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为医》香鑫怡人

4、第三章

　　金陵一到夏天就热得可怕，偏偏夏季还长。这会儿连风都是温热的，没有丝毫清爽，唐玉拖着懒懒的步子走了半个时辰，才有一片稍微凉爽的树荫地。松开腰带，脱了鞋子，躺倒在草地上，闭上眼睛养神。临着湖水的树枝长得长，时不时拂过她的头脸，她撇撇嘴，呸一口气，转头又睡过去。
　　“你还没动手，是心软了吗？”睡梦中有人在耳边吵来吵去，好像一群蜜蜂，嗡嗡嗡嗡。
　　“王爷与我有恩，恭顺王府也收留我多年，我……”这声音有点耳熟，确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哼，我看你还是不清楚自己的立场。”这次声音更大了，真烦，吵得人难以入睡。“国师的耐性可是有限，超过了你知道什么后果。”
　　“再给我…三天。”略微犹豫的嗓音，好像被什么给扼住，发出不连贯的词句。
　　“最多一天，这最后一份药若是没给他吃，你就自己吃了吧。省得活着受罪。”
　　快走吧快走吧，还我瞌睡来。不死心地重重挤闭着眼皮，妄图把睡虫拉回，却是最终无能。
　　“诶，真是失败。睡着睡着被梦给吵醒，再也没有比我更倒霉的了吧。”
　　清瘦的身影从树后现身：“你，一直都在这里。”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句。
　　“啊？你怎么会在？”唐玉震惊地瞪大双眼，香溪园的闫姓公子一身劲装，发丝被布巾缠起，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凌厉气势，却依旧是一副不慌不忙的神态。
　　“我什么也没听到没看到。”天哪，她无意偷听，如果可以的话，宁愿不知道任何秘密。一项遵循独身自保，谁料到有人会在她梦里讲话，叫她不听都不行。还被人给撞到，这下想赖也难了。
　　还有，他不是在香溪园么，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这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咳，”意外地，她在他白皙的脸上发现了淡淡红晕，正疑心自己是否看错了时，修长身体转过背，对她咳嗽一声，“姑娘，你衣衫不整，可是糟了欺负？”话中带了连自己都不明白原因的气愤跟怜惜。霎那间，他甚至怀疑自己想要做出什么不符合自己一向和煦性子的行为，随即双掌成拳，暗暗压下。
　　唐玉坐起，扫自己一眼。只是赤脚，外加外袍因松散掉落到腰部而已。古代男女有别到这么夸张的地步么？
　　“那个…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嘛。”她扎起腰带，胡乱弄了弄头发，从发顶抓下来几根青草，瞟一眼那闫公子，他还是君子地撇开头看着遥远的别处。好吧，她彻底服了，他愿意别扭就别扭吧。
　　“你来了很久了吗？”她拿起一只鞋子，不情愿地往左脚上套。
　　“不久，跟他们同时而已。”
　　“哦，我真的什么都没听到。那些人我也都不认识，什么毒药、国师，我都不知道不知道…”慌乱中更加口不择言，她恨自己言不由衷恨得想扇几个巴掌。
　　“你方才睡死了，自然是什么都没听到也什么都没看到。”他定定看向她，用意不明。
　　“你晓得就好。这里真恐怖，江湖险恶朝廷混乱，我好想回去。”一时放松神经，唐玉的眼睛露出无限缅怀与向往。
　　他颔首：“现在朝纲混乱，官府要么相互勾结要么彼此倾轧，很容易殃及无辜的臣民。你一个女人，能呆在家里自是最好。”言外之意，叫她不要乱跑，容易出事。
　　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哦”一声。心不在焉的样子使他面上多了层严厉，“现今哪里不是混乱又险恶？皇帝年事已高，沉迷艳色，不理万民疾苦，久已不上朝。皇子们争夺势力争得穷凶极恶。江湖上虽有正义侠士主持公道，却是点滴之水，解不了燎原火势。”
　　她被他说的给吓怕了，“还是我家乡好啊，文明又太平。”
　　“这天下都是一个人的，你觉得家乡美好，只是因太过思念造成的假象而已。你家在哪儿呢？”他坐在地上，与她隔了两尺距离，目光还是不看她光着的右脚。
　　“我的家乡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说不定一辈子也不可能回去了。”她拍拍穿好鞋的右脚，身子呈大字铺在地上。
　　“别灰心，等攒够银子，就可以赎了卖身契，到时候耗上一年半载也能回去的。”他以为她为路途遥远而丧气，俯首安慰道。
　　“算了，你不明白的。”站起身，她不忘最后的叮嘱，“记住，千万千万别说在这里见过我哦。”
　　“嗯，方才在下也睡死在香溪园里头，不知外头发生了何事。”
　　“很好很好，我们安全了。”她拍拍胸脯，心中多了患难与共的豪气，“谢谢你，他日你若有难，我定也全力助你。今儿个咱们就再见吧。”说完摆摆手潇洒离开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