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第十三章 南辕北辙(上) ...
-
何大嫂见白染听得心不在焉,只好叹口气不再言语,伸出没端碗的那只手,搭在她手臂上轻捏了捏,语气严肃的说道:“我和夫人也算有缘,今日在这里就向夫人透露一个皇宫里的小道消息,宁可得罪皇帝也不能得罪景王。”
白染被何大嫂左手这么轻轻一捏,整个人顿时回过神来,见她眉宇间一丝凝重浮现,在说到‘景王’两字的时候,特意压低了声音,好像怕被谁听到似的。见何大嫂如此莫名其妙的异常谨慎,白染心中升起一股好奇,疑问道:“噢?此话怎么说?”
何大嫂屁股朝白染挪近,直到两人之间没有一丝空隙,低声说着:“天下明面上是皇帝做主,其实一切都是景王说了算,得罪皇帝有景王撑着,得罪景王那就只有死路一条。”说完这话何大嫂顿时觉得背脊一凉,心里默默的祈祷:景王你老大人有大量,王爷肚里能撑船,不要和她这没文化的村妇计较。
“景王!”白染在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字,突然心里出现了一种莫名的心悸感,那是属于身体原主人秋妞,遗留在灵魂深处的一丝残余意识,她抬手摸着心脏的位置,过于强烈的冲击感使心脏都快跳出来了,甚至有一丝甜意涌上心头。
景王吗?白染的直觉告诉她,或许未来的某一天,景王会毫无预兆的出现在她面前......或者更糟糕的是,景王已经出现,是她眼拙没认出来。
回忆这一路上印象中最深刻的人,莫过于壕沟里那三名古怪的男人。白染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景王怎么可能是三人组的其中之一?
何大嫂低头看看眼手里端着的东西,略有些尴尬的问道:“夫人,若没什么事我就先下去了?”说着便要起身离去,白染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嗯,好的!”何大嫂端着原封不动的猪蹄汤走出了房间,出门时还不忘把白染放在桌上的空碗带上了。
白染打了个哈欠,看来是喝了刚才陈绍兮端来的那碗药的缘故,这会儿药效上来就想睡觉,也没多想,脱了鞋上床倒头就睡。
等她再一次醒过来,却发现陈绍兮背对着她坐在床边发呆,而且手里还拿着一根狗尾巴草,这让白染不禁有种要被算计了的感觉,双手支撑着身体坐起,不动声色的说道:“绍兮,给我倒杯水吧!”
躺在床上的人身体一动,陈绍兮就知道她醒了,闻声转过头看向她,窗外夕阳的余辉映照进来落在她身上,仿佛给她镀上一层金黄的光圈,美得就像一幅画 。
陈绍兮略愣了下,从桌上陶泥茶壶里倒了碗水,递到白染面前让她喝。
白染看了看递到面前的陶瓷碗,在心里更加确定了陈绍兮心怀不轨。虽然两人相处时间尚短,但她却清楚的知道陈绍兮不会没来由,降低身份做这样侍候人的事情,若放在人人平等的二十一世纪,还勉强可以接受;反之,在这重男轻女的不平等古代封建社会里,男人的地位远远高于女人,他更本无需如此屈尊下顾她。
重男轻女?
“男”这个字拆开,上部分为‘田’,下部分为‘力’。田表示生产,力表示劳动力,注定了男人一辈子劳苦的命。
这样换一个角度看“重男”,就会感到上帝是公平的,心理舒坦了。
白染就算到现在也没想通,当时,他为什么费尽心思撵走车夫,驾着马车走坑坑洼洼的山路,难道就为了让她感受一番颠簸之苦?
凭借在白家多年得到的经验和教训告诉她,任何事都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各种杯具和洗具随时都可能发生,所以要永远保持着一颗战斗的心,稍微松懈伴随而来的就是性命不保,到最后就只能成为那一堆白骨之一啊魂淡!......
上一个问题都纠结没想通,更别提偷吃猪蹄这种闻所未闻的事。陈绍兮现在这任劳任怨姿态,不让人怀疑都难啊!
就算再傻帽的人,在经历过前面两桩不疼不痒的报复后,也会多留一个心眼,何况白染这种习惯性把身边任何一个人,都设成假想敌看待的人。
睡一觉起来确实有点口渴,白染接过一口喝完,喝了水后就觉得喉咙舒服多了,陈绍兮见白染喝完,心情大好,连忙接过她递过来的空碗,满脸带笑地看她:“白染,你坐一会儿,我去给你端吃的来。”白染低头含羞的说道:“那你快一点去吧。”
陈绍兮坐在白染床边守候那么久,就为了这一刻。在凤凰古镇客栈里的时候,白染对他所做的事,他一刻也没有忘记过,到现在都还能感受到,手掌被碗的碎片扎进去的剧烈疼痛感。
被人算计下毒还挨了两个耳光,这口气如何咽得下?他从来就不吃亏,是个有仇必报的人,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这仇无论如何也得报!
马车一出凤凰古镇的城门,他就想到小时候走过的一条崎岖不平的道路,计从心头生,解雇车夫,亲自驾驶着马车行崎岖之路。
当时就想着虐白染身体,却意外收获白色杜鹃花,冥冥之中天注定,压在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想着一路上,白染也没少受道路颠簸之苦,当即就看在白杜鹃花的份上,手掌被碎片扎伤之事就不与她个妇道人家斤斤计较,算扯平了。
后因白染途中生病晕倒,他被甩了两个耳光之事的仇就暂且搁下了,如今逮着机会,当然得将失去的面子找回来。
片刻,陈绍兮就把饭菜都摆在了桌上,白染朝桌子上望了一眼,八仙桌上一盘红辣椒制作的炒菜食料酱,一盘不知道什么名儿的野菜,还有一碗清汤寡水的黄瓜汤。她垂下眼帘,嘴角噙着一丝浅笑,陈绍兮心里那点小心思,摆明是不让她吃顿好的。
事情发展到现在,对白染而言已经脱离了谋算陷害这个概念,这一连串事情根本就是逻辑不通,陷害程度不足,无伤大雅。她掀开被子下床穿鞋,起身缓慢的走到桌前坐下,陈绍兮赶紧给她舀了一碗饭,“我们寄宿的这家农户,家境很是贫苦,你就将就着吃一些吧!”甚为贤惠的把饭碗和筷子递到白染手里。
对于陈绍兮的殷勤,白染给了他一个不吝啬的笑容,随即拿起筷子夹菜,刚想把菜喂进嘴里,手一哆嗦,筷子掉在了桌子上,顿时觉得头晕眼花,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向后仰倒下去。
快到傍晚的时候,陈绍兮进屋见白染躺在床上睡得很熟,也没有要叫醒她的意思,然后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坐下等候。白染出生勾栏院,而且是凤凰古镇最出名的翠羽阁,自然生活水平也不会差到那里去,过惯了夜夜歌舞升平,酒肉为伴的日子,想必也看不上他准备的哪些粗口杂粮,端菜上桌前,他早在心里准备好了几套说辞,但却没料到一句也没派上用场。正赞赞自喜计谋成功,突然发生突发情况,下意识地眼疾手快去接住了白染,嘴里的话还没问出口,就听到她有气无力的说道:“头晕,抱我先回床上坐着吧。”
陈绍兮此时已经六神无主,一听这话,连忙把白染抱回床上坐着休息,待她精神头儿缓过来后,才开口问道:“可是身体不舒服?”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病就病了呢?吃晚饭前脸还红润润的,突然脸就苍白得像涂了一层霜,“我让人把大夫叫来,你躺着休息一下。”转身刚要离去,却被白染拉住了手,不由向她投去疑惑的眼神。
白染把身子靠在床架上,轻敛下眼睑,有气无力的道:“无须请大夫,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白染对于现在附身的这个壳子有些不满意,就在刚才,为使自己脸色变苍白,从而成功瞒骗陈绍兮,她暗地里运功将体内流动气血闭了起来,万没想到前世做来轻而易举的事情,刚才却差点因收回内力遭反噬之苦。
她松开拉着陈绍兮的手,脸上摆出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声音很轻地说道,带着些许的无奈:“躺在棺材里做死人的那几天,未进一滴水一粒米,活过来后也没进补和调养身体。”白染叹了口气对陈绍兮继续说道:“唉!身体原本就有点虚弱,不想昨儿个又病重,我这虚弱的身子骨被这么一折腾,恐怕是......”有些话不能说透,点到为止即可,留点悬念让陈绍兮变热锅上蚂蚁,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陈绍兮听到这里心头一颤,她这样说是什么意思?面前的人脸色比先前更加苍白了些,如同枯木般静坐着,漆黑如墨的双眸里没有一丝生气,但却始终盯着他,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却带着浓浓的悲伤,“我夺去你一半的命运,想必你早已将我划分到毒蝎心肠女人一类,我说的对不对?”陈绍兮徘徊在回答与不回答之间,终究还是选择沉默,与白染四目相对。
猛地白染跪坐起身,捏紧拳头对着他撕心裂肺的吼道:“你以为我生下来就如此歹毒吗?”他嘴唇动了动,却是什么都没有说。良久,白染把目光移开,抬头望着窗外,然眼泪却从她眼角滑了下来。
白染再次面对他时,脸上却露出了绝望的苦笑,颤动的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委屈:“我只不过是想活下去而已......难道这样也错了吗?”
屋子里压抑的忧伤气息,让陈绍兮莫名的心里堵的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