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害了我的夫人》叶观书

5、青睐

　　一枚铜钱难倒英雄汉。此话是真真的。
　　多年前，她对财物是毫不在意的。那时平日里吃穿不愁，若是需要什么从没有短缺过，而她也没有其他什么花销，身上向来不带钱。
　　等她开始独自过活，她才晓得人在世上没钱寸步难行。当初她离开匆忙，根本没想起要带上银票，一开始过得甚为艰难。行医无人问诊，只能靠着采卖山间的草药勉强过日。
　　后来她养了轩光，不能再居无定所，四处周游，于是靠着典当首饰和佩玉的钱，买下这座小楼院，开了药铺子，才安顿下来。她意识到钱财的用处，平日里也开始注意节俭，打算积攒下来为轩光以后读书求学用。
　　眼下这些明晃晃的钱物递到她面前，孟守真心里奇怪却并无喜悦。她虽渴望将来生活宽裕，但很清楚拿人的手短，天下没有白收的财礼。
　　昨夜她虽救了那人，但自认只是尽了医者本分。没有她，那人自己仍能撑段时日，想来也不难找到第二个解毒的大夫。
　　事实上，孟守真并不清楚她一手医术已经让两个男人心中敬服。她平日主要是卖草药，并不常替人诊治。虽然她自幼学习医术，学识也还算渊博，然而长到如今二十岁，这几年，真正作为一个大夫，出手救助的伤病者却是少之又少。外面的人并不信任一个年轻女子的医术，她渐渐也不提自己是个大夫了。
　　昨日楚溟的来访，勾起了她一个医者的心思。终于有人肯主动找她治，她心底还是有点跃跃欲试的。再发现那是难得一见的蚀骨毒，就算有顾虑，也还是手痒了。若是这种机会并不同时意味着麻烦，她也乐意多遇到，毕竟总是不接触困难点的病例，这技艺也要生疏了。
　　只是现在，她过了一把医者瘾，却要被麻烦缠上了身。
　　“多谢，我心领了，这些还请收回吧。”她不伸手，神色淡笑地看着楚溟。
　　楚溟并不意外孟守真不要这份谢礼，诚恳道：“孟娘子，这些并无别的意思。就是酬谢你治好主公的一点酬劳，实话讲，这其实是在下的一点心意。若非你的妙手，我现在肯定还在自责和焦急不已呢。”
　　“你不必如此，对我来说，你们已经付清诊金了，旁的都不需要。我做的只是医者本职而已。”
　　“孟娘子，我楚溟欠你份人情，这点小钱不算什么。你还是收下吧，你带着孩子，说不准日后能派点用处。”
　　孟守真失笑道：“楚大人你不用多说了，我是不会拿的。”见楚溟似有再劝之意，她又道：“这样吧，那张五十两的银票我本是想还给你的，如今就谢谢你了。”
　　“这怎么够呢……”楚溟还想再劝。
　　“我们不要再纠结此事了，不知楚大人除了这个，还有别的要紧事吗？天色不早，我还要给孩子做饭呢。”
　　楚溟想了想，没再坚持，毕竟主公已有吩咐，孟娘子日后如何还真不好说。他正色道：“孟娘子，我家主公希望你答应一件事。”
　　“什么事？”孟守真见他停顿不语，突然想到什么，认真道，“哦……请贵主公放心，我绝不会将昨日之事讲与旁人，不信的话我可郑重起誓。”
　　楚溟听了一愣，随后点头道：“主公受伤一事眼下确属机密，不能外传，你能如此想甚好。”
　　“不过，主公想让你答应的是别的事。”楚溟说着又停了下来，似是有点迟疑接下来要说的事。
　　孟守真眼皮微微一跳道：“请问楚大人，你接下来说的事，我可有拒绝的余地？”
　　“孟娘子唤我楚溟即可，”楚溟顿了顿，抱歉又坚定地摇摇头道，“此事不容拒绝。”
　　看来做好事又被讹上了？孟守真静默了会，抿唇道：“请直说，贵主公想要我做什么？”
　　“孟娘子不必紧张，此事于你并无害处。”事实上，搁在普通女人身上，怕会觉得是天大的幸事。孟守真能得主公青睐，令他既有些意外又觉得果然会如此。实在是主公长年在男女方面跟出世的圣僧似的，依他的观察，这还是主公第一次对个女人流露出明显的兴趣来。
　　楚溟不由地再次打量孟守真。
　　孟守真和昨日并无不同，依旧穿着洗旧的青袄黄裙，还算过得去的五官，一双水眸有点发怔，嘴角微微抿紧，面色镇定，但神情不愉。楚溟不太懂主公一夜间看上这女人什么。若说是医术，京城已有梁神医在主公门下。若说美貌，与那些倾慕主公的贵女一比，她称不上是一个大美人，年纪也不那么合适，又还带着孩子。
　　就是做个妾，也配不上主公。
　　虽说她救了主公一命，他很感激她，但他觉得站在主公身边的女人，理应更好许多许多。然而，主公主意已定，他只能相信主公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他如今也不用多想，只要完成差事即可。
　　孟守真听了楚溟的话，拧了眉头，更感到这事的麻烦恐怕要比自己想象中的大。不禁想起上一次她救人，身边从此多了个轩光，真不知这次会可能惹来什么？
　　“到底何事？”她不自觉握住了自己的手。
　　楚溟想起主公的吩咐，犹豫了下，还是换了称呼道：“夫人，主公有请，命我护你进京。”
　　他见孟守真不语，只定定看着自己，便接着道：“从今往后，你就是主公的人。主公眼下身有要事，要耽搁一段时间才能回去，就先派了我来接夫人到京城去。”
　　孟守真嘴角一抽道：“从今往后，我就是主公的人？”听着真霸道。为何她有点想笑。
　　“还有，楚大人你还是继续叫我孟娘子的好。”换个称呼难道就让她尊贵些了？
　　还有，这什么运道，她每每救人，怎么都要把自己搭进去？就算那人不计较她是个女人，想要招揽她，她也没兴趣被达官贵人豢养在宅中。
　　楚溟不理她是怎么理解这话的，他实在不擅长解释这种事，点了点头。他想，具体以后怎样，还是到了京城再看，让府里的女管事跟这位说吧！
　　“主公的吩咐，恕楚溟之前冒犯了，以后都会尊您为夫人。”
　　这什么意思？孟守真微微眯眼：“我要是坚持不想答应此事呢？”她和轩光在此住得好好的，平白无故为何要听从他们。难道自恃身份高贵，就可以为所欲为？
　　“夫人，暗杀主公的人，很可能找到此地。跟了主公，才能保证安全。如今云中水灾刚过，饥荒将至，此地并不是好的安身之所，到京城去，就不用受灾荒之苦。”楚溟很实际地给她两个理由。但他不会说，这两件事主公都会处理稳妥，完全没有必要担心。
　　孟守真闻言沉默。照楚溟一讲，离开此地确实有点必要。她不能拿轩光冒险。只是，她并没意愿到京城投靠他那个主公。
　　或许看出孟守真不想答应，楚溟又道：“我身负主公之托，无论如何都会完成使命。夫人，你不必多想，明日我便来接你。”无论孟守真她怎么想也无用，他是定会让她到京城去的。
　　“你们真是——”听他言下隐隐有胁迫之意，孟守真无语了。
　　“夫人晚上准备准备，除了要紧物件，其它都不用带。明日辰时，在下来接。先告辞了。”楚溟也不容孟守真多说，笑了笑就走了个没影。
　　“哎，你东西没拿走啊！”孟守真一拍那小漆盒，无奈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