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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十) ...

  •   放榜后大小聚会不断,眼见着一个个非人类奔小康,我缠着我爸给我买手机。我说我要带摄相头的,我要把你们俩拍进去,想你们就拿出看看。打小我爸对我那是有求必应,捧回手机,就看我妈整天耷拉着脸,不停地嘀咕,“拍我们,鬼知道你什么心思。”
      哈哈……我要拍下我们班非人类啊。
      全国人民都奔小康了,我也奔小康了。手机买回没几天,盈盈打来电话:“清平!我们家装电话了!以后找你就容易了……”我没敢说我买手机了。因为……盈盈早晚会知道的,顺其自然好了。
      南京的学校差不多同时开学,我们商量好一起走。我爸提前给我们买好票,盈盈和周啸威前一天晚上住到我家,我家沙发都睡上了。我爸带队,明明很欣慰还摆副仁慈表情:“省得你们家里再花路费。”
      第二天清早,七手八脚放好行李,才坐到车上,盈盈倒向椅背,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任睿没说什么时候走啊?”
      “啊?”怔了一怔,我反应过来,“谁知道他?你管他呢!”我坐位的正后方,周啸威悠悠地腔调跟着飘进耳朵,“你不晕车的嘛,还有精神想着别人?”他对盈盈说的。

      打小接受的教育告诉我,南京一定很漂亮!我开始八卦地发挥想象。盈盈还真被周啸威的乌鸦嘴说中了,她不但晕车,事实是——上车就倒了。我瞧不起,又不免感叹,“我怎么就不晕呢?我要晕的话,说不定还能弄个浪漫出来呢!”周啸威大概看不下去了,他说,“你少阿Q了行不行?南京高楼林立没你想得江南!”我想起周啸威到过南京,很泄气,他的话假不了。

      他和苏皖一个德行。张嘴能噎死人的。就像小时侯大人骂自家孩子不会打架,被人欺负了还不得理时说的:会打打十下,不会打打一下!我算看透了,我就是那不会“打”的。周啸威非但会“打”,却是一巴掌能拍死人。不知道该把他归入哪一类?

      鉴于盈盈晕车,到了车站,我爸一点不迟疑地扔下我这亲身女儿,陪盈盈上了人家的校车扬尘而去……我望尘莫及。
      总觉得我爸是看不起我,我哪儿能和盈盈比!周啸威的校车停在不远处,他还不走?
      远去的车影淡出视线,收回目光,我白他一眼,没好气地问,“你怎么还不走啊?还要我送你?”
      “我送你。”似乎听到了某人无奈地叹息,没等我搞清楚,周啸威摆副懒得瞧你的神情,一把拖过我行李箱,迈向几米外候着的南师校车。

      趴着校车玻璃窗欣赏了一路风景……学姐学长们的滔滔不绝,也伴着刹车告终了。

      登记注册领钥匙饭卡,好不容易填完这张表那张单,跑来跑去头都晕了。跟着迎新的学姐爬完两楼层,终于停下了脚步,三楼向南的一间宿舍,门户大开。
      我以为我来得早,谁知——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宿舍就差我了,六只眼睛注视下,我拖着腿挪进门,周啸威拖着行李箱走进,转眼他开始爬上爬下起来……倒是身为主人的我,闲坐书桌前,边指手画脚边忙着应付三早行人。

      我爸是下午回来的,他拨我的时候,周啸威正陪我去开水房冲开水呢!幸亏有他在,否则我都转不回宿舍了。周啸威很看不起我,挂断电话,他伸过没拎水瓶的左手戳我脑袋,“没我你能干什么啊?”他那眼神……真当他是救世主了。
      “你少动手动脚!就因为你在我才干不成什么,否则我要你来干吗?”我的抱怨一点不假,我会忘记认路完全人的劣根性使然,而造成我这弱智结果的自然非他莫属。谁叫他路带得这么好?

      去我宿舍巡视一番,我爸拉着我一起送周啸威回他的学校。硬着头皮跟着他们进了男生宿舍,我目不斜视,不敢也不愿!自然地,周啸威也是他们宿舍最后一个到的!
      大概风水轮流转的原故,客气地寒暄几句,周啸威闲了!就见我爸替他上下忙活,我狠狠地戳周啸威额头,“你赚回来啦!”我的口气很酸。

      晚上回宿舍,三个早行人围过来,眼睛放光——
      “今天那个是你男朋友啊?”
      “你们讲家乡话的,肯定是了!!!”
      ……
      “呸呸!胡扯!你们想要我给你们介绍!”
      我承认我碰花痴了!这群白痴!!!
      或许……大学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你有权肆无忌惮地扯天扯地,为了赶到宿舍同僚初见的这水平,我花了半个学期!

      我的大学我的梦啊,晚上我累得晕呼呼还梦见高考。我中毒不浅,高考后我一直梦着它,要么在考场要么等志愿……梦里我担忧,我害怕……很怕自己考不上。可我现在都大学我还梦?电话那头,我爸无所谓地语气,“你这算什么?你们高考那会儿,我还梦见自己在高考呢!”
      我确实觉得自己不算什么了。

      苏楠在她开学后兴冲冲告诉我,“清平啊!你知道我看见谁啦?亚妮唉!乖乖!她也跑扬大啦,哈哈……我当年那痛也有人尝了喔……哈哈……”
      我打电话给盈盈,用夹杂着方言的家乡普通话介绍我的舍友。这么说别人才听不懂。
      我对盈盈汇报——
      “湖北来的名叫雅飞,他哥叫鹏飞她就叫雅飞呗!个子比我还矮(盈盈喊,啊?你才一六零,她还矮啊!),皮肤没我白!”盈盈嘀咕,能找出几个有你白的?我想想确实喔。
      不满被打断,我立马提高嗓门,“盈盈啊!雅飞和你像的,泰山崩倒于前色不变的类型。不过……她进宿舍,不管里面开着灯关着灯总隔着门问,‘里面有人吗?’超可爱……”
      雅飞在后来表现得很节俭,我们把这归为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家乡淳朴的气息给了她这个美德。
      “南京本地这位叫靓靓,名字都大气,不像我土里土气!(盈盈立马抗议那我不更土气啦?)靓靓进门从不用手,脚揣,揣不开扯着嗓门喊。一层楼都听见她鬼叫,简直破坏文学院女生形象。”每次我都毛骨悚然,小时侯我也这德行吧?
      “有靓靓就是好,远的不说逢年过节,就是平常周末她也一样样美食尽往宿舍带!”可惜她喜荤我喜蔬,盈盈直骂我没福气。
      “最后一位是姑苏来的美女,欣颜,石小舟类型的,那眼眉那身材我看了都流口水……”
      盈盈打断我,“那你得当心了!让她瞧见周啸威你就等着做怨妇吧!”我无所谓,“我正要给他们撮合呢!”我说真的。

      算起来从小到大,我是最没志向的,从来随遇而安。三位早行人各有所在,雅飞没多久就告诉我们,“我哥在部队入党了,我爸也要我争取入党……”我从此知道了雅飞的志向,也知道了靓靓志向。雅飞才说完,靓靓马上扔下我嘴巴里的周啸威奔向她……我觉得靓靓对军人的情结在于小时唱的儿歌,“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靓靓劈头扔我句,“你省省吧!那是警察叔叔还行啊?!”
      欣颜是很美丽的女孩子,聪明不失谦逊,沉静不失热情。开学第一天,她就被迎新的学长盯上。据说身为社联副主席的学长,抢着帮她忙里忙外,可惜我来的时候人家早搞定一切走了。忍受着靓靓的唾液四溅,我自然地想起石小舟,这会儿又是她的天下了吧?
      她的天下里,或许……也有了苏皖吧。
      大学一如从前,红花的位置永远不是我的。许多人又开始了生命的另一段精彩。苏皖一定很精彩。
      那群非人类都在精彩了……而且,有个“小市民”会灿烂得光芒四射!保管比花还光鲜照人!一天又跟盈盈煲电话粥,突然想起了“小市民”,问盈盈看见他没有。那厢顿了一顿,“没有。”没有?怎么说也三年同窗,大城小校的都不联络,太不近人情了!两人都是。
      我抱怨几句,便很肯定地跟盈盈宣告,“你瞧着吧!这家伙不知要怎么风光了,他就是星星之火,到哪儿哪儿燎原!”盈盈在那头笑出声来,“我看你马上也要燎原了!文学院不你天下了。”我厚脸皮地接口,“对对!我们一定得继续努力!传承高三(1)优良传统——静下来坐得住……”我的口气很高老庄。
      还没说完,盈盈大笑。

      正式开课不久,欣颜进社团就当上心协副部了,雅飞跟欣颜后面混,争取早日实现“让我加入光荣的中国共产党吧”!兵哥哥无意两地爱情,说白了——无意爱情。明了雅飞传达的这个事实,靓靓改而志在Money,很快就家教赚钱去了……我独树一帜,和盈盈隔着空间相互鼓励,努力学习!!!像我们这类人将来入了社会,是属于胸无大志的,因为——校园里那些代表名利的位置、方向,是无法进驻我们的眼球的。
      与外界“名利场”的交流,无非偶尔的动笔写篇文,然后,拿回不大不小的奖状,运气再好话,顺带着领点儿奖品!
      我的与世无争,是许多人看不惯或者难以实行的,幸运的是,宿舍三个早行人与我截然相反。有她们的庇护,我什么事情不好办呢?太平年代,做个好人是太容易了。盈盈也是。
      “……我还投校外的杂志呢!”盈盈在某日颇得意地说。
      我开始自叹不如了,盈盈是永远不满现实的girl,sunny-girl。

      *******
      ****

      周啸威这家伙不知道忙什么,花花也不知道忙什么,总之我很清闲。
      我清闲了我就开始回忆了,常常深更半夜还苦思冥想……Freshmen一起自习,坐班级我看不进书,一个问题想到头痛,不能放手,我正在为曾经的一个期望做努力——拼命想一个人,想到不再流泪,不再伤感,然后放手。显见,眼前我做不到。
      闲话时班上同学说,“颜清平啊!你好努力喔!”
      我觉得他们没一个看清我,我身在曹营心在汉呢。
      我很轻快地告诉苏皖:“我开始写回忆录了,不能让我们的光辉岁月给时间湮没啊!”苏皖说:“你时间多就写吧,写好了先给我看!”我说:“好啊。”其实我才不会给他看,我谁都不让看。我搜肠刮肚,倒带似的一遍遍回放,最后却发现我和他的交集是这么少。本来应该很多的,可是我呆啊!(姥姥说的)
      告诉苏皖之前的周末,我拉着盈盈满大街跑,买来最好的本子,封面是片绿叶,孤单鲜明的一片,只有一片。却是希望,满满的希望。回忆录从第一页写起,实况记录从最后一页写起,我记录每一段回忆,和苏皖的每一次对话每一条信息。我天真地想,当过去与将来在某一页汇合,那个“今天”——我是不是也该和苏皖汇合了呢?
      我的回忆录才写到苏皖在小树林被吓到这一段,手机响了,是花花打来的。我还以为他蒸发了。电话那头,花花懒洋洋地说:“开学过来一直忙,终于歇出手来了,大家一起聚聚吧。”我也懒洋洋地问:“你还知道找我啊!盈盈去吗,还有周啸威呢?”花花说:“我早跟啸威联上了,叶盈盈你帮我找她吧。”有这么做人的吗?我没好气地嚷回:“我告诉你号码自己找去!又不是我请客!”这顿饭不要问一定花花掏腰包了,谁要他爸有钱!
      聚餐选在一家自助餐厅,我们很其乐融融。感情伴着年龄成长,边享美食边聊着天儿,我“哐”地放下刀叉,眯着眼笑道:“你们不觉得今天有地方不对劲?”很遗憾我的表达不当,一句话刚吐出,他们仨面面相觑,确定各自衣冠楚楚后六只眼睛依次射回我这厢!我干咳几声,绷着脸不屑地瞥过三人,很低调地道:“高中那会儿整天斗得跟乌鸡眼似的,谁料这会儿好得跟一家人似的……”别人听我这话尤可,花花不让了,伸手就要敲我脑袋!吓得我赶紧闭眼,因为……我当年的预见应验了……当年他戳我的武器无非笔头:圆珠笔头、铅笔头,如今……
      刀!
      叉!

      饭后天色尚早,大概被吹捧的吧?花花对我们比从前大方多了,请我们KTV唱歌!周啸威也圆滑了,非但不驳他面子,还跟着推波助澜。歌房包厢里,我放不开嗓子,盈盈同样的差劲!一首没唱,就知道捧着我手机,玩里面的俄罗斯方块,拉她她吭一声,不拉简直成隐形人了。
      两个大男生没唱几首,花花发飚了,目光阴森地扫过歪在沙发的我,转而冲盈盈喊:“再玩把你扔出去啦!”盈盈吓得手一抖,赶紧投入祖国大家庭怀抱。花花满意地撇嘴笑,突然又有风度起来,退居二线,沙发上摆个舒适的姿势准备着瞧我们亮嗓门!
      看把他得意的。
      盈盈接过我面前的话筒,应和着跟周啸威合唱起一首老歌。不满她这么屈从某人的霸道,随手拿过盈盈丢下的手机,我继续游戏……我的水平很烂,像当年一样的烂,鼓着嘴巴,瞪着高高叠起的方块,一层,又一层……我自然地想起当年苏皖的文曲星,和他的三下五除二,连带着记起某人难看的脸色,唉……那时我们的确很小声了嘛。
      方块叠到顶层,玩完了。泄气地扔下手机,周啸威还专注地握着话筒,盈盈不知几时坐到我边上的,和花花磨牙呢!话说回来,人家如今又同校,缘深!自然比我们亲近多啦。
      看着盈盈春风满面,我想起当年她唱“新年快乐”花花犯花痴的德性,急忙扯出来嘲笑,盈盈一副不信——和当年如出一辙。花花瞪着眼珠子:“你瞎说什么啊?”我色厉内荏地道:“是的是的!我瞎说!哼哼,我可早告诉你的,敢动盈盈一个指头我第一个踢你下地狱去!”花花倒了。
      盈盈过来踢我下地狱了。
      我恨恨地转向周啸威:“我怎么就好心没好报呢?”周啸威一副你活该面孔,“你才知道你还有这优点啊?”原来这是优点呀。

      花花趁乱跑去电脑前,噼里啪啦按了通,选定了首转向我们道:“我今天再给你们念回经。”一头雾水,我纳闷地问,“什么经啊?”

      ……
      啊哈舍不得璀灿俗世
      啊哈躲不开痴恋的欣慰
      啊哈找不到色相代替
      啊哈参一生参不透这条难题
      ……

      我终于懂得花花念的什么经,我傻傻地看着屏幕,又呆了,为什么这么好的歌以前总觉得是经文呢?(我当年用功到这程度,《天龙八部》都没看)唱着唱着,花花凑到我身边来:“清平,我念的确实是经呢,难念的经!我等这一天不容易啊……五年了……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的是……我干吗该知道?知道什么……

      “清平,做我女朋友吧?”花花低沉地说。
      他靠得很近,声音很低,音乐没有停。

      “我?……任睿你开什么玩笑,酒喝多啦?周啸威!快过来拿瓶水给他洗脑……”周啸威没动静,盈盈没动静。
      我自己动手……花花一把夺下,提声吼我:“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我装?……
      “任睿你疯了!”
      我冲出门……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可是花花的样子?我没有办法不相信。盈盈跟着我跑出来,走廊的地板,很滑。几次差点跌倒。
      喘息着停在大门入口,我整理凌乱的头发,盈盈轻拍我肩膀。我很颓废,望着灯火初上的城市夜景,我转身看着盈盈:“你相信吗?”
      “我信!清平谁都信,除了你。”
      “为什么啊?”
      “喜欢一个人从来没有为什么,清平,不要对一个喜欢你的人问为什么。”
      我从来都不知道,真的……这很突然……我不相信他会喜欢我……
      “清平,其实你可以试着放下苏皖。”
      “……”
      “你自己再想想吧,我和他顺路,正好一起回去。”

      我没有等花花出来,我怕再看见他,周啸威换盈盈跟着我。
      我说:“你也别跟来,他要是发酒疯盈盈挡不住的。”
      很快地,周啸威低声地道:“他没醉,你放心。”
      “我不放心的是盈盈!你装什么傻啊?……你走吧,不要跟着我,你烦人你知道不。”
      “好吧,算我不放心你。”
      “又不是我被人拒绝……”
      “……”
      周啸威吃了秤砣铁了心,我没能赶走他。

      *******
      ****

      学校的广播台,傍晚的固定时刻,开始准时放歌。有时一周放着同一首,有时一天放几首,两位主持人必定是很有品位的学长,他们放的歌很合我口味。作为Freshman我听到的第一首是《花好月圆夜》,任贤齐杨千桦合唱。我很喜欢,以前只听过片段,所以现在很喜欢。走在路上我跟着广播唱,回宿舍我继续唱,后来宿舍那三位一见我吊嗓子赶紧收拾书包跑自习室。

      春风吹呀吹吹入我心扉
      想念你的心砰砰跳不能入睡
      为何你呀你不懂落花的有意
      只能望着窗外的明月
      ……
      一天正合伙吃着靓靓带来的鱼啊肉啊,广播台又开始工作了,没有准时放歌。里面说:“欢迎各位同学来稿……”我感兴趣的不是自己文章有机会面对全校师生,我是冲那每篇稿加学分。欣颜鼓励我说:“你写吧!能写多少写多少,我认识广播台的主持!我替你递过去!”我兴奋地抱住欣颜,开口又要唱,欣颜急忙捂住耳朵:“求求你啦颜清平!别唱啦!你敢再唱我要你稿子下辈子都别想发出!”我立刻噤若寒蝉,所以我不唱了,后来我什么都不敢唱了。
      我大言不惭地说:“盈盈老夸我嗓子好,你们真不懂得欣赏。”
      三人就雅飞没倒。

      我写我的广播稿,大量地写,走在校园里听着自己的文字从别人嘴巴发出,心里沾沾自喜。盈盈说要是从自己嘴巴里发出就更好了。我笑着回她:“我已经满足了。”我才不要去读,早起晚睡累死了!
      其实我是不想被束缚,我深究选择继承我爸妈道路的原因,觉得也是这一个。

      我继续写我的回忆录,苏皖都在跳双飞了……我写着写着就不想写不敢写了,我怕写完了苏皖就真的不在了。所以我写得很慢,因为现实里的我们,走得很慢。没有事的时候,我也会想花花,想着就这么和他断了……一阵心酸。

      我的生活还是这么单纯,单纯又容易满足,期末考成绩一门门出来,我的大脑跟着闪耀的屏幕跳跃……雅飞大惊小怪嚷嚷:“啊!颜清平你都九十多啊!!!”我谦虚地说:“哪有啊,体育才85而已嘛!”
      我一鼓作气,对着盈盈也大言不惭起来:“我一定我们班第一。”盈盈是真谦虚地说:“是吗?恭喜你啦!我可能危险呢。”我怪异地嚷她:“你不比我还努力吗?一定比我强的!”盈盈叹息:“希望如此吧。”
      挂电话前,终于没能忍住,我问起花花:“他还好吧?”盈盈停了几秒,才犹豫道:“应该还好吧,碰见他几次!放心吧,他很好!很混得开!不上网不玩游戏依然好学生,难得呢……清平你就不能别再死心眼吗?”
      盈盈也倒戈了。
      我赶紧挂断电话。

      我报了计算机培训班,寒假留下补课。
      我为计算机焦头烂额,家里那群非人类已经凑一起开同学会了,老师一个也不少,盈盈说:“就差你一个!差别人还可以,少了你真没劲……”
      “清平你知道吗苏皖成熟多了!很像……很像电视里面那些韩星呢……哎,大学对人的熏陶就是不一样啊……”我听着盈盈难得花痴地八卦,心里酸酸地,我说:“那你把他抢过来好了。”盈盈似猛吐口水,谗着声音道:“你存心咒我啊?我挖谁墙脚也不敢挖你的啊!”

      两个星期非人集训后,我奔回了家,一个人。

      再几天就除夕,妈妈忙着购年货,爸爸的学校补课也才结束。苏楠听我说回来很热心地跑去车站接我,大冷天,寒风刺骨,我那个感动啊。她又变戏法似的掏出个烤红薯,我就差没热泪盈眶了。苏楠边提过我行李箱,边催促说:“快吃吧!这几天在学校肯定受苦了吧?看你瘦得好可怜喔……”我赶紧大口地咽!(其实小时在姥姥家,我红薯都吃腻了,但感动呀!所以……还是吃吧。)
      拖着行李箱,我非要打学校里回家,在小径里挤啊拖啊……苏楠黑着脸,一副受不了的表情,骂我道:“以前拉你走这里像要你命似的!现在干吗硬着头皮走啊!你自找苦吃啊你怀旧啊……”我想说是啊我是在怀旧啊。
      可惜是只有我一个人怀旧,这个地方。很久以前的那天……
      苏皖那天的表情真可爱,他难得露出那么孩童的一面。想到他,我问苏楠:“苏皖跑哪去啦?”
      “我哥啊?他能干什么啊,跟你们那群非人类疯呗!”
      “他们还在疯啊?”不会想疯到除夕夜吧。
      “是啊,花花天天跑我们家找他……”
      我心跳停了半拍。
      小径没到尽头,苏皖拨我手机,轻快地说:“过来坐会儿呗!半年没看见你了让我们看看变了没……快点啊!和苏楠一起过来!”
      我挂断,抬头看苏楠,苏楠说:“还不快让你爸下楼拿你东西啊。”
      我犹豫是为这个吗?我很小心地问:“花花没在你家吧?”
      “你脑袋这么健忘啊,刚才还跟你说他天天跑我们家的……”

      按响苏家门铃,陆老师开的门,一口一个好,从头到脚把我夸了个遍。苏皖打他房间走出来,套着毛衣,我忍着没让鼻子酸,随意穿着的他很让人温暖。他真的变多了,很让人想去依靠,他一直有这么神奇的魅力。我想只有我还是老样子吧。要我改变简直比登天还难啊!(这话是盈盈说我的,其实她不一样。)
      陆老师提会儿旧话就去厨房忙了,我打算跟过去,苏皖苏楠双管齐下喊:“这个时候你还客气什么啊?”我呐呐坐下,就是啊!我拼了命也不会要我帮忙的。我和苏楠继续唠叨,眼珠子却开始探头探脑,苏皖突然开口喊:“任睿?”
      我吓得不浅。
      “任睿?游戏等会儿再玩,清平来了也不出来招呼啊……”苏皖继续喊。
      花花要粉墨登场了,我鼓着嘴巴盯着苏皖先前走出的房门,这个时候不睁眼我怕过会儿就真不敢了。苏皖的房间靠着阳台,我们的位置正对门口,我的心跳开始不正常……死花花,你快出来你搞什么鬼啊……

      “Hi,颜清平!”

      花花是这么招呼我的,客气有礼貌,我以为我遇见外星人了。

      我又短路了。

      “清平?”苏楠推我。

      “呵呵,怎么你脱胎换骨了啊……”

      一直以为他还会是那个张牙舞爪的大男孩,眼前不是了,男生成熟起来真的都这么快吗?他的稚气一点都没有了啊,我觉得花花才像韩星了呢……我看看苏皖,看看花花,最后看自己。
      我怎么就没一点长进呢,真不争气!

      和花花一起离开,我坎坷不安,他安静地走在我后面,两个人的脚步在楼梯上轻轻踩下去,一级,又一级。

      又一级——

      “清平?”

      “啊!!!”我差点为自己的名字送命,两双爪子紧紧扒着楼梯栏杆,我瞥见花花的手抽出又缩回。

      花花紧跟着绕到我面前,转身似揶揄的看着我,厉声道:“不要这么怕我还行啊?难道就因为那句话你就要跟我绝交啊?……”
      他……怎么又本性回归啦?

      “不是啊!哪有啊!我怕你?你做梦吧你,你这么前途无量我干吗跟你绝交啊我吃饱了撑啊……”

      “那说好了!你以后不许对我毕恭毕敬的,看得我讨厌!你这辈子当不成淑女的!你没指望了你……”

      “你还敢说……你敢再说……你还敢说是吧……”
      我也本性回归了,一时气急断断续续涨红了脸,花花高傲地昂着头……

      我觉得这样的我们,很好。

      回家歇息半天。
      打电话约盈盈和周啸威,盈盈反问我:“你要去你姥姥家,有时间和我们玩啊?”我赶紧说:“有啊肯定有,我挤也把它挤出来。”周啸威倒直接:“好啊!约个时间我就过去,正好看看你爸妈,回来也没去看望他们呢……”切,原来是冲我爸我妈啊,还真知恩图报!

      我骄傲地宣布继续辉煌的成绩,爸爸直拍我脑袋,夸道:“不错不错!继续努力!”妈妈不再心疼手机了,眼角眉梢挂着笑,她还逢人说项了呢……路上遇见苏妈妈,我就看着两个妈妈一起八卦,我妈很懂得谦虚,直夸苏皖。毕竟人家是北大嘛,在人家苏妈妈面前,我哪能拿得出手!苏妈妈没话找话说:“清平越来越漂亮了,我们家苏楠有她一半我也满足了!”
      唉,我那是漂亮吗?我看您……睁眼说瞎话吧?(请原谅,不这么说不能表达我的抗议啊)这话我当然不敢当着苏妈妈——苏皖的妈妈——嚷嚷啦!我对盈盈嚷嚷,盈盈顺风倒:“对!你这么傻!放着个金龟婿不要你哪配漂亮啊!”
      我无言。
      盈盈坚持一边倒,她吃了秤砣铁了心了,她不倒我这边。
      大概她被花花的糖衣炮弹粘过去了。

      没等我约定时间,周啸威就来看我爸我妈了,还带了一袋红薯。小时候的东西,有些我一直喜欢着,有些早就不喜欢了,冰糖葫芦属于前者。不过,周啸威家的红薯很特别,不是城市里流行的红心,所以我一口气吃了三个。
      妈妈笑眯眯地说:“啸威啊你家的红薯真好,清平以前都不吃它们的,今天吃了这么多……”
      周啸威只是笑。
      我说:“你笑什么啊?我妈说真的,小时侯我都吃腻了。”
      “那我过几天再送点给你们。”周啸威很诚恳。
      我妈赶紧打住,面似心疼地劝道:“路这么远坐车还要花些钱呢!别送,啊?”

      周啸威美其名曰来看我爸我妈,我看是来折磨我还差不多,他一来我就不能霸我的大床,得和我妈挤。
      “这才暖和。”我妈很会做人。
      “暖和?那周啸威没来你怎么不跟我睡?”一句话送出口,我妈没话了。
      周啸威才不理我的茬,他只跟我爸我妈侃,我都差不上嘴。
      这个狡猾的……混世魔王!——很别扭——他早不是了。

      家里多了个人——这个人很神出鬼没(和从前比),常常突然冒出来,门后阳台身后……所有想到想不到的旮旯,他都能吓你一跳。我觉得周啸威是故意的,我妈骂我大惊小怪,他偷笑呢。
      第三天,盈盈还不来,我那个郁闷。盈盈是我永远的统一战线,没她我只能看周啸威魔下去!!!我觉得很奇怪,读了大学他似乎又变回以前了。

      周啸威来的三天,我早起晚睡,我妈从来没本事把我从被窝轰起,去年去姥姥家她就没轰起我,那时我正迷《乱世佳人》。现在不同了,周啸威说:“阿姨你让开我来叫她!”
      我爸我妈双目睽睽下,周啸威吃了雄心豹子胆……倒记数到三,他阴森森地低着嗓门:“我掀被子啦……”我赶紧爬起来。

      早晨我习惯冷水洗脸,这样不会感冒!周啸威听了冷笑,“你一年才感冒几次啊?折磨自己一个冬天,就为了不一定有的感冒!笨死了!”说着,指头还来敲我的笨脑袋。
      我也觉得自己笨死了,所以放弃了这不知从哪学来的烂招。

      两个人在一起,我忆苦思甜问他,“以前你干吗总跟我作对?”
      “我有吗?”周啸威一脸无辜,我真想揍他。
      “怎么没有!后遗症现在还有呢,你一来就神出鬼没搞得我天天心惊胆战觉都睡不安稳!”
      “我那和你闹着玩的嘛,我没有兄弟姐妹你也没有,大家闹闹不是挺好玩?”
      “我?……还好玩?”好啊,看我以后怎么耍你!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耍他,周啸威似乎没有劣迹可寻了,至少人前的他如此。不能故意找他茬,那样我只有等着被家里两位骂。
      其实他来挺好的,我的计算机考试正忙活,许多不会的可以问他。一天又讨论代码,周啸威风轻云淡来一句,“任睿不是学计算机嘛,问他不更简单。”他才闭嘴,我一个尺头赏了过去。
      我骂:“少找茬!当我不知道你心思,又嫌我笨了是不?”
      现在的我,像曾经的苏楠,那时她常被苏皖嘲笑。

      左一个程序右一个代码,我头大了,凄惨惨闭上眼睛:“周啸威干脆你帮我去考吧?”周啸威半天没动静,我奇怪地睁眼……
      “有人说过你睫毛很长吗?”他干巴巴来一句,哪跟哪啊?
      “啊?没有,这么短!”
      “其实很长的,你闭上眼睛就能看出来!”
      “真的?”我喜出望外。
      “嗯……要不你闭上眼我帮你量一下?”
      我说好,讨好地递上尺,好感动!天可怜见,周啸威是第一个说我睫毛长的“人类”喔!我总是羡慕苏楠,羡慕盈盈……她们的睫毛都很长。周啸威接过尺,我乖乖闭上眼……
      “多少啊?”
      “别急!我多量几根,取平均数……”我晕。
      “量最长的!我要最长的!”
      “好。”
      ……
      “好了没有啊 ,你量根睫毛还马拉松啊?”
      我眯开眼,慢慢眯——怕被尺戳到……周啸威成一塑像了,定格在眼前,很近。他的眼里,是……含情脉脉吧?我鸡皮疙瘩,夺过尺!
      “多少啊?”
      周啸威倒回椅背,“忘了。”
      我想掐死他,要不是我妈恰好走过。

      ******
      ***

      中午阳光很好,我自然地想起我的乒乓球,打电话问苏腩要不要一起去学校切磋。苏楠一个劲退让,说淑女都不会打的!我冷笑,“你不打也成不了淑女,哼哼……”那头传来苏皖声音,我赶紧问:“那苏皖来啊?”
      “哥,清平问你要不要去打乒乓球?”
      ……

      学校西门还开着,我们直奔固定的那个球台,路上我笑呵呵话当年。

      苏皖周啸威轮流上场,女士优先的准则终于也在我身上适用。既然被人当女士看,那球打起来就不是味了,我来火,“你们俩能拿出真本事啊?球场就战场,别把我看扁了!”
      几分钟后我后悔自己这么义愤填膺了,因为被打下台的概率里我占头票。换苏皖上场,周啸威眼睛发光,换周啸威上场,苏皖眼睛发光。换我上场,就我眼睛放光,我不服气,“好歹我也我们班一把手啊!”
      “你那是娘子军里的一把手吧!”周啸威就是风度不够,人家苏皖就不回嘴,他不回嘴比回嘴还可恶。笑得就是不怀好意样儿!
      他的姿势还是这么好看,他的笑还是这么好看,和我睡不着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盈盈终于在快除夕的某一天来了,我扑上她哀怨地说:“你再不来就见不到我了。”盈盈很识趣地看周啸威,他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个瞬间,我觉得他很像曾经的花花。
      周啸威是幸福的,有苏皖的虚怀,有花花的洒脱。
      他深藏不漏,没有几人能看透。
      我们家的两位也被他骗了。

      *******
      ***

      去姥姥家,除了多收几句赞美多欺负承志几下,多了个意外节目。姥姥说村子里有个婆婆想看看我,早就想了,这次正好带我过去。我纳闷,我什么时候这么有魅力啦?勉强跟着姥姥颠簸到那位婆婆家,手里很快捧了大堆零食,现在不比以前了,吃的玩的都跟城里没什么区别。婆婆拉着我的手,细细端详,感叹说:“长大了啊!你小时侯那会儿常跑我们家吃饭,端着个小碗,我们家开饭时间你摸得一点都不差呢!”姥姥咯咯笑了,我也不好意思笑了,其实我都不记得了,婆婆继续回忆地道,“你一到就爬我们桌子上,小嘴巴喊,我的饭呢我的菜呢……和小时侯差不多,模样儿没怎么变呢……”我的话本来就不多,不像周啸威,每次都能和我爸我妈聊得热火朝天。
      我有一点没一点嚼着零食,听着姥姥和婆婆讲过去的事,有个瞬间我想到了地老天荒。如果能在岁月静好里,和自己爱的人这么一直聊啊聊啊,是怎样幸福的画面呢?
      苏皖,喜欢我吧?中国足球都踢进世界杯了,为什么你还不喜欢我呢?花花说他等了我五年。我等你比他还长呢,从认识你开始,你知道吗?为什么你可以这么豁达这么一直有风度呢,你真这么不需要爱情吗?
      有了你,我也不需要了。
      我可以理解斯佳丽了,我希望瑞德不要再死心眼了,其实他可以早一点放手的。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放手了没。
      盈盈也不需要爱情,她从不跟我提爱情。我为她祈祷,祈祷她的艾希礼不要太晚来到。

      *******
      ***

      我的计算机如愿通过。

      打电话感谢某人,周啸威嘲笑地腔儿,“我那些天白教啦?你还好意思不过啊?亏你高中理化怎么学的,我怕你智商都停止发展了吧。”

      我笑呵呵,“对啊!你好聪明啊!我现在专攻情商啦……”

      我的智商确实停止发展了。
      苏皖说,“我现在专攻智商了。”

      我们终究是陌路人,终究要在时间的无涯里错过。

      记得高中做立体几何,我瞧着那些空间里的线,连啊画啊,脑袋里就想,这样的三维空间,那么多人在一起,而我和苏皖注定是不同平面里的两条,就像正方体的两面,我远远望着他,永远不会有交集。而那时他就坐在我后面,埋头发展他的智商……现在他还在发展他的智商。他永远有自己的方向自己的天空,他的天空很大,他的心很大。
      那么大,却装不下我。异面直线,没有交点。
      这是真理,不需要证明。最简单的往往最难说清。

      苏楠又兴冲冲拨来电话,我猜她恨不能扯着嗓门喊的,考虑到隐私名誉关系之类呀……她只好小声嘀咕,很小声。苏楠说,“我们这边有个女生堕胎了,乖乖,现在的人怎么都这么道德沦丧……”我也跟她唏嘘,苏楠直叮嘱,“清平你可管好自己啊,否则我第一个不放过你……”我气结,“也不看看我是谁。”然后我在心里嘿嘿笑两声,如果是苏皖嘛,我会……可能会……
      我再拨盈盈,“盈盈啊你可管好自己啊,否则我第一个不放过你……”盈盈气得不比我差,“你当我是谁啊?你都不知道我们宿舍那三个开口女人闭口男人!我听了强烈排斥,你还这样说我?”我赶紧忏悔,“我知道我懂了,你永远好学生,这辈子做不了对不起未来老公的事……”盈盈那头要挂电话,我笑得放肆。
      靓靓抵我胳膊,问道:“什么事情乐成这样,你那位?”
      我翻白眼,“我哪位啊?”
      “给你铺床那个呗!”
      “你一边呆着去,我要对他来电,天下随便拉两人都能放电了!”
      盈盈的计算机也过了,她自学成材。我自叹不如,盈盈得意地说:“任睿跟我打赌,我要过了他请我火锅。”我不屑地回嘴,“是吗?可不可以带上我,对啦还有周啸威?”
      “你当是我请客啊,不过我替你们两厚脸皮的求求情他应该会答应吧?我又没说一个人过去!”
      挂断我赶紧鼓动周啸威,那头吞吞吐吐,半天下不了决心,他周末都要做实验。我火大地骂道:“你那什么大学啊?连个空闲都没有你还是大学生啊……”周啸威没被我骂出骨气,他说再看吧,有时间去就告诉我。
      我还不依不饶,“那没时间就不告诉啦?”
      若不是看电话公共财产的面上,我真摔了它。可怜的我,终于没能赶上这一顿,盈盈饱餐后还记得拨电话安慰我,哼!

      ******
      ***

      我继续我单纯的生活,社会是块渲染了红黄青绿橙蓝紫的破抹布,我还不想自己太早涉足。苏皖说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早晚要面对的。
      我就告诉我爸我妈,“我要去做家教了?”
      那头,就我一独身女儿的两老人家心惊胆战,“是不是钱不够花啊,不够花你就说嘛!我们给你汇去就行啦!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多危险你哪里知道这社会人心险恶啊……”我摔电话了。
      赶紧又拨回,“放心吧!我老实呆学校里!我哪也不去我专啃书专做好学生!……”
      晚上周啸威拨来,隔那么远也没挡得住怒气冲冲:“颜清平你搞什么鬼啊!你妈刚才打来电话要我好好看着你,你到底能不能让别人少操心啊?隔了这么远难道还要家里跟着你乱……”周啸威喋喋不休,我哭丧着嗓门,“我不过想积累社会经验嘛,你们这是摧残一有志青年上进心你们知道不?我不活了!”
      “什么?”那头又开始吼了。
      “不是不是!我说错了我一定收起野心,一定不朝三暮四了啦!”

      后来我才知道苏皖不是要我涉足社会,他指的不过在校园里发光发热……我那个恨啦,恨自己干吗把他的话那么当真!!!

      *******
      ***

      五一黄金周,苏楠问我,“烟花三月下扬州,你下不?”我叹息,“我怕家里那两个又托这个拜那个看着我啊!”苏楠才思敏捷,“把周啸威一起拉过来,有时间你们都过来!当然一切费用自行解决喔?”我说,“你去死吧。”
      隔三差五的,苏楠开始了紧箍咒,“清平啊我说真的,你们过来呗……你们过来呗……”我发飚了。
      我过去了,周啸威美其名曰地跟着,他五一又不要做实验。
      出发前发动盈盈,她说,“我要回家的,前几天家里打来电话,我爸生病了。”我想生病不家常便饭。
      这话要让我爸听见,肯定骂我。有段时间我没拨电话给家里,他巴巴地拨我手机,才接通就来句,“有没有想我啊?”我鸡皮疙瘩一地,“没!”咔嚓一声响,那头气冲冲挂断,害我又拨回解释半天。唉,同是一个学校出来的人,这做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苏楠见我们第一句,“怎么就来两个啊?花花来就好了得省我多少钱啊!”我晕。周啸威脸色难看了,愤愤地瞅着苏楠,“你当着我说这话不怕我生气啊?”他装戏的本事很强。唬得我跟苏楠面面相觑呢。

      难得见这么个干净城市,吃的玩的看的……多悠闲的城市喔!我谄媚地夸苏楠,“苏楠你真好,这才是学习的地方,南京太挤心都挤小了,哪还能安心学习!我考研就来你们这里!”苏楠一副打死我也不信表情,我赶紧补充,“我说真的。”
      周啸威背着零食饮料跟上来,我立刻慈心大发,“要我背啊?”
      “不要。”
      “正好。”

      我们仨风风火火逛啊逛,蹭在人家旅游团后……

      个园——

      “盐商豪府邸,竹石雅乾坤”。

      走过桂花巷,对面兰花园,导游带着职业笑容说:“这是园主人希望子孙桂子兰孙之意!”我笑着上下打量周啸威,“喂,听见啦!”他爱理不理。
      逛了半晌,苏楠慢悠悠地说,“我最喜欢这里的房子了,多气派!”她这可不是第一次逛了,估计这话也像我那歌一样,惹人讨厌呢。苏楠刚说完,周啸威接口来一句,“我比较喜欢秋山,曲曲折折胸有丘壑,人生大气。”
      我呕吐着跑开。

      第二天跑去瘦西湖,五亭桥下,一溜儿刷着黄灿灿油漆的小船泊在岸边柳树下等待出租。先前说好的,安全起见,苏楠周啸威都不答应划船。这会儿,我按捺不住了,讨好地跟两人商量,“我坐坐你们不会也不让吧?”不等两人回答,我跑去船上,双手扒着柳树,两只脚控不住的晃啊晃,船也顺着岸左右悠荡……有什么……有什么啊?我得意地笑。
      我的得意没到半分钟变成寒意,苏楠周啸威是对的,不该划船,坐都不能坐。船不安于左右横着悠荡,纵着向河心荡去……我紧紧扒着树……心底发寒!
      没用!
      一切来得太快——船越飘越远……我傻了,声音都没了……苏楠只知道喊我……周啸威急得四处张望……
      望什么望啊!
      我的船越荡越远了呀!……我回不能,后退更不能……
      怎么着都一个下场——
      落水。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的手终于脱开了亲爱柳树的怀抱,“扑通”一声,落水一刻,慌忙中我转身抱住船舷……

      脚下是水。

      腰下是水……全是水。

      我的脚触不到岸,心却有了着落……苏楠的哭腔,突然也不再那么叫我恐怖发寒了。
      我知道我死不了了,双手落空那刻我是真的以为我要死了,脑袋里空荡荡地只一个意念——我落水了。

      周啸威张望是理智的选择。不愧男生,抽象思维发达的理性主义者。
      他绕过石桥,跑到岸边拉船的绳索……慢慢地我荡回了岸边,全身被水浸润地沁凉。苏楠也早已守在岸边,边抹眼泪边抽噎,面对着我回归的方向,手伸得那么长!!!
      “清平!把你手给我!快给我啊!”
      “小姑娘啊,快把手伸过来,我们拉你上来啊”
      “天还冷呢,快把手递过来!我们拉你上来,放心不会再掉下去了”
      ……
      我成焦点了。
      我怕死了,死也不敢松手了。
      “啊!!!”
      踌躇的瞬间,肩头被两爪子一抓,我整个人被拎上了岸?!终于上岸了我终于上岸了!!!双脚着地,借着残留的理智我竟还扭过头,目光迷离地说,“谢谢。”
      “你还知道谢谢啊!!!”周啸威吼。
      原来拉我上岸的是他?……力气好大!
      “清平!你吓死我了!”
      “还好,看来没什么”
      “是啊,还怕被吓坏了呢”
      ……
      我依然众人焦点。
      众人建议下,苏楠拉我离开,去她宿舍换衣服。
      五月的天气,还是那么冷,我都寒战了。恐惧的成分比较多。

      衣服湿淋淋的滴水,一路狼狈,我脸都不敢抬,差点就被冻死了……我早知道我就不来了。我也不敢看周啸威了,我只瞅着苏楠的脚后跟。苏楠读的专业和我一样:中文。她的校区与瘦西湖只隔着一条马路。

      去苏楠宿舍换好衣服,好说歹说,阿姨放周啸威进来。
      我睡了整个下午。
      晚上去校外吃饭,脚板打着飘,身上还一阵阵地冒冷汗。
      我成了惊弓之鸟——马路也不敢过了。站在苏楠校区的南大门,美食街上车多人挤,轿车公车摩托车电动车……密麻麻地……我第一次怕死。
      怕被车撞死。
      苏楠拉我们去三香碎金,尝尝正宗的扬州炒饭。她轻车熟路过了街,我怔在马路这边,心想还吃什么啊?我现在就命值钱了。我承认,今天这遭是我这辈子最恐怖事儿!
      周啸威走得比我还慢,我停下等他……我想起刚进城那会儿,每次上街总要拉着妈妈手。我想起盈盈刚进城那会儿,一起逛街,她总要拉我手,告诉我说,过马路小心点!盈盈难得依赖我,我觉得很有成就,可惜后来她闯绿灯比我还狠呢!简直分秒必争。
      这么想着回过头,周啸威脸色还是不好看,我知道错了啦!虽然有人要你看着我你也不能这么敬业嘛,颤巍巍退到他身边,我可怜巴巴抓住他胳膊,换来瞪眼,还气。
      “我怕被撞死。”
      周啸威终于不瞪眼了,只那么一瞬,眼神突然柔和起来,或许灯光的原故也说不定。他伸手护过我肩膀,拍了拍说道:“别怕。”我登时哆嗦了几下。
      周啸威长长地叹了声,加一句:“我替你挡着。”

      我被感动了!我想大声喊——
      爸爸!
      此刻的周啸威很像我爸,真的。
      “……周啸威?”
      “嗯?”
      “我做你女儿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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