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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有凤来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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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于座下,真真有些汗颜,若说这百花争艳图倒是不假,那时君先生同我师父夸耀君家小子能一炷香之内作画,师父不服,便抓着我也非要一炷香之内做个百花争艳图,做不出来便不许饭吃。这生生逼了一个月,我终是画了个让师父满意。至于这引蝴蝶之说,却是没有那么神奇了,不过是凤瑶为了让我免受摧残,在墨里添了些花瓣汁,这才引了蝴蝶而来,逗师父欢心。可这市井之说却是传的神乎其神了。
歌姬顺次将宣纸颜料铺于桌上。姜景仁摩拳擦掌兴然道,这作画题词我是拿手的紧,这关我来!说罢,便提笔开始作画。我抱着小石头坐在一旁,打量着周边,隐隐瞧见,这座次深处左手边的帘帐之后,似有人隐于其后,却是瞧不甚清楚。众人忙于作画,无人同我一样还在这东张西望。那卧在榻上的男子咬着葡萄,饶有兴趣支着头望了我一眼。我便赶忙将头低下了,这男子实在有些妖媚。
一柱香之后,众人还在忙于梅花图。帘帐吹了起来,那帘后似乎是一个女子和一个女童,瞧那身形与凤瑶同陈恬儿倒是有几分相似,只是•••。我未及思索,那帘帐之后步出了一位老者,将画卷展在了男子的跟前。三月东风吹雪消,湖南山色翠如浇。一声羌管无人见,无数梅花落野桥。男子轻声念出,摇了摇头道。这诗不错,这画倒也勉强算是不错了。老者显是有些不满这男子的评价,却又不好发作。负手道,我家主子问这关是否算过了。男子立起身来,轻笑道,阁下莫不是弄错了,我说这画不错,这诗不错,但却不见得是在座的最好的。
不,这是最好的。帘后悠悠传来一个女声,而且一定是。男子显然勾起一抹笑意,小姐倒是自信。随后我只听见那女子轻声道了声,周胜。便见一个人影从帘后窜了出来,那身法极快,左起右落。几道凌厉的剑气将座席之间的所有画卷绞了个粉碎。
饶是姜景仁反应快,将画卷从桌上一掌震了起来。这才没有让这画被毁了。我将小石头抱在怀里,侧了身去,防止他被剑气所伤。转眼便见那身影闪到了姜景仁跟前,作势就要撕画,却见姜景仁一把将画按在桌上下来,与来人一人扯住一半画,左手与之转瞬便拆了几十招。两人一路踩在桌几之上,行了半个厅堂。本是打的不分上下。却见那帘后堪堪射出了一个石子打在了姜景仁的膝上,姜景仁膝上一麻,从桌几之上跌了下来,却是将那画卷硬生生给撕裂了。
你们使诈!姜景仁跌坐在地上,指着来人,却是面色急变,是你!来人跳下桌几,跪下道,姜少爷,得罪。姜景仁显是不服,立马站了起来,拍了拍衣裳,对榻上的男子叫嚷道,他们这是使诈,你难道都不管么?男子这才立起身来,上前了几步,瞧着姜景仁笑道,这关并未设什么规矩,倒也不算犯规。
姜景仁显是生气了,将桌几一脚踢翻,冷笑道,一个翰林院主,当朝学士,一个御林军总指挥,真真,真真长见识!
表弟,愿赌服输,既是输了,便该认。帘后伸出了一双手,那是一双很修长的手,肤若凝脂,毫无瑕疵。正红的衣裳,从帘后拖了出来。一支金步摇斜斜插在发髻之上,那发饰所雕乃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寓意有凤来仪。
凤来仪,竟是凤来仪。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从清蔚山回来,第一个见到的不是父皇,不是姜后。却是我的三姐凤来仪,而且是在这样一个场景之下,避无可避。
凤来仪转身道,如今这般,可算是完了?男子微微笑了笑,三公主有备而来,自是•••。慢着!姜景仁大喊一声,道时间是两柱香,如今还有半柱香,怎能算完?凤来仪有本事你便不同我耍诈,让我画上着半柱香,如何?
凤来仪瞧了身旁的老者一眼,老者轻轻点头,凤来仪嘴角勾起了一抹笑,表弟,你的画早已毁了,瞧这姐弟情分上,表姐便卖你一个人情,让你画上这半柱香如何?姜景仁打量了凤来仪一眼,道何以为证?凤来仪微微皱起了眉。凤氏公主,本就金口玉言,这当场不乏名流,若是食言,难堵悠悠众口,姜哥哥自可放心。帘后一个女童朗声道,帘帐掀起,那女童缓步而出,她相貌娇美,虽未长开,却已是明艳照人,若是长大,必是一倾国之色。
姜景仁点了点头,索了一新的宣纸,便要提笔作画。斜斜伸出一手,将姜景仁的手按了下来。姜景仁转头瞧见却是我,急急道你这是做什么,就要没时间了。我不答,却是转脸对男子道,可否再予一套笔?
姑娘莫不是要同姜少爷一同作画?这画风迥异,这画就算画完,也是瞧不得的,真是无知。老者摇头道。我依旧仿若未闻,接过画笔,瞧着姜景仁轻声道,你若信我,便一边呆着去。
姐姐,桌子摆好了。小石头高声道。这厅堂正中,六张桌几拼在一起,我将画纸扔在桌上,便是顺势展开,左右两手拂过,各执一画笔寥寥几笔便在画纸勾勒出梅花图样,衣袖翻舞,手腕翻动,已是让人瞧不清这是如何动的笔。只觉是手过之处,便是满园梅色,始入画来。
还剩一点点香了!姜景仁率先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我瞥了一眼,这香没有多久没有多久便要燃尽。我身影轻闪,足尖便沾上了墨,仿佛是跳舞,零星点点,将这梅花补上最后一笔。
从桌几之上跃下,香便也完全燃了尽。
幽谷那堪梗北枝,年年自分着花迟。高标逸韵君知否,正是层冰积雪时。老者反复吟了两遍,方才道老朽以为自聂司主之后,便无人能如此惊才绝世,原来天下竟还是有如此妙人儿,姑娘之才,老朽佩服。
先生谬赞。我盈盈回礼。凤来仪冷冷哼道,虽说这诗不错,可是不是以梅花图为主么,这梅花图都是花骨朵,画的再好,又怎能算是梅花图?姜景仁拍着桌子,嚷嚷怎么就不算了,这梅花骨朵怎么就不算梅花图了?
三公主言之并非无理,泉漓以为,若是如此之说,便当不得梅花图,姑娘以为如何?男子柔柔笑道。
我点了点头,既是如此,这花骨朵确不算这梅花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