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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2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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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上西楼,怕天放、浮云遮月。但唤取、玉纤横笛,一声吹裂。谁做冰壶浮世界,最怜玉斧修时节。问嫦娥、孤冷有愁无,应华发。中秋佳节,皇宫内如出一辙的热闹。我因为伤势不能参加中秋夜的祈福而让景轩代替,便独自坐在屋内。
回想去年中秋,承泽亲王还在,现场表演了一段舞剑煞是英气逼人,如今却物是人非。想来他独在边陲开疆扩土打击前明势力也定感怀今夜吧,我踉跄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让那泄了一地的月色笼罩着我,谁说中秋就要团圆,如此节日让那些不能团圆的人该如何伤怀。不自觉叹了口气,大约只能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了。
正徒伤悲,门就哗啦一下开了。景轩探出了脑袋雀跃而来,带来一股子夜中寒气。见我坐到了窗户边急忙过来搀扶,“姐姐怎么下床了,着腿得好生养着,否则会烙下病根的。”
我慢慢挪回到床上,“我没那么娇贵。家宴结束了吗?怎么这么早?”
“怎么会呢!我是偷溜回来的!”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小块月饼递给我,“轩儿第一次能去中秋家宴上祈福,愿只有司香妇才能去的,今儿是托了姐姐的福,看到宴会上居然有比轩儿还大的月饼不禁偷了一小块。也不知味道如何。”
我知道那是皇家人自己分食的月饼,没人只得一小口,是“团圆月饼”,取团圆之意,竟让这个小馋猫偷了一块来,“谁让你私自溜回来的,还偷御品!若被人发现该如何是好!况且到宴会结束当值的宫人都会领到额外的赏银,你这么早就回来定是没有拿到吧。”
“姐姐,银钱乃身外物。况且姐姐素日给我些好吃的好用的,我的月例也是有剩余的,只是姐姐一个人留在这里,大团圆夜的轩儿也于心不忍。好在那里人多热闹,不会有人察觉到我,我也跟瑛绿姑姑说了,雅姐姐还留在那里若真有事她会顶上去的。”景轩嬉笑道。
我摸到她的衣服冰冰冷冷的,便掀开了被角,“还不快进来,秋夜气凉,也不知道多加点衣衫,冻得鼻尖都微红了呢。”
景轩踢掉鞋子钻了进来,“姐姐刚刚在宴会上我看见欺负你的那个小主了。”
“然后呢?”
“听说她这些时日经常去太后宫中晨昏定省,太后最近很是喜欢她,说她温良恭俭,敦庄孝仁,她今日说身体不适要早些离席,可是在离席前又弹琴高歌了一曲。说是慰劳束手边疆的将士的!”
“唱的什么?”我佯装好奇。
“我听得仔细着呢。”景轩一脸骄傲神情道,“伯兮朅兮,邦之桀兮。伯也执殳,为王前驱。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
“这是诗经卫风伯兮,说的是女子赞扬男子英勇的,不过最终是衬托女子思念男子之情。”我解释道。
“啊。原来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说她怎么有心,还能想到戍守边关的将士!”景轩恍然大悟,“太后很开心,还重赏了她呢!但是她却罪犯欺君了。”
“怎么说?”
“我刚刚回来路过千鲤池,看到她在那里玩花灯!”景轩说道,“花灯上还写着字,一个一个飞上天去呢。 ”
我淡淡一笑,她的确听了我的话,讨好太后,家宴献歌,最后便是放花灯吸引福临,她离目标已然不远。虽说我从前劝说福临让他宠信瓜尔佳氏和博尔济吉特氏,可这样手把手的为一个女人投怀送抱出谋划策还是第一次,心中一阵酸涩,不免眼眶红了起来。
“姐姐怎么了?”
“没什么,一时想起了家里的父母,不知他们是否安好,许久未见了。”
“轩儿也是,不知道额娘有没有被那些姨娘们欺负,本身阿玛就不宠爱她。”说着她的脸也阴沉起来。
“怪我不好,没事提这些伤心事做什么!”
此时雅姐姐推门而入,见我跟景轩二人红着眼眶,惊奇道,“这是怎么了?哭丧着脸?”
“不过是一时思念亲人了而已。”我拭了拭泪眼角的泪滴,“姐姐怎么也偷回来了?”
“我可不是偷着回来的。”她抿了抿有些龟裂的唇,“是家宴散了。”
“怎会!”我诧异道,“去年可是热闹的如同过年一般呢。”
雅姐姐缓缓输了口气,“宴席上,太后懿旨提皇叔摄政王升皇父摄政王。皇上脸顿时就阴沉了,却也不好当面发作,不一会便抽身离席了。皇上都离席了,这家宴还有什么乐下去的意义。”
我心头一紧,没想到太后在福临对集权渴望之时提出这样的懿旨,不就等于抽福临的嘴巴子嘛!“那皇上去哪里?”
“看方向是御花园,想来他也不会回乾清宫,定是去散心了。”
如此,我心中却敲起了鼓。福临心情不佳,若遇见随意放灯的杨瑾秋,又见她犯欺君之罪火上浇油,怕是还未得宠就永世不得翻身了。
“轩儿,你能叫人搀我去御花园逛逛吗?突然觉得屋子憋闷的狠。”
“这么晚,外边这么冷,姐姐出去做什么!若觉得憋闷打开窗户便是了。况且你腿脚还未好利索,夜路毕竟难行啊!”
我复思忖了一下,也觉得现在去御花园亦改变不了什么,只会让局面更加混乱,便打消了念头。景轩打了个哈欠,“姐姐,今日轩儿不想回自己屋子睡了,好怀念跟你挤在一张床上的日子啊。”
“那就留下来吧。”我刮了刮她的鼻子。她拉住雅姐姐手,撒娇道,“雅姐姐也别回去了,咱们一起睡吧……”
雅姐姐明目浅笑,点点头。我们仨像以前一样横身而卧,没多久就听到了景轩的鼾声。可我却久久不能安眠,辗转反侧。福临今次遭如此耻辱,想必内心一定搓火不满,可惜我这双腿不能去乾清宫与他宽解,他该多憋闷呢……
恍惚中听到门外窸窸窣窣的声响。我便披了件衣衫下了床拄着拐杖轻轻开了门,看到了一个小太监,他抬起头来,原是福临!我又惊又喜,他将我拉出门外合上门,我一个趔趄倒在他身上,他便顺势抱起了我,“腿还没好利索呢?”他说话淡淡的却难掩目中疼惜,“可愿陪朕聊聊。”
我恭顺点头。他将我放在院子里的石头桌子上,解下外衣盖在我膝头。“好几日没见了,好像过了好几年似的。怪朕没周全好你。”
“皇上莫要自责。当日是雪月的错,不怪瑾秋小主。”
福临轻轻点了点头,“刚刚看她在千鲤池旁放灯。言语中她也知错了。”福临已经开始替她说话了,看样他没有怪罪杨瑾秋的欺君,从心底不排斥杨瑾秋了。不过他今夜出现在我面前,那必不如我原先料想中的那样,下回杨瑾秋见到我定不知要如何惩罚我了……
“皇上穿这太监服还真是奇怪呢。”
“怪吗?当年朕第一次在御药房遇见你,不也是一身太监服。”
“可不是呢,细想来竟是我自己糊涂!皇上称自己是太医,我竟也相信了,全然忽略了你那身行头!”
我们相视一笑,此去经年,如今便有恍若隔世之感。
“皇上,今夜宫中夜宴的事奴婢听雅姐姐说了。”我干脆开门见山道。
皇上自嘲的笑道,“真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朕万没想到一直扯我后退的是自己的亲额娘!”
“奴婢听闻皇上今日在朝廷人员调动上有些许动静。朝野上下争议颇多。皇上素来温和,今日却着急敛权难免找人猜疑。莫不是皇太后为了打消摄政王疑虑才出此下策的!”
“荒谬!安抚之道甚多,何苦选这条计谋!必定是她……”福临突然戛然而止,“算了。许是你说的对!是朕急功近利了。”看福临欲言又止,我便不好在继续追问下去了。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你说什么?”福临正眼凝视着我。
“没什么。”我俏皮道,“奴婢是想问这是哪里来的诗句呢,记不清了。”
“《警世贤文》”福临笑答道,“本是劝学之用,如今用来激励朕,也是恰如其分。”他目光忽然变得柔情似水,“你若是个扇坠子该多好,朕便天天带你在身边。”我娇羞不已,知觉两颊发热,好似伤寒。夜风习习,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福临便将我从桌案上抱下,搀我回门口,“好好休养,朕可不想再扮成小太监了,朕还是习惯扮瓦克达。”
我低头当做行礼,退回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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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日后,我的腿已然康复。只是每逢阴雨天气会略微作痛。杨瑾秋按捺不住她的脾气果然很快莅临了坤宁宫,并且狠狠数落了我一番。这只能怪她时运不济,偏偏那夜福临心情差,不过看在福临对她态度有改观,又有严令不得滥用私刑,她也没有多为难我。
太后忽然病重,太医院太医悉数诊断,均无明显好转。沐青神妪便带着我和芮雪前往慈宁宫施巫。皇上寸步未离去,已然敖红了眼,十爷和十一爷也守在床畔,连后宫的小主们也前来侍疾,一个不大的寝宫几乎挤满了攒动的人。太后双目紧闭,嘴角微微抽搐,嘴里念念有词。
沐青神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事开坛设法,倒是我无所适从的站在一侧。看着福临焦急的表情,我的心也跟着纠结起来。沐青神妪摇晃着铜铃,往火苗中添了把磷粉,火苗却没有暴起之象。神妪娘娘放下铜铃,走到福临面前行礼道,“太后被梦魇压迫了,许是前些时日去了不干净的地方。难怪太有都束手无策。”
“太后都去过些什么地方?”福临厉声询问。
屋子里的奴才扑通扑通跪了一地,均不敢言语。许久多年服饰太后茗息嬷嬷开了口,“回万岁爷,咱们紫禁城有祖宗保佑,龙威镇压,什么邪灵也不敢侵扰的。但前两日太后一时兴起去了千鲤池喂鱼,仔细想来,也只有那里出国意外,怕是……”
茗息嬷嬷一言惹来一片哗然。
“嬷嬷休要乱说。”福临大喝一声,宫里便安静下来,“神妪娘娘可有破解之法?”
“有。太后需要她亲近之人将她从梦魇中拉回。便找皇族中一个人以血为引,兑水喷洒在床榻四周。然后本座在施巫,或许有效。”
“好,朕来。”说着福临挽起了衣袖。
“奴婢惶恐。”沐青神妪欠了欠身子,“皇上乃千金之躯,况且皇上阳气过重,不宜侵入阴骘环境。奴婢建议取皇室女子之血,才能灵验。”
“可太后并无留在宫中的公主。”十一爷回到。
“未必是要公主的血。只要有亲眷的干系,可谓是太后放心之人,引导太后即可。”
此时满屋的皇亲皆面面相觑。僵固气氛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