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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 此为壹拾玖，看不破，生死因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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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纷扬扬的落雪飘了整整一夜，直至天明才勉强有停下来的意思，山水楼榭，香樟红梅，杭州的雪景自是比别处多了几分江南的韵味。
早有耐不住寂寞的孩童裹紧了冬衣，在父母的一叠声叮嘱中奔跑欢呼，偶有震耳的鞭炮声夹杂着汽车鸣笛，此起彼伏交织成跃动的音符。
已经是年关了，四处都沉浸在欢乐喜悦的气氛中，胖子一手拿着木瓜酥，一边在蟹黄汤包的店铺前流连，直至发现张起灵早走得远了，才忙不迭结了帐追赶过去。
似乎有浅棕色头发的少年洒下一路笑语从旁边疾步走过，胖子微微一愣，刚想转过头，但列车的鸣笛声早已由远及近，下一秒钟就已经呼啸而过。
视线因为火车的遮挡而变得模糊不清，纵有狭小的车厢间隔也不过转瞬即逝，好不容易等火车通过，大街上的人群复又恢复熙攘，再看过去，却是什么也看不到了。
胖子揉了揉眼睛，然后又使劲的搓了搓脸，这才重新换上一副没心没肺的表情，张起灵却仍维持着转身凝望的姿势，逆光的影子里，只剩无尽的虚无。
胖子忽然就觉得有些心酸。
他知道他在思念谁，恰如许多年以前，也曾有人这般地思念过他。
那时候吴邪常常会窝在西泠印社的内室里，一面擦拭黑金古刀一面等待时间流逝，可是还未及等到2015年，长白山火山喷发，张起灵失去踪迹，而吴邪，也渐渐丢了天真。
曾经胖子以为也许这样就结束了，不管吴邪放得下放不下，一辈子，也就这样过去了。
你瞧，不是还有一个小时候心心念念想嫁给吴邪哥哥的霍秀秀么？
但自从吴邪从张家古楼把霍仙姑的头颅带出来以后，霍秀秀看向吴邪的眼睛里，就只有怨恨。
对了，还有一个和吴家小三爷青梅竹马长大的解家小九爷。
但自从吴邪正式接手老吴家的生意后，解雨臣看向吴邪的眼睛里，慢慢多了几分防备。
好在还有一个黑瞎子，虽然不正经，不过能把吴邪惹到炸毛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不是。
但胖子后来才知道，黑瞎子接近吴邪，另有他自己的目的。
就连胖子自己，不是也与吴邪渐渐疏远了么？到了最后的最后，他也一样没有任何立场去指责别人。
小染曾经拥有过这种资格，但是小染死了。
解子扬也曾经拥有过这种资格，但是解子扬离开了。
然后那个时候，张起灵回来了。
忘记了一切的张起灵，毫不迟疑地揭开吴邪尚未愈合的伤口，在上面狠狠撒上一把盐。
呵，盐是消毒的。
可那也是最锥心噬骨的疼痛。
所以当张起灵想要去找回以前的记忆时，胖子是打心底里赞同的。
他坚信想起了过去的闷油瓶，不会任由天真一个人孤独下去，然后他也终于可以放下担心，回到十万大山深处，守在云彩的坟前，唱一支山歌，安安静静地过完余生。
可是上天并没有如胖子所愿。
在青海的柴达木盆地，张起灵终于想起关于吴邪的一切，但在回程的火车上，他们却接到了吴家小三爷折在斗里的消息。
只是杭州玉皇山一座不知名的小斗，解雨臣吴邪霍秀秀三人，但到最后，唯独吴邪没有回来。
胖子至今都记得那一刻张起灵的眼睛，凌厉的，肃杀的，绝望的，而后尽数在吴邪的坟茔前，化为漫无边际的荒芜。
如果说遇到张起灵是吴邪生命里最大的意外，那么遇到吴邪亦何尝不是张起灵生命里唯一的意外。
一个人太久了的张起灵，遇到名为吴邪的温暖，可是命运辗转，张起灵还是什么都没有抓住。
吴邪已经死了。
胖子终有一天也会老去。
兜兜转转之后张起灵不过回到原点，重新变为一个人。
也许，也许张起灵会在以后那么长的岁月里遇到新的同伴。
……不可能吧，这个世界上，天真无邪，只有一个。
自吴邪离开以后，时间于张起灵而言同样失去了意义。
张起灵所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隔着时间的距离，触摸吴邪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胖子小心地叹了一口气，搓一搓已经有些冻僵的手，深一脚浅一脚继续往前走——他们这次的目的地是杭州玉皇山深处，吴邪曾经折在里面的那座不知名的小斗。
三年前，霍家曾联合东北沈家意图对付吴家，但不想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似乎只是一夜之间，沈家树倒猢狲散，霍家也元气大伤。
自从霍仙姑死后就一直心存芥蒂的霍吴两家，明面上的矛盾也终于日渐激化起来。
胖子想不明白为什么解家小九爷会在那么敏感的时刻夹喇嘛，并且偏偏只找了吴邪、霍秀秀两人。
胖子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吴邪会赴这场明知有去无回的鸿门宴。
胖子更想不明白为什么吴邪死后，一向护短的吴二白不仅没追究责任，反而吴霍解三家的关系慢慢缓和下来。
胖子有太多想不明白的事情，但无论是胖子还是张起灵，似乎都没有资格去询问这其中的缘由。
他们已经缺席了吴邪的生活太久，阴谋也好巧合也罢，都没有他们置喙的余地。
他们唯一剩下的可以用来悼念吴邪的方式，也只有现在，在黑瞎子放出消息要重新倒一遍这个斗时，毫不犹豫地起身跟上……
胖子再一次搓了搓脸，南方的冬天湿冷，胖子毕竟年纪大了，多多少少有些不习惯，不过好在这一路上山，白雪皑皑之下掩盖着的是满目青葱，总算带给胖子一些视觉安慰。
并且，最重要的，离他们约定好的地点，已经很近了。
胖子正暗自盘算着到达目的地之后一定要美美地吃上一顿时，冷不丁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紧接着就只见一个棕色的脑袋直直地奔着张起灵的方向冲了过去。
“阿——坤——哥——”
被刻意拖长的声音并没有引起预想中的回声，而张起灵几乎是不带任何迟疑的，闪身撇过棕色头发的青年。
阿乾“刹车”不及，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以一个极其不雅的姿势摔倒在雪地上，胖子默默地转过身，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阿乾愣了足足有十秒钟的时间才反应过来自身的状况，磨磨蹭蹭爬起来，拍掉身上的雪渍，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阿坤哥——”
你不认识我了么？
三年前你突然离开，去了哪里？
你知不知道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许多事情？
沈家散了。
阿三被抓了。
老爸和拖把都不见了。
就连我，也差一点都再也见不到你了……
阿乾越想越委屈，几乎都要哭出来，可张起灵却恍若未见，只是沉默地看了他一眼，而后转身，往事先早已约定好的会面地点走去。
——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牵动张起灵情绪的人，已经不在了。
……
阿乾似乎是头一次被张坤这么彻底地无视，虽然这几年他也经历了不少事，但毕竟脱不了少爷脾气，几乎是一瞬间整张脸就耷拉起来，但还不待他抓住张起灵的衣角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戴着墨镜的长发青年就已经居高临下出现在他面前。
仍旧是一副荡漾的笑容，但偏偏能让人觉出几分压迫感来，黑眼镜的右手食指轻轻抵住阿乾冻得发紫的唇，嘻嘻笑道，“这样子，可不乖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