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塔里的王子》骨谷

2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会突然被叫上楼顶，是姚钦始料未及的。
　　看了眼自他上楼后就直勾勾看着自己的箫旭，姚钦有点不自在挪了挪步，问：
　　“怎么了？”
　　箫旭不答，反倒也后退一步，双眉慢慢隆起，最终严肃道：
　　“你和周闻什么关系？”
　　姚钦闻之，先是一怔，接着无来由一阵心慌，有点语无伦次反问：
　　“什……什么关系？不，不就……”
　　后面的话，却在箫旭越来越锐利的目光中说不出口。或者是说，他自己不知该接什么。
　　师生关系？可……当姚钦想到昨天的吻，却如何也无法说服自己。
　　保护者与被保护者？或许曾经是，可现在，张兴易他们已经被退学，魏升也转校了，班上同学也开始愿意跟他交流说话了，这层关系早不复存在了。
　　那既然都不是，又算什么？
　　——没关系。
　　心里突然冒出的答案，让姚钦一下子愣住了，同时脸色一白，止不住的沮丧自心里汹涌而上，连带神情也变得恍惚。
　　站在其跟前的箫旭似察觉了什么，道：
　　“我一直以为，周闻只是突然良心发现护着你，即使后来觉得过了，也只以为他护习惯了。”
　　姚钦垂首，转身靠着墙不说话——他如何告诉他，当初是他自己求对方的呢？
　　“没想到，你们竟然是这样的关系。”箫旭皱着续道。
　　“……什么关系？”姚钦有点惊讶抬头。
　　“情人啊！难道不是？”箫旭理所当然回。
　　……情人？他和老师吗？
　　好一会，姚钦才完全消化这两个字背后的意义。
　　仿佛一直被掩上的纱，突然被掀开，有什么，从朦朦胧胧的，变得清晰起来。
　　从前无法得到解释的心情，失落，开心，期待，无法理解的行动，退让，哭泣……甚至亲吻，似乎都有了线索。
　　纷繁的思绪一下子占据了姚钦的满脑子，心情复杂得连自己也理不清，有点甜，却有点酸，带点涩，乃至于箫旭后面话也没听清楚。
　　“……知道吗？”
　　直到对方说完了，才反应过来，茫然问：
　　“什么？”
　　箫旭不知他自己的话对他的冲击，听了不禁翻了翻白眼，道：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你有没有听？还有，你脸红个什么劲？”
　　姚钦说了声抱歉，手抬起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现，不知何时，脸已经变得滚烫。
　　于是，脸更红了。
　　“我刚才说，你们这么明目张胆的，就不怕别人发现？”箫旭有点不耐烦道，“本来周闻这么护着你已经够令人侧目的了，加上你之前的‘传闻’——张兴易他们退学可不能完全令‘传闻’消失。”
　　姚钦终于将话听进去，同时，刚还乱哄哄的心，一瞬间便被恐惧占满了。
　　半晌，他才僵着脸，手禁不住抓住对方的手臂，语带惊恐问：
　　“我和老师……有这么明显吗？”
　　他并非担心自己，反正他连死都不怕，这些他还在乎？然而，老师却不同。他还未成年，要这事真被曝光，老师肯定在学校呆不下去了，别的学校也不会要他，这变相的就是毁了老师的“梦想”！
　　“唔……这个嘛，我也不清楚。”这边箫旭见他这么紧张，反倒有点不敢确定了，“我不知道其它人有没有这么注意你们……其实我确定你们的关系，也是因为昨天我陪某个家伙去租书店，刚好看到你们在静室……嗯，其实那地方的确有些临时书架隔着，但你们也太明目张胆了。”
　　到了后面，又是说教。
　　姚钦听了，脸又发烫了。但思及刚才他说的话，心情又变得郁郁。
　　抑郁的心情持续持续至下午放学时，仍不见晴。
　　以致于当周闻出办公室，习惯性拉他的手时，他如惊弓之鸟似的，夸张往后退了一步，瞪大了双眼。
　　本来心情还不错的周闻，脸一下子冷了下来，半眯着眼，好整以暇看着他。
　　姚钦也发现自己动作未免太伤人，心下一慌，便低头嗫嚅道：
　　“会……会被看到。”
　　周闻皱起眉，锐利的目光快速逡巡一遍四周。学生大部分都走了，即便留下，也离得远，老师更不用说，他自己就是最后一个走的。于是，他不悦反问：
　　“谁？”
　　姚钦咬了下下唇，沉默半晌，在周闻快要忍耐不住前，轻声道：
　　“老师……和我，牵手的话，说不定，说不定会被看到，影，影响不好——当然，不是我，是对老师！”
　　后面的话，姚钦是抬起头说的，脸上显得慌张。
　　而周闻听了，先是一愣，接着仿佛听到什么愚蠢的话似的，冷笑，道：
　　“你以为像你这样的人，谁会注意到你？”
　　话落，不待姚钦多说，一把抓住他的手，往自己方向一拽，就直接把人强拉到跟前，冷淡道：
　　“走吧。”
　　说完便拉着人往学校车库走，一如既往。
　　手被握着，温热而干燥，心情也仿佛因此升了温。
　　姚钦抿了抿唇，没再反驳，快步跟前。
　　两人今天去的是一家瓦罐煨汤馆。刚在窗边坐下，便听周闻跟服务生说道：
　　“要一份天麻乳鸽汤，等会走时带走。”
　　接着才开始看菜单。
　　姚钦想着大概他是给家人带的，毕竟天麻对头疼眩晕很好，所以也没在意。
　　于是，两人分别点了一份煨土鸡和一份煨排骨，还点了一些小菜。
　　而就在等候的过程中，周闻拿起一根烟，慢条斯理把玩着。
　　姚钦见了，突然想到，最近似乎已经很少看见老师抽烟。恰在这时，发现周闻又将香烟收回盒子里，不觉问：
　　“老师戒烟了？”
　　周闻动作一顿，似想到了什么，拧起了眉，低声道：
　　“是周水多管闲事！”
　　虽然语气很不耐烦，然姚钦还是听出其中无奈的抱怨，嘴角不禁扬了扬。
　　接着，仿佛还嫌不够，对他也表现出了嫌弃，道：
　　“他说要比你们这些小鬼长命，不戒不行。”
　　姚钦怔了怔，半晌，才回过味来……意思是，要跟他一样活到最后么？——姚钦有点被自己这个想法给震住了。
　　而另一边厢，话匣子既然打开，当然，更可能是周闻不想姚钦再纠缠于这个问题，抬眼瞪着他道：
　　“有谁跟你嚼过舌根？”
　　一下子换了话题让姚钦有点不适应，所以疑惑地“啊？”了一声。
　　“刚才在学校的话……说什么会被看见！”
　　这下子，姚钦顿时没了兴致，垂下头，不说话。
　　周闻也没再逼问，只是对那个叫箫旭的多了一层不满——他上次在书店见到他时就不应该简简单单放过他的，怎么的也应该警告他一下，不要在小鬼面前乱说话！
　　如今学校的情况，能跟姚钦说这些有的没的，也就他了。
　　两人吃过饭后，仍旧是周闻送他回去。
　　下车时，周闻也下了车，手里提着打包好的汤，在姚钦转身跟他说再见时，塞进他手里，道：
　　“拿着。”
　　“咦？”姚钦惊讶。
　　想说什么，却被周闻打断了话头：
　　“不是给你的，你上次不是说你妈最近头痛得厉害么，正好给她……”
　　说到最后，仿佛被姚钦越瞪越大的双眼看得难受，周闻别过了脸。
　　而后不等姚钦多说什么话，转身打开车门，启动车子。
　　终于回过神来的姚钦连忙道：
　　“老师，谢谢！要不……要不上去坐坐？”
　　最后，甚至冲动地作出大胆的要求。
　　本来要踩油门的周闻动作一顿，抿了抿唇，皱着眉。半晌，他还是摇了摇头。
　　姚钦见了，一时也说不上自己到底是失望还是庆幸。毕竟到时如何跟他母亲介绍老师呢？——家访么？别开玩笑了。然而，当真听见老师拒绝时，心里却空空的，有股失落。
　　“哦……”
　　姚钦虚应了声，提着汤转身。
　　“喂，小鬼！”
　　而就在这时，周闻叫住了他。
　　姚钦脚步一顿，快速转身。无法否认，在这一刻，他心底冒出的是期待。
　　但周闻没有下车，只是直勾勾看着他好一会，才别过脸不悦道：
　　“若下次真又被看见了……又如何？小鬼，别瞎操心！”
　　话落，便踩动油门，车子飞也似的远去。
　　姚钦看着远去的车子，有点怔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