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宿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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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下头思忖片刻，大声的喊出，“如果可以，请让幻离之血流入茵梦湖底。”
瞬间的一个趔趄，幻离被大月及时的扶住，闭上眼感受着血管几欲被撞破的强大动荡。身体中的血液就像地震般沸腾翻滚着，在她的体内猛烈地冲撞，但在这巨大疯狂的动乱之后 ，所有的混乱都朝着同样的方向源源不断的汇聚而去。
手腕上豁的裂开一道深暗的血口，身体中咆哮的动乱短暂的停滞，墨绿色的鲜血便泉涌般喷薄而出。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着身体中的血液，往海底深处喷涌而去。
幻离看着这可怕的场景，体内却并没有任何的虚弱不适感，甚至不知何处而来的力量不断地涌现，快速的将片刻前散失的力量急剧的补充回来。身体就像涡轮急剧转动，微凉的气流进出之间，横驻着一汪深不可测的海洋。
面前的海洋被劈开一条蓝色的悠长水道，打着卷的浪花一叠一叠的往两边翻滚而去，所有的一切动作，进行的缓慢而优雅。
在这道路的尽头，一个女子徐徐而来，她的满头银发用红色的珊瑚束起，在身后海洋的映衬下美得让天地都失了颜色。
幻离深吸了一口气，眼眶中的湿气被风吹散，“澜姨”，嘴角不争气的抽动，终究还是让眼泪掉了下来。
澜夕看着面前的幻离，短短的几日不见，她清瘦了许多，眼窝深陷，掩不住的疲惫，但眼神却愈加的清澈和坚定，不再是往日那般长不大的童真。
澜夕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和吃惊，似乎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她托起幻离的手腕，血液的奔流已经停止，只剩下旁边星星点点结疤的血渍和一道还没干透的印记。
幻离眨眨眼，显然的，她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这一段时间，她已经逐渐的发现自己不了解自己的地方越来越多。有很多东西，时常让她后知后觉的惶恐。
幻离从未往茵梦湖的深处去过，便从不知道水凉宫的下面还潜伏着这样明媚光彩的地方。晶莹的水藻和数不清的色彩斑斓的海底生物在身边徘徊，鹅卵石堆积在海底山脉上，将昏暗的海底点缀的光芒万丈。
但不远处的海域，却是与这一块截然不同的安静。除了湛蓝的海水，再也没有一点多余的生物和声响。幻离和大月跟着澜夕放慢了脚步，一点点的往里走。
幻离感觉到手背撞上一块坚硬温润的物体，低头向手背被划出的一道细痕看去。她盯着旁边细瞧，依稀分辨出身侧似乎伫立着一扇门，打到自己的就是上面突出的金属片。这样的发现之下，她再定睛看着四周，浮动的海水中明显的耸立着一间壮阔的屋宇，以海水凝成，静处其中，十分的独特高挑。
澜夕手掌挥起，所及之处，一座枪花白色的庙宇慢慢的显现出来。没有九重天的那般辉煌，但朴素的淡雅，精致温馨。
大厅旁边摆着一张茶几，上面铺着月牙色的绣花餐巾。靠墙摆着几张紫檀木的桌子，许是长久未挪动，那一块的地板与旁处有些明显的不同，但干净的几乎透亮。窗边摆着两盆吊兰，长长的垂出窗外去，结着紫色的淡淡小花。
澜夕走到窗台前，指着身边的长竹椅示意幻离坐下，修长的手指拨弄着吊兰的青藤，“不是一直叫嚷着没去过人间吗？那里大抵就是这样的。”
幻离在竹椅上坐下，鼻尖萦绕着她舒适的裙摆上散发的阵阵薄荷香气，青竹特有的光滑和柔和铺在身下，万分的惬意，只是眼中倒映着澜夕修长的背脊，却看不见她此刻渺远的表情。
幻离有些向往的问，“每家每户都是这样吗？”
澜夕摇摇头笑着转过身看她，“也有富贵的，比唐妙殿还要宏伟，不过那是少数，不像九重天处处辉煌。大抵民居就是这个样子，但也有许多地方十分的困苦，家徒四壁，温饱堪忧。”
幻离垂下头想了想，“这就是宿命吗？”
澜夕慈爱的看着她，带着一种忧伤的表情，“该明白的时候，你就会明白的。”
幻离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这个表情早在她还年幼，澜夕看着千墓湖讲出相同的话的时候，她就已经见过了。
而现在她也隐隐约约的猜到，她这一生怕是没有办法再去看一看，众仙家口中缤纷各异的凡间了。
她只是最后问道，“那从雨现在在那里好吗？”
澜夕瞳孔瞬间睁大，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幻离心中一冷，她瞬间紧绷的身体让幻离想到了一个很可怕的事实，她有些颤抖着问，“你不知道她去凡间找你了吗？”
澜夕深吸进一口气，眼神在一瞬间空洞而迷离，声音几近颤抖，“她好好的，跑到凡间去干什么？”
“好好的？”幻离不可置信的站起来，她突然觉得很惶恐，家园被侵占，众仙流离失所，这样还叫“好好的”？
澜夕再没有开口，脸上的表情充斥着意外的恐惧，幻离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只是在这样的表情里，她突然觉得万分寒冷。
她问，“九重天出事的时候，你已经回了这里吗？所以不知道那里发生的事情？”
澜夕没有回答，木然的依着身子看向远方。
幻离颓然的坐下，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并不是所有的仙子都去了凡间。她既然安然无恙，为什么会不知道从雨去了凡间？
幻离的脑子里乱哄哄的响个不停，很多摸不着的光圈打着转的在徘徊激荡，那么她一个人，半点法术都没有，在凡间会遭遇什么？
澜夕攥着青藤的手放下，“或许，这真的是宿命吧。”
手指搁下的那一刻，周围的场景陡转，客厅的景色不见，两边静止的海水中，是一台漩涡般转动的水道，
“你们走吧。”幻离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僵硬着，再没有力气多说一句话。
大月刚抬起脚，闷哼一声，捂住胸口埋了下去。幻离转身扶住他的手臂，感觉的到他身上紧缩颤抖着的肌肉，“怎么了？”
大月抬起头，身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着他，一踏上这条水道，那根绳索就会拉着他的血肉，筋骨甚至心脏，将他紧紧的禁锢在原地，让他动弹不得。
幻离恍然大悟，“是不是千军锁？”
大月痛苦的蜷缩在地上，就像一只瑟瑟发抖的刺猬，只是没了满身的刺，只剩下浓厚的毛发，这样强烈的痛，连带着身边的人都难受起来。
澜夕看着埋着身子的两人，心有不忍，长长的探出一口气。
她低下身子，抓起大月瑟瑟发抖的手掌放在自己的手心，源源不断海蓝色的灵力从手心输出，蓝色的光晕从四周聚拢过来，在他们的身边徘徊，最终一点点的将大月包裹，直到全部没进他的身体。
手掌抽开的瞬间，澜夕一下子跌倒在地上，虚弱的再没有一点力气。幻离转身扶起她，“澜姨，怎么样？”
澜夕看着旋转越来越疯狂的海水和愈见浓缩的水道，用尽全部的力气拽住他们推出去，嘶吼出声，“要顺着自己的心。。。”
幻离放松自己的身体由着这股疯狂的力量带着自己往前转，头脑一片翻天覆地的昏眩中，她想起脸色苍白的澜夕，想起大月，想起彩依，想起婆婆，但这些都是一刹那的光影，她最后想起的，大夜。
她迷迷糊糊的觉得，其实他们兄弟俩是很好辨认的，为什么自己以前没有发现呢？但这个发现还是很快的被疏散在风里，她也没有力气再去思考。
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味道，幻离感觉的到身下铺着的厚厚的花瓣，温暖舒服。她睁开眼，看着身旁围绕着的萤火虫，和洞壁上攀附着的青藤，鼻尖一酸，几乎掉下泪来。
这里就是她幼时的安乐窝，是彩依的家。她的洞穴旁边住的，就是婆婆。
幻离脑中心中陡然的有些忐忑，婆婆已经不是她认识的婆婆，那这个家，还是以前的家吗？
“是幻离醒了吗？”
熟悉而苍老的声音从旁边的石洞里传来，幻离心中瞬间一紧，酥酥麻麻的有些抽疼，但她还是立刻的起身，连滚带爬的翻出去。
老人手中依旧翻飞的织着长长的青藤，盘旋在身后厚厚的一堆，幻离的眼中突然窜出一条巨大的蟒蛇，盘在老人的身后，慵懒的冲她吐着红信子。
她猛不丁的打了一个激灵，摇摇头驱走眼前的幻觉。老人看不见她的神色，却似乎洞若观火，慈祥的垂下头继续着手中的工作，“我早知道，你很快就会回来的。”
幻离一步步的走到她的身边坐下，“婆婆，你到底是谁？”
婆婆感觉着她话中充斥的惶恐和惊慌，“出去玩了这几天，连婆婆都不认识了吗？”
幻离伸手抚上她额间层叠的皱纹和发迹中的银发，“我当然知道，我第一次从千墓湖跑出来迷路的时候，就是您把我带到这里来，给我一个有人的家。在我饿的时候，您会变出最香最醉人的花蜜。在夜深没有睡意的时候，是您给我讲乌之离岛永恒的孤独，是您讲水神的来处，连我这些年穿的衣服，都是您做的。您是我这一生最敬爱的婆婆。”她抱着老人干枯却温暖的手臂，“可是婆婆，为什么千军锁是您做出来的？十界从来井水不犯河水，您为什么不告诉我，您究竟是谁？”
老人手中的动作第一次顿住，她看不见近在咫尺的幻离清晰俊秀的眉眼，澄澈的眼神，和深处那一抹哀痛，却都明白，“你明明都知道，何必再问呢？”
幻离的眼泪簌簌的掉下来，“真的一步都不能离开这里吗？”她的嗓音几近颤抖，手中的力道越来越深，“真的只能这样，寸步不离这里，永远看守着一重天吗？”
她终于说不下去，喉头哽咽着趴在老人的怀里嚎啕大哭，纤细的手指紧紧的抓着老人亚麻的粗糙的衣服，死也不肯放手。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宿命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