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一梦.第一部》孟小云

4、没有如果的事

　　第四章
　　没有如果的事

　　（一）
　　啪……
　　盒子砰然落地，坠成一地碎片，如同我满心的期冀。
　　现实没有如果。
　　“那么，你知道了，我不会爱你，我爱的只会是她，无论现在，过去，还是将来……”黎夜用手指着我的方向。
　　叶子然脸色煞白，陡转的形势不是她那样的孩子所曾经历过的。
　　我以为她会哭，但她没有，她咬了咬嘴唇：“可是，我还是会喜欢你的。”然后她飞快地跑开了，宛如丝绸的发丝随风飘起，一只水蓝色的发卡悄然落地。
　　黎夜转身向我微笑，我也朝他微笑，虽然似乎一切与我无关，在他重现挽起我的腰之前，我拾起地上的发卡。我想：总该用得着吧，那似乎是个好孩子呢，黎夜，有一天我会把你还给她的。那天，你可以在找到将美丽的发卡别上她的秀发，与剩下的那颗一同闪烁出爱的光芒……
　　“你不该那样对她，她还只是个孩子。”
　　黎夜很重地敲了一下我的脑袋：“你这个蠢丫头，怎么老把自己装得那么老？不那样对她，她又怎么会死心？”
　　他指尖滑过我的脸蛋，扶过我的鼻梁，眉毛，最后为我捋去眉头的一丝细发。
　　“多美丽的孩子，怎么就可以不快乐呢……”他笑着说出似乎很哀伤的话。
　　我无语地看着米雪儿对着我眨巴着眼睛和善地偷笑，也注意到周小航的拳头依然握紧，我突然暗自笑了：夏默默，你多蠢啊，周小航的拳头大概一直都是握紧的吧……倒是抚摸你脸蛋的眼前人，至少他现在才是会怜惜你美丽的人啊……
　　可是黎夜的做法却多多少少给了我点隐忧，我想，如果他偏偏也是个用情至深的人，那我要怎么办。
　　一顿午餐吃完的时候，黎夜还在为一边批评我的冷漠一边为我切着牛排，服务生递过接近四位数的帐单时，米雪儿拦住在想要买单的周小航，从包里掏出一张VIP卡，递给服务生，周小航只是默然地遵从了这样的结局。我有点心痛，那样骄傲的孩子，却在金钱上逊于他的女友，该很为难的吧……
　　中午回校的时候，黎夜固执地要带我先离开。
　　“下午有课吗？”
　　“没有，怎么了？”我不解地问。
　　他笑得有点邪恶：“我带你出去玩吧？”
　　“你的游戏？”
　　他疑惑不解：“什么叫我的游戏啊？”
　　“比如开快车之类……”
　　“哈哈……”他张扬的笑带着蛊惑的味道，我竟也有些心神荡漾，仿佛要融化在他分明的喜怒哀乐里。
　　其实真的很佩服他，可以把爱表达得直白，也可以把憎恶袒露于颜表，没有顾忌地坦荡生活，潇洒而张扬，尽管不会爱上他，但至少可以很快乐地和他相处，不会有太多尴尬。仔细想，认识他才不过两天，但这短短两天已足以让我把他当成好友。
　　“那就去玩你的游戏好了，夏默默，你喜欢玩什么的呀？”
　　我笑笑，其实只是娴熟地扬扬了嘴角。
　　米雪儿和周小航有些沉默地站在一边，看到黎夜要带我走的时候，米雪儿突然拉住我。然后，有些神秘地对黎夜说：“好哥哥，借你的情人一用啊……”
　　不等黎夜回过神，就把我拉到一边，然后，转身对黎夜和周小航微笑：“这是女生之间的秘密哦，所以你们都不许偷听。”
　　一路跟着米雪儿小跑，直到她确定两个人都没有最上来才停下来，微微地喘着气。我却没有丝毫感觉。
　　她有些难堪地望着我，笑得真诚：“呵呵，真的好丢人呢，好久都没有锻炼了。”
　　我也笑笑：“你是想和我说什么吗？”
　　米雪儿点头，然后认真却依然温和地看着我说：“我是想请你一定要好好珍惜黎夜哥哥。”
　　我有些诧异，她却仿佛没有注意到，背过我开始了属于他们的童年回忆。
　　“很多人都很羡慕黎夜，认为他拥有了显赫的家族背景和绝美的外表，却不知道他其实一直都过得很辛苦。小时候，我和黎夜哥哥一起长大，知道认识了小航才开始疏远。你去过黎夜哥哥家的对不对？有没有很诧异那么大的房子里为什么自由黎夜哥哥一个人？”
　　我若有所思地望着米雪儿的背影。
　　“其实，黎夜哥哥很可怜，从我有记忆开始就是一个生活，他唯一的亲人就是叱咤商界的黎老董事长——他的爷爷。听母亲说过，黎氏家族原本不至于人丁单薄，只是二十年前，黎夜的小姑姑，突然因为一个男人离家出走，至今下落不明。而黎夜的父亲，爱上了一个女子，却遭受了黎夜爷爷的强硬抵制，大概是因为那个女子的出身低微，只是，黎夜的父亲却并没有勇气带那个女子远走高飞，而屈从了父辈的安排，与一个名门之后结合，而那个原本便体弱的女子竟在他的新婚前夕郁郁而终。那个女人的死令黎夜的父亲忏悔不已，终于在神智不清中因为一场车祸而离开人世。是时，他甚至都没有和他的未婚妻完婚，当媒体都关注着黎氏传人的时候，黎夜的爷爷抱着刚刚出世的黎夜宣告那是黎夜父亲的未婚妻，也就是黎夜的母亲替黎氏留下的唯一血脉。而那次，也是黎夜哥哥唯一一次被黎老爷爷抱在怀里，从我有记忆起，黎老爷爷对黎夜哥哥的态度就相当疏远。甚至外界一直都对黎夜哥哥的身份很有怀疑，所以，黎夜哥哥从小就不快乐，他有的时候会很玩世不恭，那是因为骨子里的孤寂。而从你出现以后，他的眼里才开始闪烁着幸福，所以，夏默默，我请求你，一定要好好爱黎夜哥哥。而且，这些话，请不要让黎夜哥哥知道，虽然外界沸沸扬扬，但很多事情，他本人大概是并不知道的。”
　　米雪儿回过头，用期冀的眼光看着我的时候，我发现她的眼眶里充溢着泪水。我突然开始后悔，很深的后悔。可是，这一切却无法对她说明，我无法告诉她我因为那个一个卑劣的借口而一直在利用黎夜。
　　米雪儿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我的反映，只是以为我一定会答应。
　　当我们默默地走回黎夜和周小航身边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无法正视他们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看周小航是不堪，看黎夜却是不忍。
　　米雪儿挽着周小航的胳膊慢慢走开了。

　　黎夜凑到我耳边笑着问：“那丫头都和你说什么了？没有说我的糗事吧？”
　　我笑了：“呵呵，哪里的事情？她说让我要好好折腾你，因为你一直都是个自大的孩子呀？”
　　“哦，是吗？呵呵，那丫头，这是的。对了，下午想干什么？”
　　“教我打网球吧……”
　　我记得经常看到周小航和米雪儿在很灿烂的阳光下打网球。只是看到黎夜那样纯粹的期待表情，我却开始深深地负罪。
　　他说好啊……
　　只是二十分钟以后，司机就送来了两只崭新的网球拍和一筐网球。
　　黎夜竟也对得起他刚刚自诩的“网球王子”的封号，果然打得很不赖的。
　　我疯狂地挥拍，他不停地叫嚣着“东方式”“西方式”之类的握拍方法。我卖命地练习，他在一边不时地说“好了，默默，休息一下吧。”
　　我只是对他笑笑，然后努力地打球。
　　周小航，你的夏默默是最聪明的，她会很快学会网球。
　　后来黎夜说：“看来我这个教练的魅力真的不小啊。”
　　我继续练习，阳光在头顶闪耀着异常夺目的光辉。
　　汗如雨下，我盲目地挥拍，奔跑，捡球，奔跑……
　　我记得小的时候，在那些有着灿烂阳光的午后，我在周小航身后奔跑：“臭周小航，快把棒棒糖给我啦……”
　　时空交错，一阵眩晕，隐隐约约地听到黎夜开始有些恐慌地喊我的名字。
　　我寻着声音嫣然一笑，然后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还是在那张柔软的大床上，纯丝制的被子有很好的质感。
　　黎夜看我醒来，一声不吭拿来一块很大的镜子。
　　镜子中的我面色惨白。
　　他有点生气地说：“你这个笨蛋，把自己弄得这么丑……”
　　我笑着说：“可是我觉得怎样很好，一定很让人心痛，对不对？”
　　“你这个笨蛋，为他吗……”
　　我惊讶，原来他竟一直都知道？
　　不顾我的惊愕，他脸色铁青地说道：“刚刚你一直在叫他的名字。我真蠢，竟然看不出来，你是那么喜欢他，即使在我身边。也是，从来都是我一厢情愿，你甚至从来都没有点头说要做我女朋友。”
　　“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弥补你欺骗我的一切吗？”
　　我绝望地闭上眼，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却不知道一切会来得这么快。
　　“我以为你本不该是痴情的男子。”
　　他铁青的脸色陡然变得更加阴冷，他很用力地拽起我。
　　“夏默默，你这笨蛋，你仔细看着我。我黎夜像是在一直和你开玩笑吗？我黎夜和你一样会以利用别人玩弄别人为乐吗？”
　　被他弄得很疼，却只是默默忍着。
　　他放下我，眼神突然变得哀伤。我想起了米雪儿所说的他的过往，是的，米雪儿终于是了解他的。他一直是个孤寂的孩子。可是，我却注定不能成为守护他的女子，因为我知道，我内心深处一直呼唤的那个名字。
　　如果，注定会伤害，就干脆让他死心塌地吧。
　　“你一直在骗我？”
　　“是的。”
　　“你爱过我吗？”
　　“没有。”
　　“你会爱上我吗？”
　　“不会。”
　　“那么……你走吧……”
　　“对不起……”
　　“我不想再看到你。”
　　费力地从床上坐起，沿着楼梯走下，他始终没有追过来。
　　我很用力地前进，有些晕眩，不过终于是开心的，以后再也不会负罪了呢……
　　夏默默，你总该为你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的。

　　(二)
　　费力地走出豪宅，费力地挣扎在屋前的漫长大道。
　　突然听到身边一声很重的刹车声。
　　“夏默默。”
　　我以为自己是做梦，我看到周小航从驾驶座上探出头。
　　他走下车，扶住我：“你没事吧？黎夜呢？”
　　我笑着摇摇头，这一切要怎么告诉他呢。
　　他低声地骂了一声：“早知道那个小子不可靠，那种花花公子，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呢？”
　　“其实他很好。”
　　我回头看黎氏公馆的方向，却搜寻到一束充斥着愤怒的目光，黎夜站在高高的阳台，注视着我和周小航，周小航却浑然不觉。
　　我问周小航：“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我刚送雪儿回家。”
　　我不敬意地打量了一眼那辆纯白色的皇冠。
　　“她爸爸送的。”他眼中再一次浮现出西餐厅里的出现过的挫败感。
　　我有点心痛地埋头，眼里充溢着泪水。
　　周小航，你一定很爱她吧，所以才可以丢掉骨子里的自尊，接受这样的馈赠。你一直都是那么要强的孩子呀……
　　知道是明知故问，却还是问出口：“你很爱她的吧？”
　　周小航只是沉默不答，拉起我的手：“走吧，我送你回学校。”
　　我跟在他后面，进了车子。
　　车子就要开动的一瞬间，车前突然多了一个身影。
　　黎夜隔着窗玻璃用那般幽怨愤怒的眼神望着我……
　　一切都躲不过了呢，他为什么还要追过来呢。黎夜，伤害你已深，你为何却不放你自己自由。
　　我和周小航走下车。周小航一把抓起他的领口：“你这家伙，伤害夏默默还不够吗？看她怎样憔悴还不放手吗？我警告你，以后不准再接近夏默默。”
　　黎夜什么都不说，只是一拳将周小航打倒在地，我惊呼一声，飞快地跑去，跪倒在跌倒在地的周小航身边。
　　黎夜冷冷地说：“还看不出吗？她变成怎样到底是为谁？”
　　周小航茫然地看着我，想从我的眼中找到答案。我只是哭了，大概也只有泪水才可以隐藏我眼眸中最深不见底的哀伤。
　　周小航轻轻唤我的名字：“夏默默，是这样的吗？”
　　黎夜一把拉起哭泣不止的我。
　　“ 夏默默，你的漫不经心的微笑呢，你的冷漠呢，为什么要哭，为什么一再为这个爱着别的女人的男人哭？你说话呀。”
　　我看着他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我以为他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他却突然把我从周小航身边拉起紧紧拥入怀中。
　　“夏默默，我原谅你了，只要你可以爱我好不好。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我努力地挣扎却始终无法逃脱他的怀抱。
　　周小航从地上爬起，看着仿佛疯掉的黎夜。
　　黎夜突然放开我，对周小航说：“告诉她，你爱的是米雪儿。不能爱她，却为什么不让你死心，你才是那个最可恶的男人吧……”
　　周小航一言不发，但对我而言，那却胜过千言万语，他无法残忍地说不爱我，所以只能用沉默做答。那么，我又怎么可以再用懦弱的眼泪让他放心不下。
　　“对不起，周小航。一切都过去了，我以后会很努力地忘记你，所以请你也不要因此而困扰……”
　　看不透周小航的想法，竟会觉得他有点失落。黎夜看着我，也不解我的话语，他只是知道我是爱周小航的，却注定无法明白我的爱是不需要周小航同等回报的，该给我他六年前便已给清，我只要他幸福便好……
　　周小航一声不坑地走进车里，绝尘而去……
　　“夏默默，你……”
　　“呵呵，很奇怪是吗？我明明是那么爱他的！”我笑得像个坏孩子。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黎夜，我们之间已经完了，本以为会长一点呢，要知道要找一个和你一样条件优越的真的不容易呢。”
　　病态的妩媚，我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但我看到黎夜眼睛里涌现出深深的绝望。
　　当看到他为我疯狂的一瞬间，我便决定如此，让自己无法被原谅，黎夜竟是那样痴情的男子，所以注定了我无法再拿他演戏。
　　我无意伤害任何人……
　　就像他所说的，如果不能爱一个人，就一定要用最残忍的方式让他离开。
　　“是吗？”他逼近我问，有点最后质疑的意味。
　　我深深地吻上他冰冷的唇。
　　“呵呵，黎夜呀，这便是还你的，怎么说也算是我的一任男友呢……”
　　啪……
　　他一巴掌打在我媚笑的脸庞上，其实打得并不重，但我知道，从此，一切总结。
　　如果我们不曾相识，如果你不曾错爱，那么，或者，近日便不至于如此。
　　但没有如果的事。

　　（三）
　　后来的事情，便很简单了。
　　我依然会不远不近地生活在周小航身边，默默地看着他冷漠地挽着米雪儿行走在最拥挤的人行道上。
　　那以后，很少会见到黎夜。
　　偶尔的几次，却让我心寒。我看到他身边拥挤着各种各样的女子，明媚或者多愁，妖艳或者清纯。
　　我并不是一个笨孩子，我知道尽管玩世不恭，但黎夜的本性却本非如此，唯一的解释便是他在对我复仇，用对他自己最残忍的方式。
　　那么，我唯有平静地等待时间去化解这一切。
　　某日，在学校的曲桥上，我看到黎夜和一个甜美清纯的女子迎面走来，不远不近，大抵是看到我了，他突然搂住那个女子，那个女子脸上尚存着受宠若惊，收起了残余的矜持，躲入他的怀里。
　　黎夜直直地看着我，我对他微笑，然后走过他的身侧。
　　大概他以为我走远了。
　　我却只是有点晕眩，便走慢了几步，然后并不意外地听到他对身边的女子说：“要多少钱直接开口好了，算是你的报酬……”然后他很用力地推开怀中的女子，惊得女子花容失色： “好，黎夜，算你狠……”
　　我微微叹了口气，黎夜，你会找到比我适合你的女子，那个女子会化解我对造成的无可挽回的伤痛……

　　我突然想到那个叫做叶子然的女孩，黎夜，也许，我该为你做点什么吧。
　　我用最和善的面孔找到了叶子然。
　　她和我是同级，却看起来只是个小女孩，眼里总会带着单纯的善良，头上依然别着一只水蓝色的发卡，如同我一直保存着的那只。
　　“是你伤害了黎夜？”
　　叶子然看起来很生气，语气里带了不少责备却依然直白。我问她：
　　“你为什么爱他？”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被她的话逗乐了，我说：
　　“我是个掺杂了太多世俗的人，不会给他幸福。而你不一样，还是个那么纯净的孩子，你才配得上他，所以请你要让他幸福。”
　　听到我的话，她有点目瞪口呆，但却因为我的赞扬而闪过一丝红晕。我笑了，也只有怎样的女孩才可以毫无功利地爱上黎夜吧。
　　那天晚上，我和叶子然谈了很多，依稀感觉到她应该也是一个很有背景的孩子，心想这样也好，才不会为了什么而和黎夜在一起。我对她说黎夜的喜好，说我眼中的黎夜，我这才发现，其实黎夜已经介入我的生命太多，我甚至没有来得及知道现在的周小航喜欢什么。
　　“夏默默，那么，黎夜一定是喜欢你的吧？”
　　我笑而不答。
　　她不再追问，只是笑得很干净：“你放心，我一定会代你好好照顾黎夜的，你也要好好找到你的幸福啊……”

　　后来，我不时听到听到叶子然这个名字，似乎那也是个行动派的女孩呢。
　　再后来一点的时候，就依稀听说他们恋爱了……
　　黎夜，我想我终于还给你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