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纪念日》琅嬛公子

18、第 18 章

　　二零一零年十一月十九日
　　一天之内。我接到了我和苏子亚两家的电话。
　　苏子亚的妈妈打电话来时语气很委婉。不愧是搞政治的，言语间说的滴水不漏。既让人心服口服又让人无力反驳。她先问了我在学校里的生活情况，语气亲切诚恳，完全是长辈对后备的关切之情。婉转说了很多闲话，说到了苏子亚的哥哥，说到他的去世，电话那边隐隐有了啜泣声。我心里伤感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辗转着说道正题，她说：“阿诺，我和你叔叔就剩下小亚这么一个孩子了，我们不想他走上歪路。毕竟以后能找个合适的媳妇安安分分的过一辈子比什么都好。你帮我好哈劝劝他。。。”她没有指责我，却只是让我去劝劝苏子亚。
　　然而这种方式却比任何方式更伤人，我宁可她痛快的骂我一顿，可好过这种委婉的劝说，让我愧疚，让我无言以对。
　　父母是在傍晚时分打电话过来的，我犹豫了半天，才敢接过。
　　妈妈言语间全是悲戚。她在电话那头哭声说道：“小诺，听妈妈一句话，别闹了、、、我们丢不起那个人、、、爸爸妈妈辛苦一辈子只想让你能够过上一种安安分分的日子，不要再像爸妈这般受苦、、可你怎么就不了解爸妈的心呢、、、”我从听过母亲如此悲伤的声音，我甚至可以想象得到父母在电话那头伤心欲绝的神情。我挂掉电话，蹲在地上努力的把身体缩成一团，却依旧抵挡不知汹涌而来的寒冷。身体在不停的颤抖，我努力的想要把哽咽声咽回去，却在下一瞬间哭的泣不成声。
　　从未有过的无助感委屈感，此刻全部朝我侵袭过来。
　　我给苏子亚打电话，我想告诉他我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我一个人真的承受不过来。我从来没有如此的无助过，我想苏子亚，想告诉他我很难过，很难过。我想告诉苏子亚，我真的快撑不下去了，我想他，我想苏子亚。很想很想、、、我想说我不介意他和阿朵在一起了，只求他不要把我一个人扔下，我真的承受不过来。太压抑了，像是有无形的压力不停的把我逼迫进一个狭小的空间，然后往我身上一层一层的增加压力，一点点的，把我压的喘不过气来，任我如何挣扎也难脱期间。
　　电话里传来忙音。我忐忑不安的等着，却在忙音响了第七下后被人戛然挂断。我不甘心，又打了一遍，这次却在忙音刚响起的一瞬间被人挂断、、、
　　我怔怔的看着手里的电话，一瞬间的心灰意冷。
　　苏子亚，苏子亚苏子亚苏子亚!!!
　　我究竟是为什么啊，竟会如此愚蠢的爱上这样一个人！赔进了自己的所有，竟换来这样一种结果！
　　这个我用生命爱着的人，这个我宁愿自己受伤害也要苦苦维护的人，为什么在我最艰难的时候，竟然连一丝丝安慰都吝啬给我？我知道自己另类，是个人人都鄙弃的GAY，可正是因为这样，当初面对苏子亚的宠爱，我才会更加珍惜，才会下决心牺牲一切却维护的啊、、、可是为什么，苏子亚，难道是我爱你爱的还不够多？为什么在分手后你竟然连一丝喘息的机会都不给我？！任凭我一个人在这片浩大荒芜的黑暗世界里苦苦挣扎，你却连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都不肯给我？！我要的明明就不多啊、、事到如今，我只祈求你一点点的安慰，你竟然连这么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肯满足我、、、究竟是为什么、、、

　　二零一零年十一月二十一日
　　我买了回家的车票，一大早赶回了镇上。
　　我没有进家门，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不敢面对父母那双充满失望与痛苦的双眼，不敢去承担他们再次施与我的无形压力。
　　他们给予了我太多太多，他们曾是我最亲的人，可如今，竟成了我最不敢面对的人。
　　我承认我胆小我懦弱。可是一直以来，从来没有人告诉我未来有一天我会遇上这样的难堪的事情。
　　我躲在离家门口不远处，看着近在咫尺我却无法走进的，我生长了二十余年的家。那曾是我的避风港，而如今，我竟也无法在踏进了。
　　我听到邻居有人在谈论：“哎，你们听说了么，许家的那孩子竟然是个同性恋呢、、、”
　　“哎呀，是真的吗？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哪能呢，那天许诺他们老是给他妈妈打电话，我就站在旁边听着呢，唉，你说这么好的一孩子，怎么也会染上这种乱七八糟的习惯呢、、、”
　　“之前也老是见一男孩老找他，本来以为是两个人玩得好，现在想来原来是那种关系啊、、、真恶心、、、”
　　、、、
　　什么叫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原来竟是这个理儿么？平日里亲切的乡里邻居，此刻竟也变得如洪水猛兽般可怕。
　　呵呵，呵呵、、真好 ，真好！人类这种生物还真是善变！
　　我从他们眼前走过，看到了他们眼中一闪而过的尴尬，和鄙夷。
　　孤零零的走在熟悉的家乡小路上，这里，曾经是我待了二十几年的地方，曾经是我的欢乐谷，如今，竟也变得如此陌生让我不敢接近。
　　真是、、、让人难过！

　　二零一零年十一月二十二日
　　回到学校后，我去找了苏子亚，我想，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我站在他们教室门口，完全忽略掉他们班人投过来的各种诡异目光。仿佛他们看是不是我，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
　　苏子亚把我拉到楼梯的拐角处，皱着眉头不耐烦的问我什么事。
　　我看着他的眼睛，问他：“你是不是很恨我？”
　　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奇怪道：“我恨你做什么？”
　　我低头苦笑，心里顿感悲哀：苏子亚，你是不是连恨我都觉得多余了？呵呵，该有的报应，我都有了，你竟依然不肯放过我！
　　我心里忽然闪过一丝恶毒的想法，很想看看苏子亚到底会有什么表情。
　　我踮起脚尖靠近他耳朵轻轻的对他说道：“苏子亚，我祝福你呢。呵呵，想知道我祝福你什么吗？告诉你吧，呵呵，我祝你，穷极一生，永失所爱！”
　　慢慢的离开他的耳边，我笑着，残忍的声音令我自己都不寒而栗。
　　我想我此刻的表情一定很狰狞。欧阳锋说过：“任何人都可以变得狠毒，只要你尝试过什么叫做嫉妒。”我嫉妒他们，疯狂的嫉妒。我不介意别人怎么看我，我只是不想有人过的比我更开心
　　我看到了苏子亚骤然惨白的面孔，以及他眼底溢满的惊慌和恐惧。
　　我突然觉得好开心，连日来的不痛快仿佛在此刻一扫而光，痛快的只想放声大笑。
　　苏子亚，苏子亚，你也有今天！你也会恐惧会害怕？你我本是一体，凭什么你要比我幸福！
　　“你想要干什么，许诺我警告你不要乱来！”他抓住我的胳膊，手心巨大的力量勒的我胳膊生疼，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颤抖，那明显的颤抖，在我看来，真是莫大的讽刺。
　　我冲他笑，笑的无邪。一如最初的摸样。
　　苏子亚，你竟爱她至斯么？容得我受尽痛楚，却容不得她受到一点伤害。
　　可是，落魄如我，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你有的，我统统没有，所以，无论我做什么事情，你都只要害怕的份儿，却奈何不了我半分。
　　这就是一无所有的人的幸运，也是，我的悲哀。
　　离开的时候我很开心，前所未有的开心，嘴角一直上扬着不曾平缓。
　　我想起苏子亚的表情，难得一见的惊慌失措。开心啊。真是开心！
　　苏子亚，一定以为我疯了吧。那个一直胆小怯弱的许诺，那个一直躲在苏子亚身后寻求安慰的许诺，那个在陌生人面前说不了三句话就会脸红的许诺，竟也会有这么狠毒的一天！
　　人都会变的啊，苏子亚，这一点你应该早就料到了。在你背叛的那一天，你就应该料到的啊。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我许诺，也是会变的。
　　我不想的，可是这一切，都是你们逼出来的。
　　回到教室，我走到阿朵身边，笑着俯身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阿朵，我刚才去找苏子亚了，知道我跟她说什么了么？呵呵，我祝福你们了呢。祝福你们，穷极一生，永失所爱、、、”遗留的气息在她耳边徘徊，带着残忍极致的情绪。
　　说完后，我没有站在原地欣赏她的表情。她的情绪如何，我不在乎，害怕也好愤怒也好我都不在乎。今生今世我只在乎一个人的感情，那个人，名字叫做苏子亚。
　　我回到宿舍收拾了东西，一个人踏上了北上的列车。
　　下车后男人再度打电话过来，我看了看那个号码，一脸漠然的将手机关机，然后抽出电话卡，一折两段。
　　现在，我不想有任何人打扰我。男人口中的录像让我绝望，然而我却无可奈何。被别人掐住了脖子，纵使你在挣扎，别人不愿放开你又有什么办法？只能徒增你的疼痛而已。既然别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我，我又何必再浪费力气？徒劳而已。
　　我在大连海边坐了三天，从早上到晚上，吹着海风，看着日出日落。我对自己说：这是我看到的最后一道风景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在遇到苏子亚以后，苏子亚就成了我生命里最美的风景，与他相比，所有的景物都失了颜色。
　　可如今，这道被我珍之重之的风景，彻底的消失了。
　　中国有句古话：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我想，或许，这句话真的要在我身上应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