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阿朱》花不窟

3、寻人记

　　阿朱？
　　“小狐狸？”青川猛然坐起来。
　　沙漠里的星星压得极低，一弯弦月黯淡不明。绿洲水面漆黑，周围树影簌簌，简直就是恐怖故事的标配环境。
　　青川想起无数个床头故事中，青面獠牙狰狞恐怖的鬼怪，夜风极冷，那一瞬间，冷汗刷地落下来，胳膊上炸开无数寒栗。
　　“小狐狸你去哪了。”青川不敢动不敢发声，只能在心里默默召唤。显然，心有灵犀术他修炼还不到家，阿朱根本没有任何回应。
　　玄狐一族作为预备役神仙，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十恶不赦，在人间基本是没有天敌的，这源于他们体内生来就有护身灵咒。这一点阿朱可能不知道，但是青川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虽然他平时跟着师兄们练功总是捉奸耍滑，能偷懒绝不偷勤快，但是对于一些八卦秘闻，东家丢鸡西家跑狗，山下王二麻子的外甥女的干闺女跟着一个穷酸秀才跑了这样的事连那个秀才脖子后面是不是有颗痣都打听得清清楚楚。
　　这样黑漆麻黄连只鸟都没有的地方，阿朱没事不代表他青川也没事啊。
　　“阿朱，你在哪，你快回来。”
　　青川将头埋在膝弯内，膝盖双双堵住耳朵，一时间，万籁俱寂，呼啸尖锐的风声消失了。
　　与此同时，绿洲水域另一面，一只浑身是泥的狐狸正用两只前爪交替从水边柔软的沙地上扒拉，这时已经扒拉出一个海碗大小的坑了。小狐狸蹲在这个坑里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我不行了，没力气了，我弄不动了，啊啊啊，阿什你到底在哪里啊。”
　　阿朱崩溃般大喊大叫，原本他位于上风向，大漠夜里甚是安静，即便不用凝神细听，青川也是能够听到的，奈何青川早早把耳朵堵上，就这样错过了。
　　“再往下一点，有一块大石头，我就在那块石头缝隙里。”一个轻柔的声音不疾不徐传来，“你休息一会再挖。”
　　“阿什，我饿了，我想吃葡萄，想吃甜瓜，想吃杏子……”
　　阿朱尚未说完，身侧地面凭空出现了晶莹的葡萄，白白的甜瓜和又大又饱满的杏子，风一吹，发出好闻的甜香。阿朱抽了抽鼻子，眼中蹦出星星一样的光芒，“哇，这是给我的？阿什你好好。”
　　吃完了葡萄甜瓜杏子，阿朱揉了揉肚子，疑惑道：“吃了这么多，怎么一点都不撑呢。”
　　“这是用法术变出来的。法术能够变出来的虽然一模一样，连味道也一样，可是终究是假的，就像是吃空气一样，吃多少也不会饱。”阿什的声音低落下去，“对不起啊，我没有真的葡萄甜瓜和杏子。”
　　小狐狸眼睛亮晶晶，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幸福感：“也就是说，这样一来，我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再也不怕撑的走不动路了。”他突然跳起来，四只爪子尽力往四个方向伸，将自己拉成一张薄薄的狐狸皮，“阿什，再给我来这些，要多多的多多的。”
　　哗啦一下，铺天盖地的水果将阿朱埋在里面。阿朱幸福地扭了扭身子，感受着柔软的毛蹭在水果上的幸福感，觉得漫天漫地都是幸福的粉红色泡泡。
　　一口气将水果山啃成了秃头，站在光亮亮的水果脑门上，伸了大大的懒腰，满足道：“我的人生圆满了。”
　　三两下跳下水果山，跳进海碗坑里，双爪齐挥，利爪与泥土纷飞，沙泥与狐毛俱下，效率奇高。
　　挖了大半夜，阿朱一爪下去，锋利的爪尖碰到坚硬的东西上，力道反弹，整只爪子都是一麻。心理大喜，这应该就是困住阿什的那块石头了，阿朱顾不得疼痛，更加卖力挖了起来。
　　终于看见了阿什说得那块石头。
　　阿朱心底的欢喜被陡然浇了一瓢冷水。
　　那是一块巨石，巨大的，有他三个那么大。再来一只狐狸也搬不动这么大的石头啊。
　　阿朱平躺在石头上，瞬间觉得生无可恋，御史决定用水果撑死自己，拿了一个甜瓜咔咔啃起来，“阿什，再来点甜瓜，我要撑死自己。”
　　甜瓜下雨一样噼里啪啦落下来，阿什的声音依旧轻柔，“法术变出来的甜瓜撑不死的。”
　　半晌，阿朱吐出一块瓜皮，幽怨地说，“阿什，你这样会失去我的。”
　　“啊！你要走了吗？”阿什果然着急，“绿洲的水很快就干了，不离开这里我很快就会死，我不想死。”
　　“阿什，你会那么厉害的法术，能不能用法术把石头搬开呢？”阿朱敲了敲石头，实心的，“甜瓜再来点。”
　　“法术终究是镜花水月，能惑人心智，乱人深思，却不能作用于世间实物，我能用法术引你们来此，却不能救自己，大概也是天意。阿古力大叔的儿子就在他家的葡萄园里，我用了障眼法，所以他们才找不到。你回去带大叔去园子里就好了。”
　　“原来阿古力大叔的儿子是被你藏起来了。”阿朱坐起来，“你为什么要藏起阿古力大叔的儿子？”
　　“阿古力大叔儿子不见了一定很着急，就会请人去找，可是阿古力大叔没有钱，只有葡萄，这样的酬金是吸引不到人类的，只有喜欢吃葡萄的妖怪才会接受，这样妖怪进了沙漠，我就可以把他们吸引过来，然后救我出来，没想到进来的是一个人类和一个妖怪。”
　　“我不是妖怪啦。”阿朱挠挠头，“也算是妖怪吧。”
　　“明天天亮你们就走吧，我会给你们引路。”
　　“那你呢？你要一个人在这里等死？再想想，一定有办法的。”
　　“或许不久以后就会有驼队过来，我能让他们帮我的。”
　　妖怪的世界和人类世界虽然相通却各有规则束缚。
　　如果人类帮助妖怪，那妖怪是要报答的。而这份报答通常不会太容易。比如当年白娘子报答许仙救命之恩，与许仙结为姻缘，逆天产子，生下人与妖混血小孩，受到天谴。这样的情况在妖怪们眼中，已经是非常幸运的情况了。很多报答人类的妖怪最终都化身枯骨，再也回不来了。
　　阿朱虽然贪嘴好吃，却不是除了吃什么都不知道。
　　阿什既然费了这么大周章才引他们来这里，一定不愿意向人类求救的。
　　“阿什，我找大和尚帮忙吧。他坏主意那么多，一定知道怎么办。”
　　正抱着头瑟瑟发抖的青川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喷嚏。
　　“不要！”阿什打断他，“我不想让人类帮我。”
　　“我有办法啦！”阿朱蹦跳着向着青川方向跑去，“阿什你等等我啊。”
　　阿朱站在青川面前，清了清嗓子，“大和尚。”
　　青川不为所动。
　　有提高了声音，“大和尚！”
　　青川不为所动。
　　阿朱伸出右爪，唰地弹出爪尖，对着青川仅露出一小块的耳朵尖就抓了过去。
　　青川嗷一声，“有鬼抓我！”
　　“原来大和尚怕鬼。”阿朱暗暗点头，心想，“以后大和尚不给吃的，就讲鬼故事吓他。”顿时觉得狐生无比美妙。
　　青川定睛一看，原来是狐狸。心里有了底气，气呼呼揉着耳朵，“做什么抓我。”
　　“叫你你不理我。”阿朱振振有词，“你会可以让人力大无穷的咒语吗？”
　　“不会。”青川眼珠子一转就知道狐狸有求于己，这时还生气那一爪子，虽然只是破了皮，但是那也好疼啊。
　　“你会。”阿朱伸出一条腿，弹了弹耳朵，小时候找三哥哥要他珍藏的糯米团子，三哥哥也是说没有，最后还不是拿出了一大盘子。
　　“你去哪了？”
　　“你先告诉我咒语。”
　　“我先问的。”
　　“你先告诉我咒语。”
　　“你先告诉我你去哪了。”
　　“你不告诉我咒语我就给你讲鬼故事。”如何抓住一个人的软肋这项技能，阿朱在很小的时候和三哥哥关于糯米团子的问题已经磨练的炉火纯青。
　　“……好吧。”
　　阿朱蹦蹦跳跳找到困住阿什那块石头，背上是青川用水写的咒语，他要在水干之前把阿什救出来。
　　“上天入地，力大无穷，起。”
　　果然，符咒作用下，阿朱宛若战神附体，硬生生将大石头挖了出来。
　　可是，阿什在哪里呢？
　　“我在这里。”阿什很开心，“背着月光看，石头上有一道裂缝，就在那个缝隙里面。”
　　阿朱找来找去，果然有一道手指粗的裂缝，刚好他能够伸一只爪子进去。
　　“上天入地，力大无穷，开。”
　　阿朱双爪扒住石缝，向左右用力，石头一点点裂开。露出了一只雪白的牡蛎。
　　“原来阿什是牡蛎啊。”
　　白色牡蛎光芒一闪，“不是啦，我是蜃，是蜃，和牡蛎不一样啦，就是长得有点像啊。阿朱，谢谢你救了我。”
　　阿朱不好意思地笑了，“阿什，你是怎么被困住的啊？”
　　阿什身上光芒黯淡下来，“我就是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睡了一觉，谁想到睡醒后发现自己长大了，被卡住了，怎么都出不来。”
　　“你要去哪里呢？”
　　“去找一个冬天也不会干涸的绿洲，这样就不用总是跑来跑去的啦。”
　　“你一定可以找到的。”

　　天边一角泛起红色的云霞，黑暗逐渐隐退。
　　青川泄愤一般咔咔啃着梨子，咬一口就扔。片刻后，他的耐心终于耗尽了，“小狐狸，你昨天晚上干啥去了？”
　　“交了一个朋友。”阿朱正在试验自己新学会的法术，他的面前已经有了一座梨山，一座西瓜山，一座甜瓜山，一座葡萄山正在缓缓成型。
　　“你竟然不叫我！”
　　“妖怪的事，和你们人类没有关系啊，不过你也帮了忙，我那位朋友说谢谢你他会帮你实现一个小小的心愿。”
　　“是什么心愿？”青川顿时来了精神，眼睛里盈满闪耀的星星，“我希望能够捡到一大笔钱，这样就可以直接回山上啦。”
　　离开沙漠的时候，脚下是不同于沙子的坚硬触感，青川低头从沙子里扒拉出咯痛自己的东西，发现是一个破旧的钱袋，不知道在沙子里埋了多久，丝麻混织的材质触手即碎，里面是满满一袋子的碎银子。
　　“发财了发财了！”青川捧着钱袋高兴地直跳，“你那什么朋友还真讲究，以后这样的朋友有多少交多少！”
　　走在路上，青川还在念念有词，“找到阿古力大叔的儿子，看到我们这么辛苦的样子，大叔一定也会给我们很多钱，这下就真的发达了。”
　　“阿古力大叔没钱。”阿朱毫不留情指出来。
　　青川瞪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我朋友说得啊。”
　　阿古力大叔果然没钱。
　　找到了那个在葡萄园睡了长长一觉的儿子，阿古力大叔喜极而泣，指着满园的葡萄说，“我没什么可以报答二位的，就这些葡萄了，都给你们，都给你们。”
　　青川撇了撇嘴，“你那什么朋友啊，果真乌鸦嘴。”
　　青川只要了大叔两大串葡萄，自己一串，狐狸一串，还偷偷给大叔留了不少银子。
　　青川摸着胸口硕果仅存的两块银子，心疼的直撮牙花子。
　　仰天长啸：“我一定要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