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坏的秋濑君Ver.1》Shadowy River

3、第二章

　　跟踪狂？变态？
　　怎……怎麽可能嘛。哈，哈哈，应该是我误会了。
　　从来没有和他打过照面，而他也不可能了解我的名字啊。
　　我自我安慰著，不舒服地挪动著身子。
　　和这所学校里大多数的学生不一样，秋濑同学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我所崇尚的直来直去，从不刻意隐瞒自己的情感。只可惜进门之後始终板著脸，不然笑起来应该会很迷人吧。
　　这一切都很正常，直到现在我看到了他的笔记本。
　　他很用力地写著每一个字，因为用力而颤抖的手就像是抑制著什麽情感。
　　和这个班上的学生没有什麽区别，本质都是一群让人捉摸不透的心机重重，总是盘算著要将多余的人杀死的变态。
　　──自始至终最正常的人，大概是我吧。

　　突然有些为秋濑君感到遗憾了。
　　因为，我太希望，这样一个仅仅通过名字和外表就能与我引起共鸣的秋濑同学，内心里，会是一个与我相同的正常人啊。
　　所以说，雪辉君你到底是怎麽了，竟然闲著没事做，想到去替一个变态去辩护。

　　下课了。
　　所幸的是，秋濑君一听到铃声就走出了教室门外。不过，他的书包还放在教室里，估计很快就会回来。
　　凌江同学的桌椅安置好了。教室空间足够大，所以她成为了我身後的单人排。因为有日向和高阪的在场，不一会儿，我们就熟络了起来。
　　凌江同学和我一样，是从另一所高中转来的，原因是父母离异。听著她发出银铃般的少女的笑声，我想她已经走出了适应期。话题围绕著她制作过的新奇的料理，收藏的杂志，甚至是在动物之家照顾的流浪狗（这点让日向同学很兴奋，两人闲扯了很久，甚至约定好了周日要一起去）。在她的身上，我总是有意无意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影子，同样的对未来抱有期待，同样地不愿意去想太多关於这所学校的、太过复杂的事情。
　　尽管她对我很有兴趣，每次把话题朝我的方向引，但总觉得，她不像是我触手可及的人。
　　“阿雪不喜欢讲话呢。”她突然伸出手，把我的帽子的一角理了理，我下意识地向後猛地躲闪。
　　见到我有些过激的反应，害羞地笑笑，偏头：“什麽嘛。为什麽要躲开呀，我只是想替阿雪整理帽子而已呀，又没有做什麽奇怪的事情啦。”
　　“诶……诶？”
　　“你就别管了，他就是那副不解人情的样子。”高阪插话道，右手按在我的肩膀上，把我向後一拉，摆出闪亮登场的造型，“看，本大少才是知书达理的典范！”
　　“少臭美，见到女生，有那麽激动麽，连发型都忘记整理了吗？”日向“啪”地给了高阪的侧脸一记，“现在我们的目的是帮助新学生融入集体。”
　　“就是就是，高阪同学的乱入完全打扰凌江同学和雪辉同学的对话了啊。”
　　──所以说，这目的事实上是……
　　撮合我和凌江？
　　不，不能这麽想。虽然的确很搞笑没错。
　　“阿雪发呆了唷。想什麽呢。”
　　一只手在我面前晃晃。
　　我立刻从自己杂乱的想法中出来，抱歉地扶头，“啊，啊啊，没事。凌江同学有什麽话要说麽？”
　　“又是这种口气呢。”听起来凌江有些失望，灰绿色的眸子也暗淡下来，突然像是灵光一闪，那对绿宝石放射出了与众不同的兴奋光芒，“对了，我有带自己做的饼干喔，抹茶味道的。大家都来尝尝吧。”从背包里拿出粉红色的纸袋，也不管我同不同意，轻巧地用两根指头捏起一块小兔子饼干，塞到我的嘴边：“啊。”
　　“凌、凌江同学，这样不太好吧……”本想用手捂著嘴，但看著她目光灼灼充满期待的样子，拒绝了肯定有些失礼，努力装成正常的样子咽了下去。
　　“都是同学啦，没有关系的说。”她弯起眼睛，嘻嘻地像完成恶作剧的孩子，向周围望过来的同学招手，“大家都来尝尝啦。”
　　脆脆的，带著浓郁的清香，味道的确不错。“唔。很好吃呢。”
　　“喜欢的话，我下次可以再做一些阿雪喜欢的口味唷。”
　　“不，不不，真的不用照顾我了。恩……凌江同学喜欢什麽就做什麽吧。”
　　处於被众人目光所围困的窘境的我，完全不知道如何应付这样的场合，只希望有人能够把我从当中解救出来。
　　最先抬头的是高阪，朝著过道的方向挥了挥手臂，“哟，秋濑君。是又有疑团和事件了吗？”
　　“啊。是这样呢，刚刚西岛警官又给我打了电话。”这样一句淡淡的，从我耳边缓缓飘过的话，以我自己都无法相信的速度，捕获了全部的注意力。
　　他没有刻意说什麽，仅仅是回答高阪的问题而已。沈稳而平和，末尾带著些少年意气，微微扬起的声音，让我忍不住转过头去。
　　“所以说是马上就走？”
　　“今天是暂时不会走了。”秋濑盯著高阪，但我很怀疑他觉察到我的反应了。瞳孔本能地收缩了一下，随即又被一个捋刘海的动作掩饰过去，他若无其事地继续与高阪的对话，“高阪君，上次的事情，还是要谢谢你的帮忙呢。”
　　“小事一桩了！秋濑君对那次事情很在意啊。”
　　“是啊。没有办法转移自己的精神呢。我不知道那些警官怎麽想的，为什麽极力反对我的意见。当然，”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微笑，“我也从来不觉得自己的推理哪里出了错。年龄不是杀人的障碍。”
　　“真是自信的侦探呢。”高阪把左胳膊完全摊在我的课桌上，右手竖起大麽指，“加油。期待你的进展。不过，那具尸体……”
　　“啪”，日向又是一掌，这次是切在了高阪摊在我桌面的胳膊上，痛的他龇牙咧嘴。“没看到有新同学在麽？谈论那些恐怖的事情做什麽？”
　　“说说而已，谁知道我们在说……”嘟哝著辩解。
　　正在发呆中的我，感到自己的袖子被谁拉住了。
　　“阿雪，他们在说校园七大不可思议吗？”凌江显然有些委屈，“其实，没必要回避这个话题啦。我在原先的学校里，亲眼看到过非常奇怪的事情唷。”
　　“什麽事情呀？说说看嘛。”真央感兴趣地凑过去。
　　“我在之前的学校里……”

　　“嗯……”
　　秋濑君沈著脸，在颇有兴致地打量著我，眯起眼睛。
　　这一次我确信无疑他在看我。
　　被向来漠视周围的人、被自己怀有好感的人注视，不是应该值得高兴吗？
　　我却高兴不起来。
　　他的眼神，是有想要告诉我的、非常重要的事情。
　　大脑里划过这样一个直觉判断为不可能的结论。
　　嘛，我们才认识没多久，不，根本算不上认识，怎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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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後为了庆祝凌江同学加入新集体，碰巧第二天是星期六，班长提出来索性一起坐电车去市中心的饭店就餐唱歌。因为不少同学第二天要参加篮球比赛，所以到了晚上七点锺的时候，大部分的人都散尽了，只留下我和寥寥可数的几个同学。
　　凌江喝醉了，摇摇晃晃地从卡拉OK包间的沙发上站起来，似乎是模模糊糊地到我的面前对我说了一句“我喜欢你”，引起了不小的骚动。而我则尴尬地红著脸，不知道怎麽回应。
　　秋濑君之前说他暂时不会走，但我始终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买好了电车票，冲到站台上，刚好有一辆电车正准备发车。真央他们抢在开门之前挤了进去，我就要上车，落在最後和我一起走的凌江同学突然脸色不对，“哇”地一口吐了出来，致使我不得不退了下来，把她小心翼翼地扶到站台边的椅子上。
　　此刻，车门缓缓地关上了。

　　“阿雪。”她的脸色在月台的灯光下有些发白。
　　“舒服一点了吗。”并不想要过分关心她，更不希望和她进一步发展，但如果真把她就这样放在月台上，我应该会良心不安。怎麽办呢，我就是这样的好人。“……那、那个……我也不知道怎麽醒酒会快一些，如果醉的太难受了，就尽量不要说话吧。”
　　“阿雪，我已经醒了。不是醉……是难过呢。”她无力地朝我一笑，失神地望著月台顶上的字幕，“每次这样醒过来，都会想死呢。”用指甲刮著椅子上的漆块。
　　“凌江？”我确认她没有在开玩笑，故作轻松，“凌江同学不是在开玩笑吧。”
　　“一年前，父母不是离异了而是被杀死了。这样的阴影，直到现在我还能感受得到。”她用平静的声音叙述著，“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已经失去了喜欢别人的权力吧。想要深刻地爱一个人，又自私地希望他能够回报我，他能够按照我想要的方式为我做点什麽。”
　　“什……嗯……嗯。”听起来是在说她的前男友，不过，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我还是认真听她说完吧。
　　“可到了最後，我发现，他连停下来看看我都不愿意。”
　　“很抱歉呢，雪辉同学，今天你因为我受了那麽多委屈。我想著，如果催眠自己，让自己的内心被另外一个人占领，或许就能扭转最後的结局。所以，才做出了那麽愚蠢的行为。”凌江奈奈子灰绿色的眸子变得空洞起来，干涩地咳了几声，抱歉地笑了笑，“可是，不行呢。”
　　“雪辉同学你知道吗？每次你这麽温柔而无害的对我，就让我不禁联想起那个人来，清醒後是更加无法抹去的记忆。”她的胸膛起伏著，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急促地呼吸。“还……还是……忘记不了呢……好难受啊……”
　　“凌江同学，我说……”

　　这样的付出没有意义。你完全可以不必要那麽在意一个人，如果知道他不可能那样同等地回报你的话……

　　“呜──”拉长的电车进站的警戒声将我来不及说完的半句话掩盖。
　　我恐惧地瞪大眼睛，凌江同学的黑色长发从我的视线里飘过，淹没了全部的光线与色彩。
　　她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失了控似地飞奔向那辆还在疾行中的电车。
　　“凌、凌江！”
　　昏暗的灯光，电车没有发现我们。
　　奔跑著的凌江张开手臂。
　　──她想要自杀。

　　“凌……！”
　　千钧一发的时刻，我几乎是闭上眼睛地冲上前去，希望力挽狂澜。
　　“呜呜──”电车的车窗哗啦哗啦，晃过一连串如同老式胶卷的相间变换的黄色和黑色。
　　强大的气流直擦著我的脸。
　　身後好冷，像是有一只手，要将我推进眼前的漩涡。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斜成危险的角度。
　　离疾驰中的电车太近了，想要刹住脚步也是不能呢。
　　意识朦胧中，凌江忽然笑了，心满意足，用她冰冷的右手使劲拉住了我的手。

　　──我要死了。

　　在自己即将支离破碎的一瞬，我听到背後有人在惊恐地喊我的名字：“雪辉君！”
　　谁……
　　更多的黑暗挤占了我大脑最後的空间。
　　我无力地笑笑，就当做是自己默认了这样一个劣质的结局。

　　“！！”
　　像是被什麽东西给撞上了，力道和劲度始料未及，身体不受控制的我斜斜地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月台靠里的大理石地板上。
　　“呜──”眼前，那辆我和凌江原本要撞上的电车逐渐减速。

　　发……发生什麽了？
　　虽然穿著靴子，但著陆时是右脚的踝骨先著地，稍微动一动就有尖锐的刺痛像电流贯穿全身。就是这样我还是努力地用手撑起，抬起上半身，想知道刚才的异变是怎麽回事。
　　凌江同学在我的不远处呻吟著，汗水将她的刘海并成了一缕一缕。
　　而我的面前，是一个我怎麽也想不到会在这样一个时间点出现的人。
　　秋濑君风衣的帽子胡乱地搭在肩後，整个人大口大口地喘著气，像是脱线的人偶一般脱力地跪坐在我面前的大理石地上，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额头上密布著的汗珠的反光让我确认刚才他做了什麽。
　　我听见他如释重负地轻笑了一声。
　　“雪辉君又差点死了一回唷。”
　　来不及去理解这句话是否是对我智力的嘲讽，但此刻我除了感激之外，别无他想。
　　他吃力地站起来，右膝盖的剧烈疼痛让他在站起的时候整个身子震了一下。走近我，突然将双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秋、秋濑君？”
　　这样有些亲密的行为让我有些无法接受。尤其当我脑中闪过早上他那张冷冰冰的脸的时候，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违和感。紧接著又回忆起了那张满满地写著我名字的纸，纸张最後那一撮溅开的铅粉。
　　忍不住想要用手推开。

　　没想到，他只是这样前後扫视了我一眼，就轻轻地松开了我的肩膀。
　　脸上是我以为自己看错的温柔笑容：“太好了，没有事呢。”
　　“秋濑君……”
　　我们不认识，不，连正式的招呼都没有打过。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隔著帽子抓著头发思考著，没想到他顺手把我的帽子取下来，理了理，放到我的右手中。注意到我木讷的反应，“噗”地笑了出来：
　　“雪辉君呆呆的样子，好可爱呢。”
　　他……他……
　　对视著他绛红色的眼睛，我像是一只怯懦的小动物，在不安的驱动下，一步步向後挪动著。
　　突然很庆幸月台上是光滑的大理石地板，而不是入口处的地毯。
　　“不会伤害你的唷。” 他没有跟上去，只是远远地隔著这段我溜出去的距离，固执地朝我伸出手来，“我是雪辉君的朋友啊。”
　　朋、朋友吗？
　　在这样的一所几乎以变态闻名的学校里？
　　大脑因为负荷过大迟滞了。
　　──但，会不会，他真的如同我的想象，是和我一样的人呢？
　　犹豫著，我伸出了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