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快痛爱》赫连留

5、三只云吞吃出一个好基友

　　冯兰亭从小衣食无忧的长大，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有一天会遇到这种窘境——
　　她居然……没钱了？！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看着自己手里仅剩下的一百一十三元三角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急急忙忙地再次翻遍了冯岚亭所有的包，所有的抽屉，所有可能在家里放钱的角落，终于，冯兰亭不得不面对着自己翻出来的一堆银行卡，欲哭无泪。
　　她从没这么痛恨过自己没能继承冯岚亭的记忆！
　　谁能告诉她，这一堆卡的密码究竟是多少？！

　　空有一堆银行卡不能用，就好像一个宇宙霹雳无敌帅的裸.男躺在你面前，但你和他之前却隔着一道透明的墙一样残忍。
　　冯兰亭深深地郁卒了。
　　虽然她还发现了几张信用卡，但是……不能免息提现的信用卡对于她而言，根本就是饮鸩止渴。即使可以勉强解决第一个月的拮据，她也没法在没有收入来源的情况下负担高额的利息。
　　操心着这些以前自己根本不会在意的事情，冯兰亭有些头痛地叹口气。

　　下一秒，她却突然想起，自己以前的账户上似乎……还存有不少钱？
　　心头一松的同时，她兴冲冲地上网一查——
　　Oh My Gosh！
　　她的账户居然被冻结了！

　　这种事情，她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老爸是不会做的，只有看似狂放狷介实则心思深沉的陆永琛才做得出来。
　　虽然站在冯兰亭的立场上，她是很感激永叔用心维护她的利益。但是此时此刻，她怎么就这么想抓狂呢……

　　在床上抱着被子滚来滚去很久，也绞尽脑汁地想了很久，确定自己毫无办法的冯兰亭，终于泄气了。
　　同时，她也认命地看清了自己唯一的出路——自力更生，打工挣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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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兰亭不是没有去打过工，不过以前那都是为了体验生活，没有经济压力。而且那时候的她，有着父亲强大的人脉关系支撑，想要找个兼职，轻而易举。
　　现在情况变了，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冯兰亭从一家高档西餐厅里走出来，转头看看头顶上精致典雅的招牌，她叹口气，摸了摸自己隐隐抽痛的胃，决定先去找个小馆子吃点东西。
　　这已经是这两天来她试过的第十二家餐厅了。
　　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这类高档的西餐厅、茶座或咖啡厅。因为只有这一类地方才需要专人弹钢琴，虽说价钱不高，一天也就一百多块，但是每天只需要弹两小时，工作量并不算大，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如果能找到一份这样的工作，那她每个月至少可以挣四千块，虽然不能像以前那样大手大脚地过，但至少不会太过拮据。
　　不幸的是，即使是这样一份工作，在这个拥有一座顶级音乐学府的城市里，也并不好找。音乐学生的泛滥，使得几乎所有的餐厅茶座都拥有了专用的钢琴师，无法提供更多的兼职。
　　这也是这两天来冯兰亭处处碰壁的原因。
　　这类工作不需要钢琴师拥有多么华丽的技艺，只要能流畅完整地弹奏就可以了，所以老板们更倾向于任用他们已经很熟悉的演奏者，而不是她这个技艺非凡却完全陌生的人。
　　唯一能给她安慰的是，父亲和永叔虽然现在很不待见她这个身体，却还没有绝情到断掉她的房租。她好歹不用再背负起沉重的房债。

　　细嚼慢咽地吃着碗里的云吞，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冯兰亭有些走神。
　　这时，从她旁边的座位上，传来了哧溜哧溜的响亮动静。
　　她回过神，扭头一看，只见一个男生正专心致志地吃着面条，热气熏蒸着他的面庞，整个人满头大汗，却意外地显得生机勃勃。
　　冯兰亭觉得有趣，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却不想引来了对方的注意。
　　男生抬起脸，挑了挑眉，语气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只是相当直爽，“你看我干嘛？”
　　没想到自己偷看被人抓了包，冯兰亭有点尴尬，“没什么。”
　　男生瞄了一眼她碗里漂浮着的云吞，低声嘀咕了一句什么，又埋下头去吃面。
　　冯兰亭又吃了两个云吞，实在吃不下了，看着碗里仅剩的三个云吞，有些犹豫要不要打包带走。她现在可是恨不得把一分钱掰成两分钱来用。
　　还没做出决定，隔壁座的男生又一次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便直直地问道：“你吃好了？”
　　冯兰亭愣了愣，下意识地点点头。
　　然后下一秒，就看见对方无比自然地伸手将她面前的碗端到了自己面前，夹起一只云吞就往自己嘴里送去，边动作边说道：“既然你吃不下，那我帮你解决了，免得浪费。”
　　冯兰亭目瞪口呆——
　　强盗逻辑也不是这么个强盗法吧？！
　　更何况，那不是别的什么东西，那可是吃的啊……他都不嫌脏吗……啊不对不对！不是脏！是不……不好意思！对！他都不嫌不好意思么……

　　“喂……”
　　就在这眨眼之间，男生已然消灭了三只云吞。他扯了一张纸巾，胡乱擦擦嘴，抬眼看向冯兰亭，“干嘛？”
　　冯兰亭本想说他两句，但看他一副心安理得的养子，突然又不知道给说什么好了，只能暗叹此君的脸皮还真是不同寻常……
　　“没什么，只是好奇你是不是对每个坐在你旁边的人都会这么做。”
　　男生理直气壮极了，“我是为了节约粮食！”
　　说着，他突然斜眼打量了冯兰亭一番，然后嘲笑道：“怪不得你吃得那么少，小白脸，长得就娘们儿唧唧的。”
　　冯兰亭忍不住犯了个白眼——她本来就是女的！娘又怎么了？娘又不犯法！这纯粹是对她老冯家优秀外貌基因的嫉妒！

　　没什么话好说，冯兰亭站起来就往小餐馆外面走去，男生也站起来跟上。走出店门，冯兰亭自顾自转身离开，没走两步，却听见身后的男生叫她：“喂！小白脸！”
　　你才小白脸！你全家都小白脸！
　　冯兰亭没好气，“谁叫小白脸了？我有名字！”
　　“那你叫什么？”
　　“反正不叫小白脸。”冯兰亭望着他，“你还有什么事？”
　　“看在那三个云吞的份上，给你一句忠告。”男生摸了摸鼻子，勾起唇角，露出一个阳光却又不乏戏谑的笑容，“现在这个区所有的店都不招弹钢琴的，你不用再到处跑了，跑了也是白跑。”
　　冯兰亭盯着他看了两秒钟，然后慢吞吞地“哦”了一声，转身就走。
　　“诶！等等！你就这么走了？”男生见她反应平淡，追了过来。
　　“不然呢？”
　　“我都说了，你不用再去问了，肯定没人要你的。”
　　“我也说了，哦——”冯兰亭故意拖了个长长的音。
　　男生有些微恼地哼笑，“‘哦’你还去？你以为我在骗你？”
　　冯兰亭半仰起头，平淡地看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男生哑然。
　　好半天后，他才摸摸鼻子，嗤一声笑了。这个笑容倒是没了戏谑，只剩下纯粹的兴味。
　　“你说得对，我也有点搞不懂我到底想干什么。”
　　冯兰亭白他一眼，越过他就想走。
　　男生一把拉住她，“嘿！等一下！”
　　冯兰亭这下连话都不想说了，只是挑高眉望着他，等着他为自己的举动解释。
　　男生笑嘻嘻地松开手，“其实，我发现你这个人挺有意思的，我们交个朋友吧。”
　　“免了，我没兴趣。”冯兰亭毫不犹豫地拒绝。
　　“别这么绝情啊！你看，好歹我们之间也算间接接吻过了吧。”
　　“哈？！”冯兰亭叫了一声，“谁跟你间接接吻了？！”
　　“怎么没有？你忘了，我刚刚才吃了你碗里的三个云吞！”男生一脸正直的神情。
　　“你……”冯兰亭对他的强盗逻辑再次表示深深的无力。明明是她吃亏，怎么看他的样子倒像是她辜负了他一般？
　　“哎呀我是说真的！”男生见她神色郁卒，连忙换上热络的语气，胳膊一伸就搭上了冯兰亭的肩膀，“我真心觉得你这人有趣，大家交个朋友嘛。”
　　冯兰亭全身一抖，几乎是用跳的远离了他，一脸戒备地瞪住他，“敬谢不敏！”
　　“为什么啊？我又不是病毒，你至于这么排斥吗？”
　　你不是病毒，可你比病毒更恐怖……
　　这话冯兰亭没说出来，她只是客套地笑道：“其实，你会觉得我有趣，不过是因为我今天没找到工作，心情不好，所以表现得有点反常。我这个人平时都很无趣的，肯定不合你眼缘，所以我们还是不要做朋友比较好，免得你失望。”
　　男生耸耸肩，“没关系，我不介意。”
　　可是她介意！
　　冯兰亭见他难以打发，也懒得再理会了，敷衍地说了一句：“随便你，反正别来缠着我。”然后就大步向外走去。

　　男生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一直在她耳边说个不停。
　　“我叫孙嘉俊，林宥嘉的嘉，林俊杰的俊，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你是B大的学生吧，我以前没见过你，你是哪个年级的？念什么的？”
　　“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在找兼职？你问我吧，我告诉你！”
　　“你不是想找工作吗？要不我给你介绍个工作？钱肯定没有弹钢琴多，但我看你也没得挑了。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冯兰亭活了两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话的男生，简直叫她叹为观止，烦不胜烦。
　　耳朵自动把孙嘉俊的喋喋不休过滤掉，却在捕捉到一个关键词的时候，唰地灵敏起来。

　　“你刚刚说什么？”她一下子停住脚，转身盯住了孙嘉俊。
　　孙嘉俊终于得到她的回应，得意洋洋地笑了，“我说，我可以给你介绍工作。”
　　冯兰亭谨慎地问道：“什么工作？”这家伙笑得这么古怪，难道是什么不正经的工作？
　　孙嘉俊打了个帅气的响指，“1709，听说过吗？”
　　“那是什么？”
　　“1709你都不知道？你是不是本地人啊！”孙嘉俊瞪大了眼睛，一脸嫌弃地摇头。
　　冯岚亭是不是本地人，冯兰亭是不知道，不过她自己是实打实的外地人，所以毫无压力，“你爱讲不讲。”
　　孙嘉俊恨铁不成钢地看她一眼，“1709，是本市最有名的酒吧！”
　　“所以？”
　　“所以！”孙嘉俊重重强调，“我可以介绍你去那里兼职，怎么样？”
　　冯兰亭想了两秒，果断摇头，“不用了，谢谢。”
　　根本没想到会被拒绝的孙嘉俊愣住了，“……你不想去？”
　　“不太想。”对于酒吧这样的地方，家教传统的冯兰亭向来是敬而远之的。
　　“不是吧！”孙嘉俊不敢相信地叫道，“喂，你到底还是不是男人啊！长得娘就算了，吃饭吃一点，说话慢条斯理的，现在居然连酒吧都不去！老实说，你是不是那儿有问题啊？”
　　冯兰亭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然后狠狠地崩出了额角的青筋。

　　谁有问题了！她本来就是个女生好不好！如果不是因为——
　　暴躁的思绪瞬间刹车，冯兰亭悚然一惊。

　　……她还在固执地认为，自己是女生。
　　殊不知在别人眼里，自己不过是一个娘娘腔的变态男生罢了。
　　她越固执，越坚持，就越显得卑贱可笑。
　　明明说好了要成为冯岚亭，要以冯岚亭的身份好好活下去，可是她做了什么呢？不过是顶替了冯岚亭的名字和身体，然后仍然自我地过活着，该承担的东西，却一直在逃避着。
　　她果然还是太自私了。

　　可是，她还能怎么样呢？
　　如果不这样固执着，她还能用什么证明自己还活着？她还能用什么证明，冯兰亭还活着？
　　用那具苟延残喘的身体吗？还是用父亲避而不谈的记忆？
　　如果失去了这份坚持，会不会在不久之后，连她自己都会忘了那个还孤孤单单躺在病床上的冯兰亭，只记得自己现在的样子、现在的身份、现在的生活？
　　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冯兰亭垂下肩膀，再次感受到了久违的沉重和无力，连说话的欲望也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喂，你怎么了？”看她陡然间低沉下去，孙嘉俊有些无措。难道是他刚刚说话太重了？可是他只是开玩笑的啊。
　　摸摸鼻子，孙嘉俊期期艾艾地说道：“喂，我说，我刚刚只是开玩笑的，你、你别这么在意啊。是男人就大气点呗……呃，我不是说你不够男人，好吧你确实不怎么男人，但是你也不用……”
　　听他道歉也这么惨不忍睹，冯兰亭再多的郁闷也消散了几分，只是声音依然没什么精神，“好了，我知道了，你别说了。”
　　“哦，那就好。”大概是知道自己刚才有点理亏，孙嘉俊难得地安静了一下。
　　冯兰亭又低头想了想，然后抬眼仔细打量了一番孙嘉俊，问道：“你想介绍我什么工作？”
　　“哦，1709最近缺人手，我可以介绍你去做侍应生。”
　　“工资怎么算？”
　　“这个我不太清楚，不过应该是底薪加酒水提成吧。”
　　“酒水提成？”冯兰亭皱起眉，“这个我做不了。”
　　孙嘉俊默了一下，“……那你会调酒吗？”
　　“……你看我像会的吗？”
　　“……擦杯子总行吧？”
　　“……有技术要求吗？”
　　孙嘉俊嘴角可疑地抽搐了一下，“……你要是只做普通的侍应生，一个月只能拿几百块的。”
　　冯兰亭也沉默了。这个结果跟她最开始的期望可谓天壤之别。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深切地意识到以前一直被过度保护的自己是何等的没用。
　　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在生活问题面前，她的确没有骄傲的余地，“先带我去看看吧，几百块总比没有来得强。”
　　看她微微自嘲的模样，孙嘉俊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立刻点头答应，“行，现在就可以过去。你放心，有我推荐，你肯定没问题。不过，现在你总该把你名字告诉我了吧？”
　　冯兰亭这才想起，自己居然还没报过家门。她看着面前这个有些不着调却又意外可靠的男生，感受到对方莫名而来却又真实存在的善意，终于也安心笑了起来，“我叫冯岚亭。”
　　孙嘉俊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然后一下子惊叫了起来：“你就是冯岚亭？！”
　　冯兰亭一看他这个反应，就知道他以前也听闻过本尊的事迹，只是这事迹是好是坏，就说不准了。
　　但她现在没心思去探究这些，只侧身让出了带路的位置，挑眉道：“走吧，不是说去1709看看吗？”
　　孙嘉俊上下打量着他，仿佛看一只外星生物一样，边看边挪动脚步。
　　“别看了，再看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冯兰亭伸手推推他，没怎么用力。
　　孙嘉俊这才收回放肆的目光，转身带路往外走去，只是嘴里还是悄悄嘀咕着什么。
　　冯兰亭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低声却清晰地说了一句：“谢谢你，孙嘉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