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之眼》忘音

3、第 3 章

　　3．

　　第四期“天堂之眼”的爆破计划很快上马。穆在家里没待很久就被调到前线指挥爆破去了。电话热线依然频繁，沙加隐约知道穆在帮助这次爆破范围内的辐射区居民转移，甚至利用自己的职权便利，把一些轻度辐射的人偷偷送进城市。

　　这很危险。沙加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暗暗有些担心。

　　不过这次穆却回来得很快，甚至没有通知沙加。穆进门的时候沙加才知道，他在录影机上剪带子的时候听见开门的声音。他回过头，穆笑眯眯的站在门口看他。穆不说话，做了个招手的手势，就变戏法儿似地有一个孩子从他身后探出脑袋。

　　“叫叔叔。”穆轻轻推孩子上前。
　　孩子走进屋，一步一回头地看穆。穆在身后鼓励地对他笑。
　　“......叔叔。”孩子抬起头怯生生地叫沙加。
　　孩子很小，只有6，7岁，眼睛大大的，头发是红色的。沙加看着那孩子的眼睛皱了皱眉。“辐射造成的？”他走过去轻轻拨开孩子的眼底，一层淡淡的水银色罩在清亮的瞳子上。小孩立刻往后躲，穆从后面俯下身揽过他，柔声说：“别怕，我的小水手。他是在担心你呢。”穆说着在小孩屁股上一拍，“好了，去玩吧，你的军舰在房里。”

　　小孩立刻高兴起来，颠颠儿地跑了。穆直起身，沙加正抱着胳膊看他。

　　“直说吧，穆，你要收留他？”
　　“呃......我该说什么呢，亲爱的？你越来越聪明了。”穆的微笑依旧该死的迷人，他走过来轻轻揽着沙加的肩头，“他是辐射区的孩子，是孤儿，一出生父母就去世了。”
　　“那你是怎么把他弄进来的？我真怀疑你贿赂了边检司那帮人。”
　　“哈哈，沙加，这主意不错。不过你再这么恶毒我可要当你吃醋喽。”
　　“得了，穆。”沙加看了他一下，“那孩子有轻微辐射，你看他的眼睛......”
　　“哦，那不要紧，那种程度还传染不了。”穆微笑着打断了他，“他还能瞧见东西呢，你没看他见到你时害怕的可怜样么？”
　　“你！”
　　“哈哈，好了，沙加，我们收养他吧，你会喜欢他的。”穆吻了吻沙加的头发，然后笑着指指自己的眉毛，“你不觉得那小鬼和我很像？”
　　“嗨，你同情心又泛滥了，那可是辐射区的孩子。”
　　“那有什么关系？那是我们的孩子。”
　　“什么？”沙加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们的......”
　　“对，我的，也是你的。”穆俯首拥住沙加，头埋在他的发间，嘴唇轻轻蹭他的耳朵：“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孩子么，沙加？”

　　这时红发小孩从房间里伸出小脑袋，亮晶晶的眼睛里都是欢喜的光。沙加赶紧推开穆，拉开和他的距离。

　　“爸爸，这小军舰可真威风！”小孩晃着手里的模型一脸崇拜地看着穆。

　　爸爸？

　　穆满面笑容的对沙加点点头。

　　沙加气绝。

　　..........

　　事实证明穆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爸爸。因为第四期爆破在即，穆又火速赶回现场去了。

　　新闻每天播出的频率增多，穆从前方传来越来越多的资料。沙加忙着制作，忙着发布，从资料上看穆有意无意地加进了辐射区居民的镜头，沙加还记得第一次目睹时的震撼，那些从头到脚都裹着厚厚的肮脏布料的人们随着晃动的镜头来来去去，他们身形佝罗,步态蹒跚,他们中很多人都看不见经常撞到拍摄的摄影机上，继而惊吓般躲开......那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啊，沙加感到很压抑很难过的一种窒闷，比那里的天空更沉重的感觉。

　　当这些镜头越来越多地传过来的时候，沙加想了想，最终没有按下剪切的按钮。

　　当晚的新闻在整个帕米尔大陆引起了轩然大波。

　　沙加被军部秘密降了两极。还给他加派了一个助理。沙加微抬着下巴，看他。

　　一个监视者，很显然。

　　于是沙加很难得地有了一个月的假期。于是他终于可以带着那个叫做贵鬼的孩子去赴眼科预约了。

　　城市里难得的灯火如织，因为阳光终于又要增加半个小时，那些透明色的楼群开始点缀了一些彩色灯火。颜色顺着冰冷的合金外壳流泻下来，一缕一缕的，像深海里游过的会发光的电鱼。人们照常在黑色的白昼间行走，车灯闪烁如浮游生物，来来往往。

　　living in the deep sea

　　沙加带着贵鬼此刻飞驶在这样的城市里。

　　灯光一格格晃过沙加的脸，飞快向后退去。
　　贵鬼在副驾驶座位上扭过头。
　　“叔叔，你是在问爸爸么？”
　　沙加在心里叹气。真是没良心的小鬼啊，谁累死累活照顾你，还帮你掩饰身份？穆的爸爸倒当得挺稳。
　　“对，他怎么把你带进城的？”
　　“我也不清楚，就是让我先藏在一个地方，就是不远处有很多很大的架子的地方......”
　　沙加没说话，心里稍稍一空。
　　“......然后我睡了一觉，爸爸过来叫醒我，就看见所有人都要撤走的样子，然后有很多空的箱子，就是那种装那些有小灯泡一闪一闪的怪玩意儿的箱子，爸爸就让我钻进去，哦，对了！我看见还有别的人也钻进去了，有大人也有小孩......然后爸爸还有另一些人就一个个把箱子盖好，轮到我了，爸爸说只要我乖乖地睡觉不哭不闹，就给我看军舰。嘿，叔叔，那军舰可真好看！我只在画册上看见过！”
　　越听越心惊，沙加摆了摆手，“好了，别说了。”
　　小孩儿被吓了一跳，乖乖地闭了嘴。

　　车里很沉默，沙加这么又开了一会儿。真是太沉默了。他伸手打开了音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