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之眼》何离离

12、第十一章

　　商如沐一路追到楼下都没有看到麦麦的影子，这么短的时间内她不可能消失得无影无踪才对，他沿着人工湖寻找，叫着麦麦的名字，引得居民纷纷侧目。
　　整个小区都没有，商如沐面沉似水，冬夜的冷风拂动他额前的黑发，他只穿着单衣却没觉得冷，心里隐约觉得事情有点蹊跷，又怀疑是不是麦麦已经自己回了家，便疾步折回公寓。
　　可是空旷的屋子里，西红柿仍扔在厨房，菜刀胡乱地放着，麦麦没有回来。
　　商如沐的心头蒙上一层焦躁，他能感觉到麦麦对外界始终有些胆怯，平时绝不会离开他身边，而现在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突然不告而别？她一向呆呆的，又不会说话，只身外出万一碰到什么危险怎么办？
　　心里的担忧又深了一层，他想了片刻，抓起桌上的电子钥匙，冲下楼跨上机车，驶出小区沿街寻找。
　　此时麦麦早已远离了公寓，她的体重轻，跑起来比一般人速度要快很多，等她一口气用完有些疲累地停下脚步时，已经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
　　陌生的城市像一张巨兽的口将她包围，车水马龙的街头充斥着车声人声，店铺五颜六色的霓虹照得她的脸色时蓝时红。麦麦茫然地站在街头，感觉自己像又回到了那一天，当最后一个族人死在宇宙射线下的时候，漫长的旅程只剩下她一个人漂浮在茫茫太空，周围是深渊一般广袤无垠的漆黑，所有星系的光都仿佛离她远去，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心跳在耳边孤寂地回响。
　　自从来到地球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这么形单影只，不知所措。
　　她低头看了一眼右手掌心，菜刀割开的伤口已经不见了，但是她仍感到难受，毕竟她的能量是失去一点就无可挽回的，体温也因为受伤而逐渐上升。
　　如果商如沐看到她的样子，一定会给她做一顿好吃的，认真地照顾她。他虽然有时候看起来冷傲，却是个容易心软又温柔的人。
　　商如沐，大概以后都不会再见了吧……
　　麦麦黯然，甩了甩头，不管怎样，无论她遇到什么困难，她都要努力地活下去。
　　于是她深吸了口气，冬夜冷冽的空气灌入肺里，沁凉将五脏六腑一扫。
　　麦麦再次举步，漫无目的地继续往前走，没有察觉到身后不远处有一个高壮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缀着她。
　　又独自乱走了一个小时，麦麦迷路了。她站在一处松柏成荫的公园里，不知该怎么办。
　　公园小径上一个若隐若现的脚步声随着她的站定而消失，麦麦心中一动，微微侧头。一个晚上，她都听到身后这个脚步声，先是夹杂在人潮中，随着她越走越偏，这脚步声也就越来越醒目。直到她孤身一人来到这处僻静的公园，这声音也就彻底显露了出来。
　　实际上这人很小心，但是麦麦五感锐利，即使只是远远的，她还是注意到了这一路尾她的脚步声。
　　直到此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个问题——为什么会有人跟着她？
　　她的心轻轻提了起了，地球人虽然没有任何特异功能，但是却很智慧地发明了许多保护自己伤害别人的武器，如果身后的这个人是存着恶意的，对她来说仍十分危险。
　　毫无预警地，麦麦拔脚就往树林里跑，身后的脚步声果然也追着她跑了起来。她心里的猜测被证实了，这人是故意的。
　　麦麦在树林里胡乱转弯绕圈，心里越来越慌，背后紧追她的方向突然发出一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几乎是刹那，麦麦感到风声掠过自己的鬓发，她下意识地一歪身体，一道子弹自颈旁射空，钻进她面前的一棵松树里。
　　月光已经完全被头顶树林的枝叶挡住，麦麦全身发冷，正愣神间，身后第二枪响起，另一颗子弹直扑她后颈，她只感到脖子上微微一刺，似乎一只针扎进了皮肤，紧接着一股液体被注入进身体里。
　　她大吃一惊，用手一拨，抓下射中她的那颗子弹，在黑暗中也能夜视的眼睛清楚地看到这颗射中她的子弹十分特别，子弹尖部接触到目标后便如莲花瓣般自动打开，露出一根细如牛毛的针头，弹尾实际是中空的，储藏着一些不明液体，应该就是这些液体被射进了她的皮肤。
　　麦麦心里暗叫糟糕，欲哭无泪，如果是真的硬体子弹她反而不怕，可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会是液体啊？！地球人可不可以按理出牌？！
　　身后追踪的人见她中枪后竟然没有倒下，显然也有点意外，这种子弹是最新研制的高效麻醉弹，只要一针，哪怕大象都会立刻翻倒，这个瘦瘦弱弱的小姑娘竟然还没事人似的站着？
　　麦麦事实上已经开始难受，一股寒气从后颈处发散开，很快侵入到身体各处，她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液体，似乎跟普通的水还有区别。之前因为切西红柿受伤引起的发热被激化了，她的体温蹿升，内里却如坠冰窖，能量运转越来越艰难。
　　地球真的是太危险了！她不合时宜地跑题地想。
　　跟踪者似乎回过神来决定再补一枪，扳机刚一扣动，麦麦的目光便像冰泉般射了过去，她睁大眼睛想看清到底是谁袭击她，却只看到一个的人影站在远处一颗树后，呼啸的子弹穿过树与树的间隙转瞬即至眼前，麦麦右手蓦地在空气中一抓，一团鸡蛋大小的暗物质粒子团在虚空中成形，被麦麦抛向前方正撞上了飞驰而来的子弹。
　　“啪”地一声，空气中撞击出微小的火花，子弹如撞上了一面透明的墙壁，硬是被折返了轨道，向着开枪者以同样的速度疾射返回。
　　一声闷响，那人应声中枪。
　　麦麦见这混乱的一抛竟然奏效，自己反而傻了。凝聚出粒子团只是她无意中的应急，并不知道能够挡住人类的子弹，现在竟然歪打正着了。
　　她不敢停留，天知道这子弹到底有没有用，既然击不倒自己估计也击不倒人类，还是赶紧趁机跑掉。于是她没有过去查看，而是直接转身继续飞奔。
　　身后的人并没有再跟来，麦麦依然慌不择路，她一直跑出树林，跑出了公园的范围，向着城市有灯光的地方狂奔。
　　一直跑进闹市区，她的脚步才渐渐缓了下来，同时身体里越来越难受的寒气让她如遭刀割，而皮肤则更加滚烫。
　　时间接近午夜，闹市区夜生活正酣，依然有不少行人来去，麦麦确信身后已经没有人再跟踪，终于神经一松。
　　她站在街边，冰火两重天的煎熬让她说不出的难受，委屈慢慢涌上心间。
　　“商如沐……”她张开嘴，轻轻叫，没有习惯工作的声带发音有点怪。她心里难过，为什么他要把她交给警察了呢？她真的只想做个普通的地球人。
　　她无意识地迈出一步，一声刺耳的鸣笛和耀眼的灯光猝然出现。有人突然攥住她的胳膊，一股大力将她往后一拉，她恍然惊醒，一辆汽车几乎擦着她的鼻尖驰了过去。
　　“小心！”陌生的声音在她身后提醒道。
　　麦麦连忙转过头，一个男孩正有点担心地看着她，她不禁一怔。
　　这是一个秀美的少年，眉似远山，目如点漆，肌肤皎白。他身材有些单薄，一头柔亮的短发，午夜的街灯下整个人透着清灵。
　　麦麦忽然觉得他有点眼熟。
　　少年见她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他，不由问：“你没事吧？”
　　他有一双冰雪般剔透的眸子，看着人的时候，被他看的人便会感到宁谧。麦麦记了起来，他正是那个在咖啡店玻璃橱窗边独坐的男孩。
　　麦麦扯动嘴唇，露出一个感激的笑意，菱瓣似的唇角却没有欢喜，她的视线有点模糊，抵抗身体的不适太耗能量了。
　　此刻她脸色不好，及腰的长发微乱，因为是匆忙跑了出来，她身上只穿着件薄衬衣，夜色中越发显得瘦弱冷清，湿漉漉的大眼睛里满是空濛飘忽。
　　“你迷路了吗？”陌生的少年低头问她，声音清润。看她似乎寒冷的样子，他便将呢子短外套脱下来罩在她身上。
　　麦麦虽然不冷，但带着体温的外套还是让她的心情也暖和了一点，她抬眼看他，心想这是个好人呢。
　　少年见她一直不说话，有点不解：“你要去哪里？我可以送你。”
　　麦麦摇摇头，忽然，她看见不远处有两个巡警沿着街走来，脸色一变。
　　她的表情让他有点吃惊，不禁顺着她的目光回头，却只看到行人来去的普通街道和两个正在聊天的巡警。
　　他疑惑地扭头，刚想问问这个奇怪的女孩，却发现身后已经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