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为医》香鑫怡人

8、第七章

　　吴州本是座小城，近年出了几个有名的木刻师傅，工艺精湛，被富贵人家推崇备至，逐渐承包起了京城王孙贵族的家具物什，连带这不起眼的吴州城也从此闻名全国，每天都有不同地方的商旅来置办货物，到了夏秋季节，街市整日热闹非凡。南来北往的商队，给这儿带来不少生气跟商机。
　　段家作为吴州的首富，自是木刻生意中的霸主，最有名气的欧阳新闻与覃宝林都被拢至氂下。除了垄断木器行业，他们对驿站、丝绸、胭脂水粉也都有涉猎。两年前，段家公子段影雪忽然又对医馆发生莫名的兴趣，于是大兴土木，建造了雪影医馆。
　　医馆初建成，为打响名气，段家管事想出一招：邀请江湖第一神医闫行云前来义诊，既有助于培养民心，还能让出诊的老大夫们学学当下流行的治病救人之法；顺便让神医指点指点那些刚出师的小徒弟们。
　　为了说动第一神医，段家可是下足了血本。闫行云不贪财不好色亦没什么特殊的嗜好，视金银美女都如粪土。无意间得知他痴迷于草药，越是稀奇难找的草药他越是爱收集，于是长途跋涉从西域运回几株梦寒草，好说歹说，劝得他到吴州。
　　“闫神医初来乍到，小弟在明月楼略备薄酒，给神医接风洗尘。”段影雪轻摇羽扇，一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世家子弟模样，对闫行云礼遇有加，唯恐怠慢了这金库敲门砖。
　　“段公子客气了。”闫行云只略略点头，对这明显的讨好并不特别在意。
　　明月楼是这里最好的酒楼，也是最贵的。它不同于其他家要么粗略要么过于油腻的饭菜，所做的都是健康养生的药膳。即使是富裕如段家也要提前一个月预约，才有上好的雅间位置。
　　“小二，我们预定的一桌酒席怎么少了酒水呢？”段家主子生怕怠慢了神医，发现陈年花雕不在桌上，脸色立马阴沉下来。正是中午用膳的时间，明月楼一天最忙的时候，跑堂的伙计忙得一头一脸的汗珠，不停鞠躬道歉：“对不起，大爷，一时忙起来给忘啦。小的这就去跟您取来。”说完，又赔上笑脸，或许太僵硬，衬得那乌黑圆脸不伦不类。
　　闫行云停下筷子，缓缓望向那面目模糊得不成样子的店小二，小小的身子，怯怯懦懦，依然是扔到人群中就认不出的模样。即使是穿着打杂小厮的衣裳，可声音面貌明显都是女人啊，老板怎么会雇一个女人呢？她落魄到这种地步，需要跑到这种地方挣钱么？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眼中不知是惊吓还是惊喜，张着嘴发出含糊的声音：“唐玉，你怎么在…这里？”
　　“大哥。”唐玉也被这突发情况搞得有些不知所措，正踌躇着该说些什么，那段影雪不耐烦地打断：“还愣着干什么，没见着大爷们都在等着么？”
　　倒是那随行的管事眼色活络，猜闫行云与这跑堂伙计铁定关系非凡。他扯扯段家主子的衣袖，提醒道：“既然这位小弟是闫神医的旧识，那就是我们段家的贵客了，哪有让贵客伺候的道理。不嫌弃的话，从今日起，小兄弟就暂居段府好了。”
　　段影雪这也察觉自己言行不当，无端多出一个讨好财神爷的机会，这才对父亲让梁管事跟着的安排心服口服，也对梁管事着实生出满心的敬意。
　　老板半天没见着唐玉，正预备一场好训，转眼见城里最富有的段影雪与两位颇有气质的公子与她窃窃私语，当下忍住怒气，换上笑脸，迎上去：“段公子，可是看中这小丫头？”
　　原本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句话，家业巨大如段家，带几个女人回去也是寻常之事。可他不知这四人其中纠结，马屁排错了地方。段影雪立刻变脸如翻书，大喝：“我段某人是那种夺人所好的小人么？”急急撇清：“这位姑娘是我段府贵客的好朋友，我今日接她去段府小住，还请老板给个方便。”
　　明月楼老板是什么人物，生意场上的事看多了，自是发觉这位“贵客”不同凡响。能让段公子捧在手上的人，以后说不定还有仰仗的地方，马上对唐玉作一大揖：“先前在下眼拙，让姑娘屈居在敝店，辱没了姑娘，还望姑娘大人有大量不予计较。”遂又奉送镇店名菜数盘，用以赔罪。
　　尽管唐玉一再撇清自己与闫行云的关系，只是有过一面之缘，并非像他们所想的过往甚密。但闫行云在梁管事力邀唐玉时，并未出言阻止，只是含笑看着她，令他们觉得唐玉在闫的心中占了颇重分量。因为谁都知道，闫行云一向待人温和，但是仅仅出于教养和礼貌，真正的性情是冷淡而疏离的。唐玉的解释，不仅没有使段影雪放过她，反而误会她与闫行云有过一段露水姻缘，只碍于情面才拒不承认。看她的眼光更含暧昧。
　　不能不说，古人也很懂得大胆假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