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士兵同人）轮回一世醉红尘（第一部）》萧月夕

14、第十四章

　　他们这一群人一直往龙文章所说的前边儿走着，那家伙像从来不知道累一样带着他们一边躲闪着日军一边在丛林里奔跑。他跑起来像追逐猎物的豹子，全然不顾身后的人已经累得几近吐血。
　　终于停下了奔跑，孟烦了提醒龙文章机场是在十一点半方向，却被他装傻充愣的说要带他们走一条干干净净的路。龙文章笑着，他属于那种能在吓死你、气死你、笑死你、哭死你之间忽悠的人，极具感染力，却完全罔顾被他这样感染之后造成的落差，于是在这样的落差中你永远觉得被嘲弄。
　　“我们也在•进•他•妈•攻！被你骗着进攻！——你是汉奸吗？骗着我们往包围圈里钻，我们被你卖多少钱一个？”孟烦了在生气，他也想煽动别人生气。
　　龙文章无所谓地笑了笑，“烦啦你自己报个价，这么根揪着头发就能把自个儿揪离地面的轻骨头，能卖几个大子儿？”
　　孟烦了顿时气结和语塞，在他的骂战史中这相当罕见，龙文章真是太擅长打击每个人最在意的部分了。反击的无力让孟烦了直想抽自己，“孟烦了，烦啦不是你叫的。”
　　龙文章笑道：“烦啦是跟你一起找食儿，死了跟你埋一个坑儿的人叫的。我大概也够格啦。”
　　一路上龙文章用东北话和迷龙吵嘴，用北平话和孟烦了斗茬儿，用陕西话和郝兽医搭话儿，他嘴里甚至蹦出过边陲少数民族的嘶吼——那货是个方言机器。
　　这期间迷龙嚷嚷着要回国，龙文章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拿起根树枝，嘴里念念有词：“对不起啦，死了的弟兄，咱们不打了，他们又要回去窝着了。东北东南死了的弟兄，战死中原的弟兄，死在江浙的弟兄，湖南湖北埋在焦土下的弟兄，死在缅甸的弟兄，人间不葬天来葬。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疾疾令。”
　　所有人都沉默着，他们很内疚，有些人低着头。
　　于是龙文章终于答应带他们回家，说先去给他们探探道儿。可就在他去探道儿这个当口，孟烦了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一场哗变，具体说是一群人对一个人的围攻，然而意料不到的是这个本来很严重的而且没有任何公平可言的事件被龙文章搞得像是戏谑，连这些人中的霸王迷龙，也被他揍得满地打滚儿，于是为了法不责众，只好继续这场围攻。
　　这场围攻在他们遇见被日军当靶子打的李乌拉的时候宣告结束，愤怒填满了胸腔，所有人像是呲出了早已退化的獠牙，于是，绵羊在几分钟内撕碎了豺狼。杀人者原来如此虚弱，死去的日军在最后仍认定雾里冲出山林的这群黑色幽灵是异国的山魈——如果衣冠楚楚绝不会打得这样顺利，应了那家伙的话，他们用裤衩杀敌。
　　他们在丛林里游荡了整天，袭击只顾唱空城计的日军，让一队队无主孤魂的我军加入他们，龙文章叫着：“传令兵！三米以内！你立马给我到一个耳刮子就能抽到的距离！”于是孟烦了一瘸一拐地跟上。
　　直到入夜时分龙文章终于适度地表示了他的满意——
　　孟烦了看着周围的人说：“都快•他•妈•拉出半个独立营来啦。”
　　龙文章用这种方式表示了他的满意，“哼。”
　　龙文章哼了那声后他们终于不用再做野人了，被引上了回机场的正途。机场正在被日军攻击，这里的英军也在烧东西，如果二十四小时前孟烦了会视此行军为自杀，但是现在……他们所遭遇的日军没有一家不是在唱空城计。
　　孟烦了一边儿仔细从龙文章递过来的望远镜里看着已被日军占领的机场，一边儿说：“两个小队加几门炮，打肿了也就一百四五十头。诸葛亮要被气成聻了，人家的空城计一辈子就唱一次，日本人一日三餐地唱。”
　　龙文章看不出什么欢喜，他淡然得很，“他们的运输力量根本没办法短时间内在这地区形成压倒优势，全部主力都往印度往缅北追过去了，后边就他妈孔雀屁股的后边——顺便问下，什么是聻？”
　　“人死变鬼，鬼死变聻，鬼之畏聻，犹人之畏鬼。”孟烦了解释给他听。
　　龙文章笑起来，“渊博得很哪。徐州你就在吃军粮，那打四年仗啦？以前一直在做学问？”
　　“念书而已。”孟烦了似乎并不愿在这种境况下回忆过往，草草答道。
　　龙文章竟乐了，“怎么个念法呢？我倒想知道。”
　　他并不威严，但总有一种与威严全不相干的感染力，让孟烦了这类对他极抵触的人有时也在不知觉中就范。于是孟烦了给他展示了一下，用一种驷五骈六，摇头摆尾，画胡子抹圈子的姿势背梁启超之《少年中国说》，有时它干脆是唱出来的。
　　“日本人称我中国也，一则曰老大帝国，再则曰老大帝国。是语也，盖袭欧西人之语也。呜呼！我中国其果老大矣乎？梁启超曰：恶，是何言也！是何言！吾心目中有一少年中国在……”
　　孟烦了做作着，乐着，却忽然一下哽住了，哽得最后那几个字都变了调——他愣住，忽然觉得很疲倦很悲伤。当年跟妹妹讲《少年中国说》的时候也这样逗过她，现在想想像是上辈子的事儿，他缓过来便用哑了的嗓子说：“……现在不是扯这蛋的时候。”
　　龙文章不乐了，哦了一声，似乎刚意识到他们马上将面临一场战争，“对啊。不过你们不太用我操心，能蹭到这块儿的都是老兵油子，保命的功夫一流——就是说都挺会打仗。”
　　他说没错，林中的那帮人没消停过，两个重机枪巢已经被加固和隐蔽到即使开火你也看不清它的轮廓；蛇屁股把装了土的袋子打出了凹槽，把枪架在上边以便更为精准；要麻上了树，因为这样更加居高临下；不辣把别人的衣服撕成了土造的挂弹袋，把手榴弹吊在脖子上，他这样的冲锋手能否快速投出手榴弹，决定了他的生死——并不是他们几个，每个人都在做类似的事情，这确实是一帮老兵油子。
　　龙文章用一种开玩笑的口气说：“欲言国之老少，先言人之老少。老思既往少思将来，思既往故生留恋，思将来故生希望。烦啦烦啦，你跟我冲了看看呗。”
　　孟烦了摇摇头，“你太危险。”
　　他于是从那种调侃中回头看了孟烦了一眼，不再吭气。他开始调动要和他冲锋的人，孟烦了则步步不离紧紧跟在他后边。
　　孟烦了想龙文章说的并不是这次冲锋，同样，他说的也不是。
　　于是，他们拿下了机场。其实，跟着龙文章发生的不可思议地事情多了，反而会让人觉得有些事本来就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