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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五十三章 ...

  •   满室苦苦的药味。

      薇夏睁开眼,扭头便见一碗药放在榻前,用手背触了触还是温热的。她咬了咬唇,挥手推开。

      浓浓的药汁泼洒在地板上,瓷碗瞬间迸裂,散了一地碎片。薇夏虚弱的爬下床,捡起一小枚碎片便朝自己的手腕上抹去。

      刺目的猩红和冰冷的痛感刺激着薇夏浑沌的神智。她只是呆呆的看着自己破碎的手腕,汩汩的鲜血顺着胳膊流下,殷染了脚下洁白的毛毯。

      "你闹够了没有!"端着粥进来的贾珩一把握住薇夏流血的手腕。紧接而至的是太医,仆人,忙的不可开交。

      薇夏只是呆呆的看着他们忙碌,任由太医用厚厚的纱布包扎手腕,任由贾珩将她拥在怀里。

      活不下去了。薇夏眼中泛起一片晶莹,无法活下去了。

      那么,便让我死吧。爹爹不爱护我,克哥哥也不要我了。

      只能死了吧。

      贾尚嬛被纳入宫里当妃子了。嫁给比自己大了二十多岁的皇帝。

      贾珩每天派人盯着薇夏,生怕再发生那样的事。

      贾尚嬛带来的篮子里除了几样女孩子们爱吃的零嘴,还有各种各样的丝线和一枝含苞的蔷薇。薇夏嘴角浮起难得的笑容,将它插在花瓶里。

      有了这些丝线,日子似乎不是那么难熬了。薇夏揉揉发酸的脖子,满意的看着已完成的鸳鸯。贾尚嬛给的丝线就是好,一对鸳鸯的眼,绣的晶莹透澈。

      薇夏抬起头,透过碧纱的窗子,可以看见满塘被月色染的深红的秀荷。月亮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洒下淡淡光辉。

      看守她的小丫鬟倚着门框打瞌睡。

      该题些什么呢薇夏叹气,又带起一阵咳嗽。这方罗帕是自己允诺给克哥哥的。他现在在做些什么呢薇夏托了腮,不自觉又发起呆来。

      "咚…"有小纸团从窗口弹进来,打断了薇夏的发呆。她抬起头,却见是一身白衣的成夜雩隔着碧窗冲她妩媚的笑。

      "这是什么"薇夏皱了皱眉,捡起纸团。纸团里包着一个透明的小瓶子。暗绿色的液体在其中流动,月光一映,发出碧色的光芒。

      "帮你解脱的东西。"成夜雩很开心看见薇夏有丝惊异的表情,笑道:"贾珩不在。看你的人都让他们睡了,我和你说会话便走。"

      "哦。"薇夏瞥了一眼睡的正香的小丫鬟,将小瓶子用白纸细细包好,放在袖口。"我就知道你不会拒绝。"成夜雩温柔一笑,"你说这算是帮你呢,还是害你呢"

      "他,还好吗"薇夏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问了这样一句。"当然好了。"成夜雩玩弄着耳边一缕发丝,"柔福帝姬大宴宾客,欧阳公子是上宾。"

      "那就好。"薇夏深呼一口气,心口却有些痛楚。她扭头问道:"不是很好吗他那样的男子,世间也只有柔福帝姬那样的女子才与他相配。"

      "我不知道。"成夜雩摇头,"我要回苗疆去了,我姐姐病了,得回去照顾她。哎,我以为我很聪明,结果到头来却教贾珩那个臭小子耍了个团团转,当真不愧是贾似道的儿子。"说罢,有些恼怒的咬了咬唇。

      "你姐姐…"薇夏还欲再问,却听成夜雩低声道:"他回来了。"即刻消失在窗外。

      薇夏捂紧袖口,躺在床上装睡。贾珩开了门进来,遣走丫鬟,自己便坐在矮几前拔弄烛火。

      "我知道你没睡。"薇夏听他这么说,身子一僵,却依旧闭着眼。"嬛儿三日之后大婚,明天会来看你。"薇夏心中一怔,仍不睁眼。

      贾珩轻轻叹了口气,坐在床边道:"你可曾恨过我"恨她早已不知道什么叫恨了。她没说话,只是将身子向里挪了挪。薇夏…想把你留在身边。"贾珩看着她瘦弱的背影,鼻子竟有些发酸。他一把揽住她道:"薇夏,成为我的人吧。我会对你好的。"

      "贾公子,夜深了。还请早些安歇。"薇夏冷冷的推开贾珩,定定的看着他。贾珩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讪讪地说了一句"早些睡。"便出了房门。

      听见他渐远的脚步声,薇夏才松了口气。指尖的小瓶子仍旧散发着淡淡的绿光。她还不想死,还有未做完的事。她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罗帕,俯身吹息了烛火。

      今天是贾尚嬛进宫的日子。府里铺天盖地的艳红让薇夏觉得有些刺眼。大红的地毯铺满了每条道路,细碎的花瓣撒下,散落一地软缎。

      大红的宫灯缀着金黄的流苏在风中摇曳,不时有丝竹之乐传来。

      送走眼睛哭的通红的贾尚嬛,薇夏怔怔的坐在矮几前发呆。想到一脸灿烂笑容的贾尚嬛就这样被永远的关在深宫里,薇夏的心里有些酸酸的。

      不知蓉儿,穆姐姐,阿细她们还好么薇夏抬起头,冰凉的泪水已滑落眼角。

      微风吹来,卷起不知明的花香沁入心脾。薇夏闭上眼,喃喃道:"那里有辽阔的草原,遍地的鲜花。到了秋收的季节,还可以闻到漫山遍野野葡萄的清香。夏天的时候可以去湖边避暑,冬天可以留在庄里…"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几近呜咽。她断断续续的说着,手一紧,便有刺骨的疼痛从指尖传来。

      薇夏睁开眼,是手中的细针刺破了手指。她吮掉指尖殷红的血珠,又低头一针一线绣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薇夏才抬起头。手中罗帕要绣的词还差最后几笔便完成了。薇夏绽开一个浅浅的笑容,仔细抚平绢上每一个褶角。

      门忽然被推开,贾珩一身酒气的走了进来。薇夏有些慌乱,抬头一看,竟已过了晌午了。现在这个时候,贾尚嬛应该已经入宫了,怎的贾珩未去

      来不及细想,却见贾珩遣了下人出去,踉踉跄跄的向她走来。

      "你要干什么"薇夏抓紧绢罗,被贾珩一步一步的逼到墙角。"薇夏!"贾珩一把抓起薇夏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摩挲,红着双眼道:"你真是我的好薇夏对不对"

      他定定的看着她,突然脸色一沉道:"不对!你是欧阳克!"贾珩脸色一沉,忽然一耳光扇在薇夏脸颊,狠道:"欧阳克,你把薇夏还给我!"说罢便就势掐入了薇夏脖子。

      薇夏被那一巴掌打的发瞢,又窒息的呼不出气来。她难受的在身后墙壁上抓出几道指迹,脸色涨的通红,终于痛的低呼出声。

      "是你!薇夏!"贾珩闻声表情又变的欣喜,他将薇夏紧紧的搂在怀里,语无伦次的说道:"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薇夏嘴角逸出一阵咳嗽,带着血迹点点。"贾珩,你醉了!"浓重的酒精味刺的她几乎要晕厥。"你不要我嘛"贾珩抬起头,一脸的惊讶。"你清醒些!"薇夏用力推开他,却见他狭长的眼睛逐渐变的冰冷。

      "我问你,你要不要我""不要。"薇夏缓缓的摇头,下一刻却被扑倒在地。"我好想你!我要你!我要你!"贾珩一把扯掉薇夏的外衫,又伸手抓住了薇夏的中衣。"你疯了!"薇夏拼命挣扎,一脚把贾珩踢开,缩在墙角喘气,双手还抓着凌乱的衣衫。

      "天下还有我贾珩得不到的东西"贾珩冷笑一声,从地上爬起来,又步步向薇夏逼近。薇夏浑身冰冷,手指哆嗦的触到袖口一个硬物。

      贾珩纵身一跃,抓住了薇夏肩膀。薇夏咬唇道:"宁愿死了,也不愿失了清白!"她不顾肩上越收越紧的痛意,一扬手,将那个小瓶里的绿色汁液尽数灌了下去。

      "你吃的什么给我吐出来!"贾珩急红了眼,拼命拍打薇夏的后背。"滚开…"薇夏费力的吐出这一句话,喉咙像干涸的河流,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她的皮肤越来越透明,嘴唇也失去了颜色。忽然门被劈开,一把墨扇飞身而至,将贾珩俊美的侧面划出狼狈的血迹。

      薇夏看着玄扇飞回的方向,一片温润湿了双眼,她想喊,喉咙涩涩的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贾珩狠道:"欧阳克!你居然敢在贾府里…"话还未完,便又被脱手而出的墨扇逼在墙角。

      依旧是熟悉的眉眼,一双桃花眼带着杀气,却在看见薇夏后蓦的撒满温柔。欧阳克奔至墙角,脱下外袍罩在薇夏身上,一揽她腰身,足尖一点,便出了门外。

      贾珩爬起来相拦,却被门口一人阻了回去。"老叫花你别挡我!""不挡不挡,"洪七公咬着草芥笑道:"我得看到薇丫头安全了是不是"说罢便翻了贾珩一个筋斗。

      贾府上下大乱。

      一群乞丐混进贾府与家丁们纠缠不堪,甚至还有一些百姓,但凭身手绝对不是寻常的人。

      出了贾府便是波光涟滟的西子湖。欧阳克衣角翻飞,卷起的衣带软软拂过薇夏面颊。他的轻功恢复的极好,身形俊逸,如同九天下凡的仙人。

      薇夏仰起头,大片的温热湿了眼眶。药效似乎显现了,她已经能感受到浑身躁动的血液发疯一样的涌向喉头。

      为什么…为什么是这个时候呢。你才出现我却要离开。多么的不舍,多么的放不下你。可是一切,都结束了对不对。

      薇夏伸出手,轻抚阳光下他柔和的侧脸。贪婪的呼吸着白衣上淡淡的清香,五脏六腑中的痛意尖叫着撕扯着她的神经,她轻轻的颤抖,松开抓着他衣袖的手指。

      真的不想离开。

      真的想和你一生一世。

      可是我做不到了。

      忘了我吧。

      她痛苦的闭眼,大口的鲜血从她的嘴角溢出,她猛的一推,将自己推离了欧阳克的怀抱。

      忘了我吧。

      她用口形喃喃重复着,开始了下坠。

      这一下的突变,让正准备在湖边接应的燕落尘等人变了脸色。一向淡定的欧阳克居然立刻慌乱,眉眼间写满了不解和惊异。

      薇夏犹如折翅的蝴蝶一样笔直的坠落。鲜艳的血沫从她的嘴角不断的溢出。她无奈的笑笑,那些想说的话,终究是无法出口罢。她皮肤逐渐透明,天蓝色的衣角扬起,像是一幅妖娆的画卷。

      "小夏!"欧阳克慌忙落地,将那抹蓝色的身影接入怀里。却是早已没有了呼吸的尸体。

      像是奇景一般,西湖两岸飞来大片的蝴蝶。蓝紫的骨兰蝶,粉白的黄粉蝶,玫瑰色的宫蟾蝶,甚至还有五彩斑斓的鬼美人。所到之处,带起一片荼靡的色泽。

      "有瘴气!"燕落尘一捂鼻,迅速将欧阳克拖了出来。蝶群黑压压的席卷而来,触目心惊的色彩让所有景物都为之失色。路人们纷纷遮掩,所见之处皆是扑簌的翅膀和淡金色的磷粉。

      老人们都说,鬼美人是接引灵魂的冥界使者。

      燕落尘紧紧抓着失神的欧阳克,口中不断的咒念着《清心咒》。

      就像是假象一样,刚刚还铺天盖地的蝶群转眼销声匿迹。有人缓缓睁开眼,依旧是阳光明媚,杨柳柔软的摆弄腰肢。波光粼粼的西湖不时荡起一丝小褶皱。

      燕落尘拂了胡须叹气。稍后而至的洪七公也缓缓摇头,而小朗早就哭成了泪人。

      蝶群散尽,地上那俱冰凉的身体恍若蒸发了一般。若不是地上的一滩血迹,人们定以为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奇异的梦境。

      梦醒之后,那个爱笑的薇夏又会从某个不知名的地方钻出来,悄悄吓你一跳。

      地上的那滩血迹闪着柔和的光晕,血迹中一件小小的物什闪着微弱的光芒。一袭白衣的欧阳克弯腰拾起,一方素白的手帕沾染着点点猩红血迹在他手指间曳动。

      展开看,洁白的绢底铺着细碎的蓝色花瓣。修长的手指仔细的抚平每个褶角。

      是一对鸳鸯。翠绿碧蓝的羽毛,嫩黄的喙,黑的丝莹的眼睛。慵懒而又舒缓的神情。眼睛用的是最上等的黑绒丝,阳光一照,晶莹剔透,顾盼生姿。

      手帕的侧边,绣着一行小字。是绢绣的小楷,字字圆润。他嘴角喃喃,仔细的重复着绢上的话语。手指划过微微凸起的字迹,柔顺的线条带来细密的痛感。

      食指点在最后一个未绣完的字上,再也无力挪开。是谁的泪水滴落,融化绢上浓稠的血丝,洇散片片粉红。

      她说。

      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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