不——
      “上面下来个新文件,计算机要进行等级测试,不过关的不能高考。”高老庄滔滔不绝,后来说了什么,我没听进耳朵。
      我的心凉了半截,盈盈说:“我都凉透了。”
      花花面不改色,我知道他家有电脑,所以拽得很呢。扭头打量众生,苏皖继续他的不知哪道题,周啸威正沉思生物上的某道——上周又在我们家吃饭,他对我们说打算报生物竞赛。眼珠子再转远点儿,亚妮石小舟那边阳光灿烂,她们都不怕!
      有人得意有人抱怨,总是几家欢乐几家愁啊。
      高老庄说:“对我们班同学这还不小事一桩,剩下的时间多练练就行,我们学校算不错的了,高一就开过计算机课……”我想是不错呢,高一就开过,我早忘到爪哇国去了!
      还能记得上了什么的,一定是天才。

      新文件是硬性指标,下达没几天,学校又开始统一安排。
      一三五晚自习,我们班去机房练习,食堂冲刺的壮景再次响亮在校园。不只我们班如此,其他班抢机器的热情也丝毫不让呢。
      轮到我们的第一晚,我还大方地说:
      “都一家人抢什么啊?”
      几分钟后赶到,剩下的最破的机器,是留给我的。花花特意跑来说:“都一家人抢什么啊?”我咬牙切齿,霸占了他机器,他旁边就是苏皖——可以教教我的。
      高一写阶乘代码,我至始至终不对,明明写的一样,我的就错。苏皖不像我。
      这就是男女生差别,男生天生修灯泡的,女生天生不劳而获的。

      硬功夫还能练,那占了十分的打字我是练不出来了。我打字用两指头,左右手食指。盈盈也用两指头,右手食指大拇指。花花十指头全上,不记得第几次,我跟盈盈又吹捧花花,亚妮插嘴说:“任睿,你那聊天里面练出来的吧?”
      我傻呼呼问:“花花,聊天是什么啊?”
      花花拽得要死:“你少问,和书没关系。”
      所以我不问了,所以我进大学了我才知道□□是用来聊天的。

      鉴于更急的任务,我早自习抛下一切文科,见缝插针背计算机理论!我想起写计划那天,我发誓见缝插针背单词,盈盈说我做不到。
      盈盈有双先知的眼睛。
      我的计算机是这样考过的,我们里应外合。
      偌大的机房,就两老师,还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我自己考过选择、判断、Word,然后,花花帮我打字,他十指头飞快地敲完我的又转而敲盈盈的……
      亚妮。石小舟。徐胜的王鹏的……
      花花成我们偶像了,紧锣密鼓地几天,大包零食直往他的桌上砸。
      我和盈盈也沾光不少喔。
      我专挑冰糖葫芦梅肉葡萄干,一次正唾沫四溅,花花古怪的盯着我,出语惊人:
      “将来你老公完蛋了。”
      我翻眼,他瞎扯什么啊?
      花花又说:“你简直一醋坛子。”
      原来我是喜酸的啊。
      花花一和我理论,零食就蒸发了,前后左右迅速瓜分。

      ※  ※  ※

      苏皖买了文曲星,我好高兴。亚妮就有一个,我喜欢里面的俄罗斯方块游戏,她说耗电!我玩了一次就没有下文了。后来我看见花花献宝似的对着我拨弄呢。
      我和盈盈一致认为:亚妮重色轻友。
      我开始频频回头:“苏皖,你文曲星用啊?”如果他摇头,下文就是头也不抬主动递过来。我喜滋滋接过,直奔主题。
      但……我还是这么笨,明明难度最低的一级,我还是很快玩完。
      盈盈恨铁不成钢:“你还有时间玩那个?”我点头。
      “你不发誓见缝插针的吗?”我点头。
      我继续喜滋滋。
      盈盈不问了。
      不知道又第几次玩,盈盈一把夺过去,说:
      “给我玩玩。”
      盈盈也笨,玩完的架势不比我差。我们约定,一人一局。
      我又快玩完了,赶紧求救,我喊:“苏皖!”又递过去,他三下五除二,眨眼就消到最底层。
      我接过再玩,眼见又要玩完,赶紧喊:“苏皖啊!”苏皖接过,又三下五除二,我再接过玩……盈盈发飚了。
      花花发飚了:“能不能别吵?!”
      我唉声叹气。
      后背给人一抵,我回过头,周啸威不怀好意的笑:“玩物丧志了吧,别人怎么不玩啊?”我才要反驳,他又说:“智商高的才不屑这种小儿科呢。”
      我不反驳了,送他一白眼,继续玩物丧志。苏皖继续扮演救世主角色。花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真的好难看喔。
      我们已经很小声了嘛。
      没见过这么小气的男生,就说无商不奸,那么有钱干吗不买个来?
      周啸威再来抵我,我头也懒得回,不耐烦的直接警告他别多管闲事。周啸威被我凶了几次,似乎很痛心的说:“你就堕落吧!”口气比像我爸。
      我拿他的话堵他:“人家苏皖也玩的。”

      周末苏楠也下楼了。收拾好书包,我转过身催促:“怎么还看书,快走,吃完饭再回来看。”
      周啸威像没听见我说话,低着脑袋,没一点儿反应!我伸手夺下他手里的笔,合上他眼前的参考书。
      “我不去了。”周啸威声音低调,我都分不清真假。
      “你需要这么用功啊?吃个饭能花你多长时间,快走!”我纳闷,他这怎么了。
      周啸威明显表示了反感,边拿回他的笔边说:“我说不去了,你们快回去吃!”我看盈盈,盈盈对我摇头。
      我说:“盈盈你过来,我们把他拖出去。”
      我真上前拖,盈盈一动不动。
      周啸威一动不动。
      我生气了:“周啸威,你发什么神经啊?”
      “我没发神经,我说不去了,时间太紧没空去了,你们回去替我解释几句。”周啸威说着,又摊开面前的参考书。
      苏楠忌讳进我们班,说这是她一个痛。大概她也等急了,巴着我们班的门问:“怎么了?再不走我就饿死了。”
      我要盈盈陪苏楠先走。
      盈盈不肯走,我眼睛红了,苏楠拉她走了。

      不知第几回合,我最后一次问:“你到底走不走?”
      周啸威不说走不说不走,他是打算憋死我?我们家到底哪儿对不起他了呀。
      我甩上书包,头也不回说:“好,你不走我走。”
      我走了,没有甩门,甩门是很难看的。
      走出门我就停了,靠着关上的另半边门,我累得根本不想挪脚了。目光没有焦距的望着长长的走廊,那头是高二(4),除了住校生来来往往已经没有别人了。
      我脑袋里一团糟,想反省也理不出个头绪,我真不知道哪儿出错了。……过去好久,周啸威还不出来,我蹲到地面,无力想:他真不想吃饭啦?
      难道我们家招待的不周?我爸我妈热情还不够,鱼啊肉啊还不好?
      心里突然觉得委屈,眼睛又红了。
      楼上有学生不时的走过,我懒得想他们怎么看我,就那么一直蹲着……我不信周啸威就不出来,我看他出来怎么解释……眼泪开始打转。
      周啸威终于出来了,而且……目不斜视走过。
      我发飚了,腾的从地面爬起,对着他的背影喊:“周—啸—威!”

      转过身的周啸威怔怔地看我,他不用再弄坏我什么东西就可以让我哭了。他无辜的样子似乎我才是罪魁祸首,我讨厌他这种表情,也不打算再要他去我家,我转身回家。
      我等了这么久就等他看我哭吗?我才不稀罕他内疚。
      一路抽噎到我家楼下,停下来擦眼睛,好好的哭什么?
      我才不要我爸问长问短。啪嗒啪嗒登上楼……
      按响门铃,盈盈开的门,我妈伸长脖子:“怎么到现在,快进来吃饭,啸威怎么还带书过来……”
      我不解,转头,周啸威笑着跟进来。
      我都不知道他跟了过来,原来我难过得这么专注。

      事情过去,我说:“周啸威,我不会原谅你的。”
      周啸威一声不吭,低头假装看书,他这个样子我就已经原谅他了。
      我终究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盈盈告诉我说:“每个人到了一定时候都会情绪波动,周啸威可能就是吧。”他也有情绪波动?
      那我就活该受他的罪?

      花花的经念得越来越频繁了,心情好的时候我觉得唱得还不错,我唯一听懂的就四个“啊哈”,我觉得最后一个“啊哈”花花唱得很深,有几次我还莫名一颤,像被闪电击中。
      运动会因下雨推迟,又因接连下雨取消。
      我幸灾乐祸。

      ※  ※  ※

      一番风吹雨打,桌子上的脑白金宣传小册子也一页一页撕去了,上面的日期显示12月20日的时候,高老庄就告诉我们今年元旦晚会要搞个卡拉OK比赛,地点校大礼堂,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去看看。
      我知道又是亚妮石小舟他们的天下了,我看人家“幸灾乐祸”了。

      花花也等来了他的春天,到处宣扬把握机会,出人头地。
      盈盈鼓励我说:“清平,你和周啸威联手吧,保管拿第一!”
      我说:“你还不如杀了我!”
      我才哆嗦完,后排,只听周啸威跟苏皖商量选哪首歌,我忙转过问:“你俩要来二重唱?”
      “是的。”两人一起说道。
      花花说:“那我就众星捧月。”
      徐瑾问:“啥意思?”
      花花买关子:“到时你就懂了!”

      晚会开在30号晚上,元旦赶上双休,正好放住校生回家。
      高二以来,我们每周只放一天。我长舒口气,好难得啊。
      大礼堂第一排铺了红毯,做评委席,鲜花水果一应俱全。舞台布置很上档次,大屏幕轮流播放MTV……我们学校超有钱,一些表面文章做得挺好的。
      因为采取自愿原则,所以座位随意,谁抢到谁有本事。我是没本事的,盈盈有,她很有预见性的随参赛队伍同步出发。我挤进礼堂,找啊找啊,还是她先看见了我,就见她矗立第三排招着手喊:“清平,这里啊!”参赛人员的位置都被她占了。
      我不放心:“等会儿人家赶我们怎么办?”
      “谁敢?”
      是的,是没人敢!不过石小舟他们就坐我后排呢,别扭。我从来都不喜欢她们,这个“她们”范围特广,大概包括楼上所有怨妇吧。
      选手从高一年级逐班上,高一的学生比我们单纯,节目没多大创意。我看着都替他们着急,想这能拿什么奖啊?
      对着没什创意的表演,我选择看MTV:它们,每一首歌都是一段故事。
      终于轮到高二组,请原谅我用了“终于”,不是高一组单纯得坏人兴致,是我盼心太重。我好期待我们班那群非人类出场,替人家呐喊这么久,再不到他们我真怕自己没力气呢。
      我看见我们班一群人奔去后台,不久之后,伴随着音乐……
      苏皖从舞台一边走了出来,周啸威则从另一边走向他。高一组也有人这么登台。
      但或许人物的关系,再俗的套路,主角若特殊,效果就不同凡响了。
      我听见满场的唏嘘。苏皖化妆了,周啸威也是。我猜这又是石小舟那伙“馊主意”,不过,化过妆的两非人类蛮中看的。
      当选了什么歌,问了还不说,不就是“笨小孩”嘛!我觉得苏皖周啸威确实很笨小孩,这样的笨小孩可不多了。我希望我们会是永远的笨小孩,我希望我们可以永远意气风发,……我也希望遥远的后来,我会喜欢亚妮喜欢石小舟,比现在更喜欢。
      我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石小舟的淑女风度因为眼前一幕在我心里土崩瓦解了……她跑台上献花,一人一束。
      她的拥抱却只给了苏皖。
      现场沸腾了……
      我说:“盈盈我出去一下,替我看着座位。”

      女生要逃避什么总习惯呆自己熟悉的地方,我也是。我跑去厕所了,虽然这个地方并不高雅也没有风度,更显不出我的风度。我用自来水洗眼睛,却洗不掉看在眼睛里的东西。头发湿了几缕,我甩手抹上额头,爸爸说女孩子就该有女孩子的样儿,头发剪那么短干吗?感谢英明的爸爸,所以我的头发一直是班里最长的。盈盈一直在修修剪剪,她的头发维持着民国初期女子的样式,精神又青春。盈盈比我精神,我的心像头发一样,乱糟糟。
      我走出厕所,缕缕烟草味急忙钻进鼻孔,我竟然不讨厌。
      花花捏着烟头倚在墙角,见了我,头仰向天空。
      我说:“你想死啦?”
      “我活得好好的,你少咒我!”
      “那你还抽烟?”
      “我愿意!”
      我走到花花跟前,他抽过的烟灰落在脚下的青草地上,有点触目惊心。我接过他的烟头,猛吸一口,呛住了……花花夺过去,扔在地上踩灭,转脸吼我:
      “你想死啦?”
      “我愿意!”
      王鹏徐瑾出现在礼堂入口,朝我们喊:“阿睿,你出场啦!”

      第二天早读,盈盈毫不掩饰兴奋的说:“清平,昨天你跑哪去了,你不知道花花多厉害,苏皖的高潮都给他盖过去了!……”
      我说:“你闭嘴吧,当心苏皖跟你记仇!”
      后面的苏皖,喘气的动静都没有。倒是周啸威开口,说:“你当男生也像你们女生,那么小鸡肚肠?”
      元旦晚会成了我们最后一场放纵。

      ※  ※  ※

      冬天来了又走了。
      迎春花开满了整个早春,我和盈盈苏楠耐心的采摘,看它们一朵朵旋着舞姿做自由落体的落下……
      芍药花开了又谢了,它们已经没有去年的大也没有去年的白了,也再没有黑压压一群奔向它们了……路过的时候,我会瞥一眼,然后漫不经心说:“第一个永远是最好的。”
      虞美人开了,我说:“这是罂粟花。”
      周啸威听说,很认真的问我:“你有常识没有?”他扔过一本有关生物的杂志,我知道我错了。
      那是虞美人,和罂粟花同科,难怪这么像。

      给我们的生活带来又一次新鲜的,是几个实习老师,都是本校走出去的。其中一个姓庞的女老师还是南师来的,其实我并不想去南大(可以解释为实力不够),所以我很热情的和她套近乎。
      学校不知搞什么心思,又在我们身上下工夫了,听到高老庄的动员令我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高老庄说:“马上就高三,你们现在的体质还这么差,学校决定二四下午第三节课集体去操场运动……”
      庞老师和花花负责我们班带队工作,原来她还乒乓球高手呢!我们班体育老师她都有得拼,我赶紧拜师学艺,庞老师一口答应,还要我多拉几个。
      我确实想多拉几个,可我魅力不够啊。我只拉到了盈盈,她是我永远的支持者,我们俩出生入死都没二话。
      我和盈盈没基础,打得一塌糊涂,庞老师实在看不下去了,建议我们找几男同学陪练,那样进步快些。我放眼搜,篮球场热火朝天,平常憋得快断气的那伙非人类肯来才怪!
      石小舟她们坐在不远处双杠上磨牙,嘴巴不知道扯什么,就见眼睛盯着一个地方。我是不敢这么直白的。可怜又可爱的小庞老师继续教我和盈盈,我的球弹得比羽毛球还高,盈盈的难得过网……
      四十五分钟,我们做得最多动作:发球。

      我咬牙切齿坐回教室,盈盈也哭丧着脸。
      前后左右非人类带着汗臭一个个跑了回来……

      经过深思熟虑,我和盈盈难得一致地决定——不跟现实低头。
      我转向旁边的花花,小声问:“任睿,你会打乒乓球啊?”称呼他名字的时候就表示我开始有求于他了。
      “干吗啊?”花花抖着还汗湿的上衣,口气不善。
      “下次我们一起打乒乓球吧?”我难得对他和善,盈盈也忙点头。
      “干吗和你们一起打?”
      “大家一起切磋嘛!”盈盈脸皮不是一般厚。
      “哈哈,和你们切磋?别打肿脸冲胖子,当我不知道你们几斤几两……”花花继续抖动上衣,一脸鄙夷。
      “臭死啦,离远点!”
      气死我了!我用力一推,花花不妨,“咚”一声就听板凳倒地,再来几声……“哎哟”。
      前后左右非人类落井下石,笑得比什么都灿烂。
      这下真的没戏了。
      我凶巴巴左右开弓:“苏皖你也笑?周啸威你笑什么啊,你要有本事我还去求别人?徐瑾王鹏,还有你们,下次都给我打乒乓球去……”
      “你还敢说话啊?”花花爬上桌子,比我还凶巴巴呢。
      周啸威斜视我:“你怎么知道我没本事,我读了多少年书就打了多少年球!”
      我怎么就不知道他还有这能耐?盈盈说:“我也不知道你会。”
      周啸威摆酷:“你们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周四下午,操场又开始热火朝天了。我看见小庞老师笑容满面了,周啸威专跟她旋球抽球……我目瞪口呆了。
      我球都不敢发了,盈盈都会发球了。周啸威恨铁不成钢,我也乖乖听他训话:“人家都会发怎么你就不会?球先抛起来……用力!看它要靠桌面再抽……动作规范!宁可发不出,也别用那错动作……”瞧他吼得仿佛自己天生就会似的。
      男生一个两个,呼啦啦聚到我们的乒乓球台,周啸威训话也软了,我猜是我太让他失望了。人越来越多,我扔下拍子,丢不起人的说:“周啸威你和盈盈打吧?”
      “喔?”婉转腔,很熟悉的鄙视腔调!我不看都知道谁。
      抬头再看篮球场,我们班身影寥寥无几了,就见沈嘉明几人抱球练三分呢。
      我再转头,石小舟过来了亚妮过来了……盈盈主动站我边上。
      花花和周啸威战上了,苏皖守在一旁记球……这?这什么世道啊?
      都一群口是心非霸道家伙!
      小庞老师不用再要我拉人了,这里已经里三层外三层了。

      我取消午休,我不信我就没运动细胞。要盈盈教我发球,盈盈说咱俩半斤八两。
      我信誓旦旦:“那我们自学成材好了。”我缠着我爸买来邓亚萍牌球拍。
      我后发制人,我八斤盈盈半两了。
      我觉得我的发球不亚于周啸威了,几个中午我也只练成这一招。
      又是运动时间,乒乓球场地男男女女汇集,我说:“周啸威我和你单挑!”周啸威不屑一顾,我气鼓鼓上台。“你别瞧不起人,你看我怎么收拾你……”声落手起,我一个低球冲他那区抽去
      周啸威在一阵唏嘘中呆了,我高高昂起头!
      花花说:“来,来,我也和你单挑。”
      我拟好架势,在一阵唏嘘中呆了!
      和一群非人类在一起想不厉害都难啊!后来大学里每到运动会,体委就开始跑我宿舍喊:“颜清平!替我们班赢乒乓球去!”

      高二下半学期,我各科成绩平稳前行,数理化依旧一会儿耀眼一会儿黯淡。可是我的乒乓球却一日千里,后来的不久盈盈就被我甩到爪哇国去了。石小舟亚妮再来缠我打,我都懒得搭理。
      我专找男生单挑。

      男生里第一个被我打下台的不是周啸威,我永远没有青出于蓝胜于蓝。我第一个打下台的,是苏皖,谁让他对女生这么有风度呢。我想苏皖自己也没想到,可我就是把他打下去了。苏皖难得怔住,说怎么可能?硬要再比一局,我说比就比。
      从此,我被他打下台。
      但我终究赢过他的,谁都知道,所以我一点儿也不遗憾了。
      我感谢小庞老师,感谢她带我走进了乒乓球的殿堂——我也算大器晚成了。大学里别人弹钢琴弹古筝拉小提琴……我也可以炫耀,我乒乓球超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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