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我自知》萧落木

3、第 3 章

　　江湖上曾有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组织，叫做‘修罗宫’。相传修罗宫主的武功已是登峰造极，多次大败围攻他的正派人士。后来，一夜之间修罗宫大败，连天山的老巢也被火一炬，付之焦土。

　　这大败修罗宫的，正是江南苏家

　　江南苏家，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门大户，如今又为武林除一大害，更是声明远扬。但苏家这次大战，也是损失惨重，苏家的三个儿女就死了两个，连尸骨都找不回来，仅剩下大儿子苏自得还尚在。于是多少人都想抓住这机会攀上苏家，乘这后继无人遣乏，来分一杯羹。

　　苏家老爷苏天雄也为之大伤脑筋。成天都是来提亲的，把自己儿子过继过来的，几乎要将苏家门槛踏平

　　苏老爷一袭青衫，头发已经开始发白，但却不减他的精干和气势，他正坐在太师椅上，听管家禀报家中大事

　　管家抬手擦了擦一头热汗，恭敬地问

　　“那么这件事老爷意下如何？”

　　苏天雄沉吟了一会，转头看向身旁的长子，沉声问

　　“得儿，你认为呢？”

　　苏自得想了想说

　　“回父亲，孩儿认为可以收留闻人家人”

　　“哦？何以见得？”苏老爷啜了口茶，不经心地问去

　　“孩儿认为闻人家今已失势，不会造成什么危险，今天我们若收留闻人家遗孤，闻人老爷之前在朝廷的势力，交情都很好，我们此举必会引来一片好评”

　　“那么你不怕得罪了君家人么？我又何必为了一个小孩，开罪正得势的君家呢？”

　　君家与闻人家世代政敌，这次闻人家遇祸，也是君家的杰作

　　苏自得笑了笑，道

　　“父亲有所不知，君家唯一的儿子已经死了，君老爷一把年纪，怕是无后了，如此一来君家又何足为惧？更何况当年是闻人伯伯助您一臂之力才得以有如今的地位，收留他们的儿子博个‘仁义’之名又有何不好？”

　　苏天雄叹了口气，道

　　“当初知儿若愿将一半心思放在这家业上，不到处乱跑，也不至于……”

　　苏自得脸色暗了暗，继而又笑着说

　　“父亲不是还有孩儿么？”

　　苏天雄瞟了苏自得一眼，扭头对胖管家说

　　“既如此，你便把那闻人家的二公子领进来吧”

　　胖管家哈了哈腰走出去，不一会儿便领进一位衣衫褴褛的白衣少年。白衣少年虽衣着残破，却风姿卓著，他信步走到大堂正中，对面前太师椅上的苏天雄拜了拜，道

　　“砚君见过姑父”

　　苏天雄和蔼地起身扶起砚君，笑着说

　　“侄儿不必多礼，可怜你们闻人家遭此变故，莫要伤心，以后这儿就是你家了……来，见过你堂哥”

　　砚君向自得作了个揖，道

　　“见过堂哥”

　　苏自得笑着止住了砚君，砚君一抬头，却不由愣住了。想不到堂哥苏自得竟是路上救过自己的蓝衫文士！

　　苏自得也吃了一惊，但他脸上马上浮起温和似水的浅笑，柔声说

　　“堂弟何需多礼，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啊”说着还抬手拍了拍砚君肩膀，转身对管家说

　　“仲伯，看闻人堂弟一路风尘也该累了，你领堂弟去洗个澡，为他安排个房间……哦，对了，再帮他裁身新衣服”

　　砚君没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苏自得，苏自得不以为意，还热心地对他说

　　“若有什么不周的地方，贤弟一定要告诉我，让我亲自为你操办”

　　砚君心中冷笑，但他依旧温和地答道

　　“多谢哥哥关心”

　　接下来的日子里，苏自得对闻人砚君却几乎是视而不见，充耳不闻。虽没有生活上什么不周，却散发出一股难一接近的戾气

　　夜晚，冷然的月光洒下，躺在床上的砚君全无一点睡意，一双明亮又深邃的双眸静静望着窗外的晓月

　　一阵清幽的箫声传来

　　轻柔的箫声缠绵悱恻，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哀伤和无奈。淡淡的，柔柔的，如泣如诉，痴迷又温柔

　　箫声一丝一缕地飘进了砚君的房间，引得他披上件晨衣遁声而出

　　箫声飘渺地自一个小小的荒废的庭院中传来，院中有一株年岁很大的老树，树下有一抹淡淡的人影，人影旁的香炉里尚有几支正在燃烧的香，青烟中的人那么不真切，似月中的谪仙

　　不等砚君走近，箫声已停。吹箫人手捧着一只月白的瓷瓶，喃喃自语

　　“己知，你在那里会不会冷？会不会寂寞？”

　　那样憔悴又悲伤的心声，谁听了都会心痛

　　吹箫人又自答道

　　“你应该不会寂寞吧？他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不是吗？己知……你可以原谅我吗？”

　　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你又怎么会原谅我呢？我夺走了你的一切呵……你要我吹箫给你听，我都啬于给你……如今我要吹……你却再也听不到了”

　　一颗透明的泪划过男子的眼角，美得如同水晶之光

　　幽幽箫声再度响起，摧人心肝

　　砚君的心也似被那箫声撕扯着，悔恨的痛着，幽幽箫声中他似见到了他那美丽的哥哥。哥哥笑着，笑得那么绝艳，然后化作了山涧的一抹浮云

　　脚下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吹箫的人甚是警觉

　　“谁！”

　　话音未落一只冰冷的手已经掐住了砚君白皙的脖子

　　“唔——”

　　失去抵抗能力的砚君喉咙中发出轻微的响声

　　待看清来人之后，苏自得才松开手，双眸又似回到了他们初次见面时的冰冷与无情

　　“……敢偷听？”

　　砚君已经恢复了平静，双眼深邃不见底

　　“我听见了……”

　　“你听见了什么？”苏自得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我听见了心碎的声音”砚君淡淡地说，眼中满是可以湮灭红尘的寂灭“痛苦和无奈，心再痛也不能后悔的破裂的声音……至爱的人离去的声音”

　　苏自得的眼神涣散了一下，一手却悄然攀上了砚君颈后的死穴，砚君似不觉，依旧自语道

　　“这样的声音我听过……哥哥死的时候我听过的……”

　　“哥哥？你是说闻人墨卿？”

　　砚君点点头

　　“你的箫声……好悲哀……”

　　苏自得眼中一片空洞，他无力地放开了砚君

　　“……你走吧”

　　砚君无声地转身，衣袖却被苏自得一把拉住

　　“……别走，他一直要我为他吹一曲，我不曾答应过他……今夜你可否代替他，听我一曲？”

　　砚君轻轻点头

　　箫声再起，温柔如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