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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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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那白皙修长的手指触碰到的瞬间,床上的瘦小的黑发男孩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迅速地收回伸出去的手,年轻的马尔福家的继承人有片刻的失神,眼底闪过一丝迷茫。但很快,所有异样的情绪都被干净利落地敛下,他很自然地偏了偏头,略显一丝地关切地看着床上的男孩。
男孩艰难地动了动身体,庞弗雷夫人很惊讶地看过来,然后着急地劝阻他,但这个执拗异常的男孩并没有听从,反而是费了很大的劲在床上转了个身,然后正努力地尝试坐起。
庞弗雷夫人生气了,放下手里研究的魔药走过来。
他应该安稳平静地乖乖躺着,而不是自以为活力四射地在床上乱动!
卢修斯觉得从心底里生出一股愤怒,他没有时间去深究究竟是为什么,就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帮助他,让眼前的小斯内普先生能够成功坐起。
当然,他这个举动得到了庞弗雷夫人一个很不认同的严厉愤怒的瞪视,在她看来,西弗勒斯.斯内普的不听话不合作和卢修斯.马尔福的干扰和破坏一样恶劣,即使卢修斯是在友好地帮助病人。
于是庞弗雷夫人过来之后对他们进行了一段激烈的训话,只是被教训的两个人都有些走神。
反应过来之后,年轻的马尔福家的继承人才意识到,他竟然亲自把他扶了起来,用手!而不是使用魔咒之类的简单快捷,当然还有粗暴强硬的手段。
卢修斯并不认为这是因为马尔福家族优秀出众的教育——体贴优雅地对待病人——在他身上起了多大作用,即使是再博大的仁爱,也并不能使一个完美矜持的贵族放下身段去照顾一个浑身是血狼狈凄惨的麻种小巫师。
事情很奇怪。
年轻的斯莱特林级长轻轻皱了皱眉,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一下面前那个虚弱的滚烫的似乎随时能晕倒过去却又强硬地维持着神智的西弗勒斯.斯内普。
小斯内普正好也在看他。
只是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就像是霍格沃茨校园里那个广阔幽暗的黑湖,平静时毫无波澜深邃得让人窒息。
这是一种几乎死寂一般的眼神,让人心惊。
并不是说卢修斯有期待过在对方眼中看到什么,例如感激和羞愧,害怕憎恨或者别的情绪。应该说从进来医疗翼走到这张病床旁边之后,卢修斯就没有在这方面仔细设想过什么,因为从一开始,躺在病床上压抑着痛苦的斯莱特林小蛇就已经让他诧异,然后不知不觉就让他失去了对这位受害者任何举动应有的判断力。
这种意料之外的感觉,总是让人又惊讶又好奇,然后忍不住想要探究一切,隐隐地期待接下来的进展。
如果是以往,斯莱特林级长会理智清醒地决定事情的界限,接着在界限之外,或者是在紧紧地挨着界限的地方好整以暇地期待着欣赏着。他掌握一切,但从不深入。
也许在旁观的时候他还会一边感叹,啊,真是个有趣的人,同时一边鄙夷,这是如此的丑陋而无能。
但这一次,事情的进展似乎有些脱离控制。
他不是不清楚这一次的界限,事实上目前让卢修斯感到诧异和奇怪的就是他很清楚界限在哪里,同样的他也清楚他的言语他的行为似乎有那么一点点远离标准。
他总是在某种异样的不应该产生的情绪出现时就意识到,在某些出格的不可原谅的举动做出的时候就马上醒悟,他超过了界限。
可是这一切却不能阻止他还是不停地持续地产生异样,就跟明知道眼前是一杯刚猛的烈酒,完全不符合他惯来欣赏的醇厚口味,尝试着喝下去很可能只会被狠狠地呛上一下,不能体味到任何美感和优雅闲适,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晃动着高酒杯,闭着眼睛把烈酒喝下去。
年轻的马尔福先生不太喜欢这个感觉,但不得不说,这种出格的不同寻常难以解释的怪异带着点叛逆的刺激。
卢修斯.马尔福的灰蓝色眼睛眯了眯,以一种审视的挑剔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靠坐在床头的小斯内普。
也许是卢修斯的眼神过于露骨,斯莱特林的小蛇一直僵硬的脸上终于有了点裂痕,那张由于失血过多而愈加显得苍白瘦小的脸上掠过恼怒,狠狠瞪了眼前的人一眼,然后眼睛向下一剜,停留在自己手臂上。
那里有卢修斯扶起对方之后就一直没有移开的手。
他示意他移开他的“尊贵的”手。
这个“尊贵的”明显带有别的意味,卢修斯能从黑发男孩的眼睛里看出这些。
对方眼底毫无掩饰的不耐,甚至是厌恶让高傲的铂金贵族不太高兴。
事实上,被对方这么强烈地暗示,甚至是指控和命令他放开他,卢修斯心里是有些不自在的,这种举动就像是变相地鄙夷他指责他:噢,你是有多么渴望对方才会一直紧紧抓着,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一直没能移开的手?
当然,卢修斯相信,目前只能算是稚嫩单纯的小蛇是不会有那么高明尖刻的想法的,他很可能只是简单的让他放开。
但也正因为他清楚对方并没有更深的意思,卢修斯才会更加为此而苦恼,他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么奇怪的想法?
卢修斯的心里掠过很多情绪,但表面上一点也没有表现出异样,斯莱特林的级长依旧维持着他完美得无可挑剔的微笑,略带一丝兴味地注视着床上的小斯内普先生,然后不着痕迹地放开手,动作自然淡定,没有一丝一毫的局促和不自在。
黑发男孩皱着眉,很明显是诧异斯莱特林的反应,在看见铂金贵族若无其事地掏出一块精致的手帕,慢吞吞地拭擦起来之后,小斯内普先生控制不住地愤怒了。
可惜卢修斯没给他表达愤怒的机会,他移开了眼神,慢条斯理地重新坐回床边的扶手椅上,留给庞弗雷夫人继续治疗的空间。
庞弗雷夫人严厉地制止了小蛇继续移动或者是说话的举动,命令他安静地待着直到她把新配置的魔药涂抹到他的伤口上。
事实证明,相比于一般的一年级新生那种粗大神经表现出来的无知狂妄,西弗勒斯.斯内普一直表现得冷静坚定,甚至已经到了一种执拗偏执的程度。比起继续愤怒然后白费力气地责骂怨恨旁边安安稳稳坐着的斯莱特林级长,小斯内普先生很明智地第一时间选择了更有意义的治疗,他几乎是在转开脸的那一刻就已经收敛了被刺激之后的情绪。
卢修斯不能肯定这仅仅是因为黑发男孩非常理智地明白治疗更加重要而选择如此,还是他毫不停留的转移注意力又是一个变相的示威和挑衅。
忽视和蔑视,一字之差,在高傲自矜如卢修斯面前,两者几乎没有差别。忽视一个俊美的出众的铂金贵族?这个事实是如此的荒诞不羁。
卢修斯略带着些许的不满观察着床上的男孩。
由于庞弗雷夫人对于治疗小斯内普身上的伤害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为了保证新制的魔药不会对小蛇的情况产生意料之外的伤害,她只能选择先用男孩手臂上一处伤痕进行一个小小的试验。
西弗勒斯.斯内普同意了庞弗雷夫人的做法,他主动伸出左手,配合着庞弗雷夫人的用药。
虽然仅仅是一个细微的伤口,但在抹上魔药的那一刻,卢修斯还是能够感受到对方的痛苦。
但这一切,小斯内普似乎并不在意。他在观察伤口情况和及时地反应伤口的细微感觉的同时,竟然很有兴致地认真地询问着庞弗雷夫人这一次魔药的配置和制作方法。
庞弗雷夫人明显有些奇怪小黑发男孩关注的话题,但在不影响魔药试验的情况下和病人简单交流有助于治疗的顺利进行,于是她并没有抗拒这个略显严肃和深奥的魔药配置问题,反而很详细地解释了她对于这一次伤害的看法和后续治疗的设想,当然,这其中涉及到了治疗魔药的配置。
从一开始仅仅是简单的描述,庞弗雷夫人带着减轻病人痛苦的想法和一位一年级新生解说着她的治疗,但很快,话题的进展开始变得深入。
从阿尔巴尼亚血竭藤的生长环境开始,它的习性它的特点,它的致命伤害和它不可忽视的药用价值,到与血竭藤相适应的龙血树、苜蓿虫和干耳附子等材料配方,甚至是细小的配置方法的选择,西弗勒斯.斯内普似乎在和庞弗雷夫人在进行一次严肃的博大的魔药研讨会。
庞弗雷夫人已经完全被他感染,她已经忘记了初衷,忘情地投入到这一次的交谈当中。
西弗勒斯.斯内普,他整个人,开始焕发一种奇妙的光彩,那双黑漆漆的死寂一般的眼睛不见了,变成了最引人注目的黑曜石。
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的卢修斯对此感到惊讶。
卢修斯知道眼前这个斯莱特林新生对魔药有着强烈兴趣,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这又不得不提起那个红发的小母狮子,谁让他们明目张胆地用交流魔药这个方式来进行约会呢。
假设说最后引发出轰动的伤害事件的魔药交流是小斯内普先生的兴趣,或者说同时也是一种手段,于是很正常的,卢修斯并没有给予他更多的关注。因为向来在血统出身问题上有很坚定的认识的铂金贵族知道,绝大多数时候一个小巫师的兴趣并不能代表天赋和才能,更深入的说,兴趣还远远不能转化为能力和作为。
但此时此刻,卢修斯知道眼前这个黑发男孩不仅仅是对魔药感兴趣,他还很有天赋。
这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他是如此地熟悉各种草药的药性,明确地知道各种配置方法的原因以及它们很可能产生的效果。虽然稚嫩的小蛇并没有很好的口才来阐述和表达,他不够健谈,但旁听的人都能清晰地意识到,黑发男孩的设想是多么有启发性和创造性。
很明显,他从来没有制作过一个类似的治疗魔药。就算是庞弗雷夫人,如果不是正巧碰到受到严重伤害的小斯内普,她也不会去想制作这种魔药的方法,更不用说一个一年级新生。
但就因为他碰到了,体验到了,再了解了草药的药性,他就能清晰地捕捉到制作治疗魔药的要点和关键。他认为庞弗雷夫人的魔药大致没有问题,但他建议可以尝试再加入一样,新鲜的刚咬过他的血竭藤的根茎。
很简单,它狠狠地咬伤了他,吸走了黑发男孩身上大量的鲜血,但同时,它又是补血活血的材料,而现在最好的情况就是,它的新鲜根茎里边很可能还有饱满的属于小斯莱特林的鲜血。
以毒攻毒,或者以形补形别的什么。
小斯内普先生的想法得到了庞弗雷夫人的认同。
而卢修斯控制不住地欣赏地注视床上的黑发男孩,然后心底忽然有了一个荒谬的不切实际的想法——西弗勒斯.斯内普是一个魔药天才,无关血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