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者的黄昏》牤

5、深红峡谷

　　深红峡谷位于整个大陆的正中央，像一道南北向的斧痕。深红峡谷并不长，但由南向北逐渐深入地表以下，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地下世界。事实上，冒险者们最多也就只能在深红峡谷的南面略浅处活动，而北面太深入地表，又充满了各种地底之下偶尔冒头的黑暗生物，如果不是因为特殊状况，压根儿不会有人想去那里。
　　可让人遗憾的是，雷吉诺德的任务所指向的，便是这峡谷北面深处的洞穴——红黑龙的鳞片被因为迷路而误入此地的冒险小队捡了回来，据他们说曾亲眼见过那条巨大的生物，却没有一个人能详细描述出它的样子。
　　莱德林迪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那个城镇位于深红峡谷东面，从最西边雷吉诺德的庄园乘马车的话大概半天左右就能到达峡谷边缘，而继续向南前进到可以直入峡谷的“埃伦斯阶梯”又要花去半天。

　　“埃伦斯阶梯是什么？”莱德林迪亚摸了摸鼻子，“是有人为了下到峡谷底部而建造的东西吗？”
　　说到一半的忍者看了他一眼——或者说，观察了他一眼，好吧那并没什么区别。
　　“埃伦斯阶梯是天然形成的岩壁阶梯，后来有人在上面钉了些绳索，就一直被作用于进入峡谷的通道了。”
　　忍者在空中比划了一下，莱德林迪亚想了半天也没弄明白，终于放弃了这个问题。

　　他们现在坐在马车上，浩浩荡荡的骑兵护卫队在他们周围以与马车相同的前进速度奔跑着。狭窄的车厢和硬邦邦的座位让莱德林迪亚不太自在，他从窗户望出去，走在前面的是雷吉诺德本人和艾维斯乘坐的豪华马车。那用金饰和银饰装点起来、在艳阳下闪闪发光的白色马车至少能宽松地装下五个人，当然雷吉诺德邀请了他们一同上车，可莱德林迪亚看到那山羊胡子的土豪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之后就向恢复冷冰冰表情的艾维斯投去了哀求的目光——后者嘲笑般地看了他一眼，无声做了几个“挑灯夜谈”的嘴型，高傲地昂着头向雷吉诺德表示，他有些事情要与这位金主单独谈谈。
　　“早知道就坐一辆车了……”现在想想车厢里那么多人他也做不了什么。
　　莱德林迪亚挪动了一下坐僵的屁股，小声抱怨起来。
　　不过他接着想到，那这样岂不是艾维斯与雷吉诺德独处？！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午餐时间之前莱德林迪亚都在为此惴惴不安，在下车后看到似乎平安无事的艾维斯之后他终于松了口气。
　　雷吉诺德频频对艾维斯道歉说午餐不够丰盛，不过出门在外也没什么办法，可莱德林迪亚吃惊地望着那张站立于旷野之中的餐桌，以及桌上似乎将整个厨房都凭空搬来的食物，发出了一声让他事后回想起来都觉得非常丢脸的尖叫。
　　“……他怎么办到的？”大嚼烤乳鸽的同时莱德林迪亚悄悄问忍者，“我没看见我们的行李中有餐桌这种东西啊，再说我们也没带厨师。”他四下观望起来，企图从牢牢围住的护卫当中挑出一两个看起来有做菜天赋的人。
　　“大型物体传送阵。”忍者的声音从面罩后面传出来，还带着点儿嚼东西时候特有的模糊不清——莱德林迪亚至今没搞明白他是怎么吃东西的，可他看起来似乎真的在咀嚼，并且面前盘子里的水果沙拉一直在减少……“虽然我不得不说将传送阵用在这种地方实在太浪费了，可谁让那是雷吉诺德。”
　　“浪费？”莱德林迪亚努力咽下口里的肉，“这玩意儿很难弄吗？”
　　“一般来说，大型物品传送阵是被用在战争时期……”忍者似乎也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了，“用来传送口粮和武器到前线。”
　　……那还真是很浪费。不过反正不是自己出钱。
　　莱德林迪亚默默地想着，又抓了一只乳鸽。
　　“不过，既然有传送阵，为什么我们不能直接嗖嗖地被传送到峡谷入口呢？”
　　莱德林迪亚默默望着忍者。
　　“能够制造生命体传送阵的魔法师非常罕见，那需要极高的魔法天赋和努力作为基本，学习过程中每天都会制造各种各样生物残缺的尸体，或者干脆就传送到不知道哪个虚空里去了。”忍者又开始嚼东西了，莱德林迪亚注意到他换了盘切成小块的培根三明治，“能成功娴熟制造这个魔法阵的魔法师整个大陆估计不超过十个人，并且都是皇家魔法师，民间是看不到的。”
　　“你知道的可真多……”莱德林迪亚发现自己噎住了，赶紧找了杯饮料灌进喉咙，“可我记得你原来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来到一个新环境，先从根本上了解它才是最重要的。”
　　忍者耸了耸肩，他又以莱德林迪亚完全无法理解的速度干掉了整盘三明治，扯过一只装满了葡萄酒的杯子——那杯子下一秒就空了。

　　午餐过后又是毫无变化的乏味车程，忍者提议来玩一种使用两个二十面骰子和一个三十六格棋盘、叫做“切诺”的小游戏，莱德林迪亚兴致勃勃地听了规则，而后他们直到太阳下山、大家停下来吃晚饭之前都沉溺在没有硝烟的战场上。最终比率是莱德林迪亚十二胜，忍者十胜，两轮平局。
　　“哈哈！只有游戏我是绝对不会熟人的。”
　　莱德林迪亚兴致高昂地拍了拍忍者的肩膀，后者收起骰子，抬起脸，就这么望着莱德林迪亚安静了好一会儿。
　　“怎么了？我是不是有点得意忘形得过头了？”莱德林迪亚收回手，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脑袋，“如果惹你不高兴了，我道歉。”
　　忍者摇了摇头，打开车门走向了那张与中午一样豪华的餐桌。

　　晚餐中莱德林迪亚喝了不少葡萄酒，据说它们都是雷吉诺德酒窖里的珍藏品，如果不是雷吉诺德本人在场，他们根本连见都不可能见到。而一般状况下，雷吉诺德是不会跟随冒险者队伍前往任务地点的，可以说莱德林迪亚和忍者完全是沾了艾维斯的光。
　　豪饮的结果就是莱德林迪亚一直缩在硬邦邦的车座位上睡得天昏地暗，直到他们到达目的地、忍者把他唤醒为止。
　　他刚醒来，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只觉得浑身酸痛，特别是腰胯部位似乎都要脱离身体了。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努力看了看周围，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枕在一个柔软的东西上面——并且，下一秒，终于清醒的莱德林迪亚发现，那是忍者的大腿。
　　“咦！”
　　他惊叫一声，赶紧闪开坐直，却差点扭到腰，维持着扭曲痛苦的表情说了句“抱歉”。
　　忍者似乎对此完全不介意，还反过来关心他要不要紧，而后指指窗外，告诉他就要到了。

　　他们的速度已经缓下来了，似乎还能听见护卫在向什么人喊话的声音。莱德林迪亚向外望去，马车沿着峡谷的边缘向南前进，这一带的植被并不丰富，地面在阳光下显现出微微闪光的暗红色，偶尔出现在路边的灌木丛似乎都因为干燥而呈现半枯萎状态。
　　马车停下了，忍者打开门，先行一步下到了地面，莱德林迪亚跟下去，立即就有人向他们鞠躬：“欢迎来到深红峡谷。”
　　另一辆马车的门紧跟着打开，艾维斯和雷吉诺德也走了下来。他们在车队的正前方会合，护卫拎着三个包裹向他们走过来并依次交给了冒险小队的三个人，莱德林迪亚掂量了几下包裹，猜测里面是水和干粮，还有一些必备物品。他将包裹背在背上，并调整到不会妨碍到箭袋的角度，抬头观察起这个地方。
　　这儿是真正的峡谷边缘，几步之外就是几乎垂直下降的岩壁。莱德林迪亚跺了跺脚，赤红的岩石构成了这些岩壁，并且坚硬无比。他仔细找了半天，也没能发现任何值得下脚的地方。他们真的要从这儿下去峡谷底部吗？
　　“请到这里来。”
　　一个护卫在几米之外招呼他，而莱德林迪亚这才发现艾维斯和忍者都已经就位了。他匆匆忙忙跑过去，向着护卫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目瞪口呆地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们，要从这儿，下去？”
　　他结结巴巴地抬头看着艾维斯，后者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

　　现在莱德林迪亚理解忍者口中说的“自然形成的阶梯”是什么意思了。埃伦斯阶梯就是一些突出岩壁之外的石头，刚好组成了能够让人踏足的斜向下“阶梯”形状，在这些“阶梯”之上一米左右的地方，有一些极粗的金属钉子牵引着一条铁链，用来作为双手攀附的着力点。这些阶梯最宽的地方突出岩壁大约一米，最窄的地方似乎只有一掌宽。

　　神啊，现在放弃任务还来得及吗。
　　莱德林迪亚原地下蹲，痛苦地捂住了脸。

　　没有人关心他是不是愿意下去，甚至是他的队友。忍者轻车熟路地攀着铁链消失在岩壁下面，艾维斯也收拾了袍子跟了下去。莱德林迪亚咬咬牙，伸出颤抖的双手死死攥住链子，以极慢的速度挪动着脚步。如果现在有只乌龟在边上大概也会嘲笑自己吧，他悲观地想着，尽量避免去看阶梯之外远远窥不到底的峡谷，整个人几乎都抱在了铁链上。
　　“快些！你太慢了！”
　　艾维斯的声音从下面传上来，似乎还带了些笑意。莱德林迪亚考虑了一下，放弃回话，依旧以这种龟爬的速度挪动着。
　　渐渐的，另外两个队友的攀动铁链的声音听不到了。莱德林迪亚抬起头，峡谷边缘似乎已经很远很远，他又小心翼翼地往后瞄了一眼，已经能够稍微清楚地窥见峡谷底部的赤红色地面。这算是来到了中段吗？手心里全是汗，背后大概也汗湿了，包裹和箭袋摩擦在湿乎乎的衣服上，让他难受极了。他再一次抱紧铁链，往下一块突出岩壁的石头上踏过去——
　　莱德林迪亚只觉得支撑全身重量的手臂一轻，眼前的赤红岩壁变了个角度，下一秒视野里出现的是本该存在于头顶上的天空……啊，今天的天真蓝，云也很美……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他终于发现了问题出在哪儿：本该牢牢钉住的铁链松脱开了，而他一步没踏稳向后仰去，保持着与岩壁垂直站立的姿势停滞了两秒，而铁链正从他湿漉漉的手心里渐渐滑开……
　　“……日。”
　　他只来得及说出这一个字，就开始了一种被称为自由落体的运动。

　　眼前的风景已经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幸运值低下之类的，呵呵，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觉得自己一定露出了笑容，回想起之前吃过的午餐和晚餐的美味，能在去那个世界之前吃到这么棒的食物也不错了。啊，感谢这世界上的每一个生命，感谢这世界上的每一个非生命，谢谢，以及，再……

　　然后他发现自己的下落忽然减缓，之后以一种可以用慢悠悠来形容的速度逐渐向下移动。还没等他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坚实的地面就迎接了他的背——或者说，背上的包裹。
　　被水袋与粮食膈死也太丢人了……他痛苦地翻了个身，眼前出现了一黑一白两双脚。
　　“你应该庆幸我的缓落术用得及时，否则我们就要在这儿挖个坑把你埋了。”
　　熟悉的手伸过来，莱德林迪亚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刚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他抓住那只手，把自己从地面上扯起来，抬起脸，艾维斯满脸微笑地望着他，浅金色的长发和一身白袍，简直像是个天使。
　　“……这么说，其实我刚来的时候，你是能不让我摔那么惨的是吗。”
　　他当然不忘提出疑问，而艾维斯显然对此了然于心。
　　“那是肯定的，不过你不觉得治愈术很帅吗，反正那点儿高度死不了人，摔一下又不会怎样。我算距离还是很准的。”
　　莱德林迪亚几乎要痛哭流涕了。

　　“现在，我们就开始往北边前进吧。”站在一边的忍者从包裹里掏出一个圆球形的半透明小东西，莱德林迪亚颇感兴趣地观察了一番，发现那圆球中悬浮着两根相互垂直的金色指针，他估摸着这大概是指引方向的玩意儿。“从任务指引来看，我们大概要花上两天才能走到那儿，快些的话一天半左右。”
　　“那就早点出发吧，我可是真心不喜欢南边的干燥。”艾维斯似乎不耐烦地摊开手，“北边虽然好不到哪儿去，至少有些地底植物存在，也能补充水分。”说完就首先往前走起来，忍者紧随其后。
　　莱德林迪亚深呼吸了几次，跟着另外两人走在最后。
　　“说来，艾维斯。”他忽然开口，走在前面的白袍牧师并没停下，而是微微偏过头来表示他在听。“以你的能力，如果想来这儿，应该不是问题？为什么还非要接受雷吉诺德的任务呢。”他之前就一直想问了。
　　“深红峡谷是通往地底深渊的通道之一。”艾维斯的语气凝重了起来，“这儿被严格的法术结界包裹了起来，如果没有特别允许，是无法进入的。”他转回头笑了笑，“幸运的是，雷吉诺德就是这一带的管理人。”
　　所以其实雷吉诺德其实是在假公济私吗……莱德林迪亚忍不住感叹起来。
　　“虽然那些法术结界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难破除的东西。”艾维斯的话锋一转，“但想一边冒险一边看你出丑的话，这么来最方便不是吗？”
　　……你才是在假公济私是吗！莱德林迪亚深深地扶住了额头。

　　走了一两个小时之后，原本赤红一色、几乎没有任何植被的地貌终于有了些变化。岩石开始渐渐呈现出凝固的焦黑状，而周围的气温似乎高了许多。莱德林迪亚望了望地面，如果说最南边是“植被稀少”的话，那么这儿就是完全看不到任何生命痕迹了。他把领口又扯开了些，抬起头，天空似乎更遥远了，阳光穿过顶部曲折的岩壁，看起来像是被水浸泡过一样有气无力。
　　“我们就快到岩流了。”忍者回头跟莱德林迪亚解释了一句，“包裹里应该有耐热的火鳞蜥蜴皮革，拿来包裹在脚上会比较好。”
　　莱德林迪亚会意地打开包裹，翻出两片看起来像是蛇皮、却显然厚很多的方形皮革片，用同样材质的皮绳捆在了靴子底上。

　　莱德林迪亚在这之前听忍者说过，岩流是一道横穿过深红峡谷的岩浆河，似乎因为一些原因，那里面流淌的并不是如名字所说的岩石，而是真正的火焰。周围不那么耐热的岩石都被融化了进去，只留下一种在高温中呈现黑色结晶体的岩流水晶包裹着河床。这种水晶是铸造的好材料，在岩流周围数量也不少，只可惜难于采集——用于挖掘的金属制品耐受不了岩流的高温——所以市价一直非常高。

　　“你们不裹住脚吗？”
　　看见艾维斯和忍者并没动作，莱德林迪亚疑惑地问了一句。
　　“我不需要。”忍者摇了摇头，“只要快速移动脚步就可以避免烧伤。”
　　“唔，在脚底上挂一个冰冻结界并不是什么难事。”
　　艾维斯耸了耸肩。
　　……言下之意就是“作为菜鸟的你照顾好自己就可以了，我们不需要你操心”的意思吗……莱德林迪亚感到了无比的挫败。

　　莱德林迪亚无所事事地观察四周，普通的岩石似乎都被黑色的结晶体取代了，只能偶尔看到一两块半融化的胶状物体悬挂在水晶的尖端上。而他似乎发现了黑色之中有什么颜色不太对的东西……从那玩意儿的形状和大小来看……那是个……人？
　　“那里好像有个人？”
　　他赶上两步拍了拍忍者和艾维斯的肩膀，一黑一白二人扭头往莱德林迪亚指的方向看过去，又目不斜视地往前继续走。
　　“喂……我说你们……”莱德林迪亚还没抱怨完，艾维斯就微笑着回过头来告诉他：“反正肯定已经烤死了，就别管了吧。”
　　说着依旧大踏步向前迈过去。
　　莱德林迪亚叹了口气，觉得还是放不下，就几步跑到那个像一团待烤的肉排那样摊在地上的人身边，迟疑了一下，伸出手去戳了戳他的脸。
　　这是个红发的男人，大概跟莱德林迪亚自己差不多高，有张挺不错的脸蛋——不过比不上忍者和艾维斯——莱德林迪亚在心里对比了起来，并且浑身上下似乎都没有什么严重的烧伤，只是发梢似乎烤焦了一部分。
　　“喂，你还活着吗。”
　　莱德林迪亚又戳了戳，这个男人似乎清醒了过来，朦胧地眨了眨眼，莱德林迪亚注意到他还有挺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深灰的阴影。
　　“……给……我……水……”
　　那个男人开口了，声音非常沙哑，几乎像是条从烤箱里捞出来的半死的鱼——现在的状况的确跟那个也没什么区别。
　　莱德林迪亚翻开包裹，找出自己的水袋递过去，那男人毫不客气地接过来就豪饮一通，还没等莱德林迪亚反应过来，整个水袋就空了。
　　你倒是给我留点儿啊！
　　他默默收回干瘪的水袋，已经没力气去抓住面前这个人的衣领子嚎叫“你给我吐出来吐出来”了。
　　“我……还活着吗？你……是神吗……？”
　　这男人终于坐了起来，有些疑惑地望着莱德林迪亚，后者还在为自己的水而悲愤，冷冷地告诉他：“你当然活着。”还把我的生命之源给全耗光了你这个混蛋！
　　“唔啊！终于有人来救我了！你一定是我的守护神！守护神！”那男人下一秒就扑上来抱住了莱德林迪亚的……大腿，鼻涕眼泪地蹭在他的长裤上，“本来以为死定了……冰冻卷轴也只剩一张……呜呜呜你真是个好人！好人！”
　　“你……你先放开我……”莱德林迪亚感到自己的额角挂上了青筋，“我的队友在前面，有个牧师，你要是有力气走路的话就跟上来吧，他们那儿还有多余的火鳞蜥蜴皮革。”反正也用不到。
　　红发的男人十分利索地站起来，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烤焦卷曲的发梢，爽朗地笑着，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似乎还有些羞涩地摸了摸鼻子，自我介绍起来：“我叫提里耶，是个吟游诗人——虽然这么说，可我除了弹些小曲什么都不会哈哈哈！以及。”他的眼神忽然认真了起来，“我的梦想是做一个龙骑士。龙骑士！”他重复了一遍，这大概是他的说话方式？“白天骑着龙飞行、晚上靠着龙睡觉，天空就是我的正途，大地就是我的故乡，怎么样，听起来很棒吧！快说很棒！”
　　提里耶露出了闪亮亮又有些期待的眼神，莱德林迪亚心里想着“明明什么都不会口气还很大”，不过自己也是个菜鸟……他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恩人！恩人你真是个好人！恩人你叫什么名字？”
　　提里耶开心地凑上来抱住了他的肩膀，莱德林迪亚不着痕迹地摆脱开，告诉他自己的名字，以及“我是个……弓箭手，虽然什么也不会。”他苦笑了一下。
　　“没关系的恩人！你是个善良的好人！好人都是有好报的！”提里耶闪闪发亮的眼睛几乎要凑到莱德林迪亚鼻子前面来了，“那么，恩人……我可以叫你莱德吗？这样听起来比较亲切吧！你也可以叫我提提、提里或者小耶耶！”
　　“不……不了……我就叫你提里耶就行……”
　　莱德林迪亚内心咆哮着这人怎么这么麻烦！救他真是个不明智的决定！一边往后退了两步。
　　提里耶似乎想要跟上来继续对话，可在踏出一步之后整张脸都痛苦地扭曲了。
　　“好烫！”
　　他像猴子一样跳来跳去，不停发出“咦”“烫”“哎哟”之类的各种声音，还蛮有趣的……莱德林迪亚好笑地看了几秒，而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怎么了？”
　　“这人原来没死啊。真可惜。”
　　忍者和艾维斯似乎折返了回来，大概是因为莱德林迪亚迟迟不跟上的缘故。他们对着提里耶品头论足了一番，似乎以看他左蹦右蹦防止烧伤为乐。莱德林迪亚有些看不下去，伸手向两个队友讨要他们不用的火鳞蜥蜴皮革。尽管在短暂的时间里，他也有着跟队友们相同的想法……
　　“给你。”
　　艾维斯将自己的蜥蜴皮递了上去，提里耶满脸感激地接过并抬起头，虽然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依然毫不安分地蹦跳着。剩下的时间就在看提里耶一边努力保持平衡地单脚跳一边绑住蜥蜴皮的过程中度过了，真是不得不说声“愉快”的小插曲。
　　“看在你给我们找了不少乐子的份上。”艾维斯拍了拍终于站定的提里耶的肩膀，“你就跟我们一起来吧。”
　　“咦，这不是小艾维吗？”
　　提里耶似乎终于看清了面前的人，欢快地扑了上去，就像扑莱德林迪亚那样——不过被艾维斯轻松地闪过，整个脑袋拍在了地面上。莱德林迪亚看着都觉得自己的脸都痛了起来……
　　“哇哈哈原来是你啊！你救了我两次了！你也是个好人！”
　　提里耶再一次利索地爬起来，很庆幸的是脸上似乎并没被烧伤。
　　“救了两次？”
　　莱德林迪亚恍然大悟，这也是个“冒险者”。
　　“好了，我们要快点走了。”艾维斯抬头看了看天空，“必须赶在正午之前通过岩流，否则我们都要被烧焦在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