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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买棺乌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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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爵轻轻的喊,“认出来了没?可以走了吧,我还要睡觉。”再认真不过的逐客令。
火穗眉心皱成川字型,眼睛可怜兮兮的耷拉着,憋着嘴无力地看他,“腿软。”
。。。
丛爵将刚刚被火穗撕碎扔到地上的衬衫,一把甩出盖在地上的人身上,扶着“腿软”的火穗往桌边走。手心紧攥住的人肌肉轻微的发抖,连细腻紧实的胳膊上都渗出细密的汗珠,泛着苍白。
“侠女,你不是来真的吧?”丛爵扶着火穗在桌边坐下,看着她小扇子般狭长密集的眼睫毛上的汗珠恶意地取笑。
火穗闭上眼,竭尽所能的让脑中的图像运行的慢下来,直至模糊和消失。
她的眼睛天外流星般闪亮的睁开,脑袋迅速的凑过去,几乎面贴面的距离,丛爵始料未及,条件反射的往后仰开,却看到火穗眼中顽劣的笑意,“你这个人胆子可真小。哈哈。”
丛爵一时没有明白过来,随后嘴角难得的单边上翘,眼皮无趣之极的垂下去,“幼稚。”
火穗却不理他,只是指了指外面,轻声的问,“你原本是要和他们一起出去的吧?第一间住的是谁啊?”
丛爵挑眉,不置可否。
丛爵以为她要出去,谁料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香囊,又欢快地坐了下来,取出其中两个柔小的勿忘我花瓣放入杯中。
紫色淡香的干枯花瓣在散发着热气的茶水中缓缓盛开,就像六月深山中的一道奇景,月色下从沉睡中苏醒的花神。
火穗眯着眼睛惬意的喝一口下去,捧着杯子不撒手,连着灌了好几口,丛爵皱眉看着她,怎么看怎么像一只暴殄天物,快要渴死了的腊肠犬。
火穗隔着缭绕的热气和他对视,几次眨了眨眼,还是觉得他的眼神无比的似曾相识。好像在很多人身上出现过,在哪里呢?
不过很显然的她并不擅长这个,想了一会她就放弃了,她长长的输出一口气,“暖和了。”,她看着水中的花瓣,“其实我是无所谓的啦,只不过午夜娘子从不是浪得虚名,他的性命要是和你们相关的话,你还是防备些好。”
“午夜娘子?”丛爵虽然来中原的时间不长,但对这个名字却一点都不陌生,尤其是去年的冬天,几乎每隔几天就会有一个男人在午夜丧生,当时这些人心惶惶的事情曾经闹得满城风雨。死时他们的身上还残存着欢爱的痕迹,面情愉悦,似是在梦乡中快乐的死去。但是,从今天开春以来,已经很久没有她的消息了。
“你认识她?”丛爵有些诧异。
火穗点点头,“嗯哼,很奇怪吗?”
“那为什么不报官呢?”
火穗的表情就像听到了最不可思议的消息,两个人互不理解的面面相觑,半晌她才说,“我就是提醒你一下,你的同伴看上去对今天晚上都紧张。”
丛爵从床边挂着的锦裘中掏出一个白瓷的小瓶,“你们中原的事,自己都不急,我急什么。”
他拿着瓶子往屏风后面走去,火穗突然想起什么,眼疾手快的窜起来挡住他,“这个人归我,你不能动他!”
“姑娘,这个人深更半夜被人扔到我的房里,我怎么处置他难道还要和你打招呼吗?”
火穗从上到下挑了挑眉,将他打量了一遍,两侧的脸庞轻轻的鼓起。
丛爵只看到一张偌大的幕布盖下来,看到一个急速闪出去的人影,等他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
他捏着小瓶的手松了又紧,心中在这一刻对自己的忍耐力无比的佩服。短短的时辰里,居然在一个半大的女孩子手上,连着栽了两次。这种见鬼的话说出来,连自己都不信。
丛爵看着半开的窗户,心中暗暗的决定,但愿以后不要在遇到这个女孩子,她做事的手段异于常人,而且速度太快。实在防不胜防。
不过,丛爵摇摇头,这么粗鲁,真是没一点女人的样子。
火穗背着背上的人一路疾驰,尽力控制自己不去想窗帘里裹着的他那恐怖的样子,并且努力地忽视他已经是个死人的事实。
好不容易在城中的棺材铺停下来,她毫不犹豫的将背着的人从屋顶上扔到院子里去,重重的瘫软在屋顶的青瓦上,大口的吸着气。她仰头看着满天的繁星,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她摸着自己的胸口,喃喃道,“冷萤,我对你可真是好,感动死我了。”
屋子里的人许是听到院子的动静,火穗看到屋里有人影晃动,里面的灯随后也亮了起来。
一个矮小臃肿的男子披着一件厚重的棉衣哆嗦着将门打开了一条缝,开着棺材铺的人屡屡遇到怪事,自然胆子不小。
他从缝里狐疑的看着院子中央麻袋壮鼓鼓的东西,裹好自己,想了半晌还是打开了门。
火穗调整好表情,轻松的跃下,正站在那人的面前,“你好。”
他肥胖红润的嘴唇以相当高的频率小幅度的抖动着,或许是想开口回应一句,“你好”,却只有身上的棉衣沿着他佝偻着的肩膀往下滑,火穗小心的帮他拉好,“我想你帮我找个好地方安葬一下他。”她指了指院子里的麻袋。
中年人如梦惊醒,那里面才是死人,那就不怕了。
他再看面前的女子,许是在夜风中吹久了,脸庞上泛着青白,黑珍珠般的眼睛却晶亮亮的吓人,此刻正圆睁着笑盈盈的看着他。
他挺直了腰板,眼角偷偷的扫了一眼屋里的方向,火穗见他自顾自的发愣,等的有些不耐烦起来,“老板,帮我找个地方。”
他皱了皱眉,“姑娘,你看这大晚上的。”火穗以为他要拒绝,正暗暗的想着措辞,谁料他接着道,“在这里说也不方便,咱们到前面去聊吧。”
两人到前面他招待客人的小屋坐下,火穗看着他的脸色,心中暗暗诧异。
他一离开方才的地方,立刻就像变了一张脸,睡意全消,小小的眼睛比方才大了一倍不止,坐在她的对面扑闪扑闪的看着她。
“不知姑娘想要一块什么样的地?”
???这个也分的吗?装得下他就行啦。
“看姑娘大半夜的送来,必定是个很重要的人。我手上有好几块地,地处偏僻,环境优美,下面阴凉舒适,是十分惬意的休息地,你要不要考虑考虑。”他直接忽略了那个人被火穗用麻袋装着扔到地上的事实。
火穗眨眨眼,不明所以的顺着他的话问,“那里的住户多吗?以后去看他方便吗?”
老板往炉里添了两块柴火,“姑娘放心,那里是个高档住宅区,每一户都会有鲜明的标志,绝不会委屈了你的朋友的。保证他在下面住得舒舒服服的。”
火穗嘟囔着,他舒不舒服不重要,好找就行,省的还要她认路,下次带冷萤去也方便。
老板急切的问,“那姑娘是同意了?”
火穗毫不犹豫的笑着点点头,“现在就带我去吧。”
他搓了搓手,“姑娘有所不知,因为这些年地皮很紧张,为了保险起见,请姑娘先付一半的订金。然后,咱们就可以立刻动身了。”
火穗示意他继续说。“那块地一尺是三千两,一半就是一千五百两。请姑娘把钱付了吧。”
火穗面无表情的咽了下口水,她捏了捏袖口,真想一拳打肿他的脸,这个无良的奸商。三千两给死人买块地,他怎么不自己躺进去呢。
她绷着脸笑笑,“老板,道上有道上的规矩,先验货,后交钱。你不是不知道吧?”
这人看她的意思有点不对劲,脸色立刻变了起来,“姑娘,您以前没进过棺材店吧。咱们这行就是这个规矩,您不信可以到外面去打听打听,我张良干了十多年有没有哪一次失约的。”
T.T火穗心里一堆脏话涌了上来,当你家是饭店啊,谁没事都到这里来逛逛。说这种话,生意好才怪,难怪到现在还住这么破的房子。
她瞥一眼外面地上的人,心里熊熊燃起的怒火又吞了下去,已经被人剥了皮成这副死样子了,不能再把他搁着看啊。
她习惯性的挑挑眉“这个价钱我给不了,你等什么时候,再有个人去了,收那人的钱吧”转身往院子里走,佯装着要把那人带走。
张良看她当真的架势,一跺脚,追在后面喊。“姑娘,做生意嘛,凡事好商量,要不你出个价,看看合不合适。”
火穗环视这屋子一圈,看重了悬在房梁上辟邪的铁秤,她掏出黑色的玉石,轻轻的弹出去,一声闷响,便看到那块玉石碎成了两半,飞快的像两个方向撞去。
火穗一个瞬移,准确无误的将玉石接在手心。她看着已经目瞪口呆的老板,递过去一半,“这个给你,从作棺到入土,你全部给我安排好。”她眯起眼,“你看的出这已经远远超出你要的价钱了。你再敢说一句废话。。。”
张良立刻将这块平淡无奇的黑色的石头接过去,“姑娘放心,包在我身上。”
他在心中泪流成河,一定是没睡醒,不然怎么会忘了眼前的这个人是扛着一个死人一路从房顶上窜过来的呢。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说“三千两”这几个字。他无辜的抹了抹鼻子,收敛了方才的牙尖嘴利和满眼的精明,天边已经拂晓,他默默的在前面带路。只有聪明的人才能活得长。他可不想自己躺倒地里去。
火穗跟在他的身后,摸着手里的小珠子。
那是她和丛爵拉扯的时候,从他的戒指上弄下来的,看着是挺丑的,应该值不了多少钱。不过,总比把她口袋里最后的十两银子送出去好啊。反正偷都偷来了,留下一半做个证物就行。她这般想着,暗暗觉得自己真是聪明绝顶,连带着心情瞬间愉快起来。
她蹦蹦跳跳的回到朝云客栈的时候,里面的客人都已经早起在大厅里吃着早饭热聊。看到她进来,所有的人都对着她指指点点,大厅里的声音安静下去,只剩下嗡嗡嗡的窃窃私语。
火穗不明就里,步履无比轻快的窜到楼上房间,哼着歌打开房门,却瞬间怔住。
一个陌生的男人抱臂站在窗前,身材修长挺拔,穿着一身很讲究贴身的衣服,英俊算不上,不过干干净净的,几缕长发散在额前,有些懒散,但举手投足间,又带着几分狡黠。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使得他看上去分外像一个黄金灿灿的小馒头。
泉影阖着眼睛握住她的床沿倚在上面休息,狭长的睫毛安静的伸展着,精致倾城的容颜从未有过表情,却难得的在睡梦中显出几分温柔来。
火穗迈进去的脚慢慢的挪了出去,探头看看了外面挂着的房间号,的确是自己的没错,这才放心的走了进来。
泉影睁开眼,率先映入眼帘就是托腮蹲在地上呆呆的打量着她的人。她的眉心跳了跳,每次都需要很大的勇气才能克制住想要揍她的冲动。
从绿蜡走了之后,火穗便独自外出闯荡江湖,那一年她才十岁不到。不知道这些年的时光她是怎么过的,能把自己养的这么傻气。
她看着火穗,“看够了没有?”
火穗拍拍有些发麻的腿,笑着坐到她的身边,“你可是从来没有主动找过我呢。”
泉影淡淡地睨她,“所以呢?”
火穗抱着她的手臂,“开心啊。”
泉影终于忍无可忍的说出一句,“傻不愣登的。”
火穗倒是一点也不生气,依旧笑得很欢,拣起桌上还冒着热气的大包子就往嘴里塞,“忙了一夜回来就有大包子吃,泉影你真是个大好人。”
泉影看着她明显被露珠打湿过,霜干了有些乱七八糟的发髻,脑后东倒西歪的小辫子,还有发青的眼圈,“吃完饭帮你梳,真丑。”最后两个字,淹没在火穗响亮的笑声中。
“或许我知道姑娘哪里去了。”
火穗停下嘴巴里的嚼动,后知后觉的想起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她看看泉影,后者正头也不抬的专心享受着碗里的紫薯粥。
于是,她转过头继续咬了一口手中的包子。真香!
西乐看着屋子里的两个人,他今天居然被两个女人无视了,两次!!好吧,他不得不承认,这世界从来没有哪一条法则规定必须每个女人看到他都要注目的。
他递过手中的纸条,“今夜三更,请公子执灯相候,必不失约”,“不知着是不是姑娘写的?”
火穗瞥了一眼,废话,这当然是她的字。她的包子瞪得噎住,抬头看面前的人,突然觉得无比的反感,这个纸条是她一生的败笔。
不过,应该没有写过给面前的这个人吧?
西乐看着她的眼神,已经不用等她的回答。他的身子前倾,手臂只在桌子上,火穗的光线被遮住,略有不满的抬起头来,看着他挺拔的鼻梁像毛毛虫一样随着他讲话抖动着。
西乐压低了声音,“昨夜杭州知府蔡大人在西座三楼遇袭,至今昏迷不醒,但是他的手中紧紧的攥着这张纸条。不知姑娘,能不能给个交代?”
火穗咬着包子摇了摇头,理直气壮地回答,“当然不能拉。我又不认识什么蔡大人。”
“那就请姑娘交代一下昨夜三更之后的行踪。”
火穗大言不惭道,“出去玩啦。”
西乐环臂懒懒的环视着她,“姑娘,请配合公差办案。”
火穗恍然大悟,“原来你是捕快啊,我还以为你是小二呢。我昨天的房钱没付,我以为他们找了打手来先恐吓我,再要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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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影终于放下手中的勺子,“吃饱了吗。去把头发梳理一下。”末了皱眉加上一句,“真的丑。”
火穗乖巧的放下手中的东西站起来,跟着她往梳妆台走。虽然她从小和泉影在一起的时间不长,而且因为捣蛋挨骂的也最多,但她自幼就很听她的话。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她走着走着,突然对泉影道,“借我一点钱。”
泉影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她。火穗看了看数额,这么多啊。自从昨晚之后,她突然意识到银子的宝贵了。
不过,她没有胆量和泉影商量这个问题,只得豪放的将这张价值不菲的银票朝着西乐笔直迅速的掷去。
西乐反手伸出,准确的将它接住。
火穗的眼中闪过赞许和满意,吐了吐小舌头,“帮我去交一下房租吧,不然老板就要把我赶出去了。”她俏皮的一笑,“剩下的做小费吧,不用找了。我姐姐很有钱的。”
。。。说了几次了,他是捕快捕快捕快啊。。。
泉影压着她在镜子前坐下,嘴角一闪而过一抹轻轻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