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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冬夜罚跪 ...

  •   所有人的恐慌在入夜之后越发地加重了,因为,金军已正式开始进攻汴梁。

      金兵先以数十艘的火船沿汴河顺流而下,他们很快就到达了位于城西的西水门。太常少卿李纲亲临门下督战,他令两千军士布列于西水门下,命军士们以粗长的铁钩钩住了金兵的火船,又令军士们从城楼上向金兵的火船投掷大石,砸穿了不少的火船。

      为了阻止更多的金军船只继续靠近汴梁城,李少卿命军士们在河道沿途都放入了结实的木叉。宰相蔡京的别苑里有许多假山巨石,李少卿下令,让军士们闯入蔡家花园中搬来了全部的石头,堆在了西水门的铁闸之外,怕的是金兵们清理完木叉后攻破了西水门。

      汴梁城的外围有若干的城门和水门,但凡任何一座门被金兵给攻破了,那汴梁就危险了。

      到今晨天际破晓之后,被我大宋军士斩杀的金军有近两百,金兵的攻势稍减,然后已渐有退兵之势。可是不久后,金兵却又转而攻打兵力较弱的酸枣门。

      李少卿急率千名善射军士赶赴酸枣门射杀金兵,不想,金军已跨过了我方战壕,正在架云梯准备强势登城。

      李少卿令军士们皆换上了巨弩射杀金军,中箭之人不在少数。李少卿又遣勇敢壮士数百,用竹筐将他们都坠下城楼,命他们用火把烧毁了金军的云梯数十。

      由清晨至傍晚,金兵还在陈桥门、卫州门、封丘门等处对汴梁城发起了强势的进攻,我大宋军士无一人怯弱退缩,大家都在顽强地反击金兵。

      若剿杀近处的金兵,我大宋军士便用手炮、檑木;对付稍远处的金军,军士们就以‘神臂弓’去射杀他们;若是要对付更远处的金兵,军士们就会用‘床于弩’或者需要多人操作的‘座炮’去攻打他们。

      金兵死伤已有数千,见汴梁城一时之间实在是很难攻下,他们就暂时停止了攻城。

      所有的这些事情,都是奉皇命负责来各个蕃衍宅里传信的宫中内侍们告诉康王的。

      内侍才一走,康王彻底地松了一口气。

      他那位波斯美姬芩奴听得不甚明白,她眨着一双泛着深蓝光彩的大眼睛问他:“王爷,我们没有危险了。对吗?”

      康王对她说:“看来应是如此,汴梁此时已经安全了。并且,我想,勤王之师迟早是要来的。虽不知他们还要多久才可集结完毕、赶来汴梁,但是,只要那李纲能继续保住汴梁,我们总是能等到勤王之师的。”

      我心内倒也赞同康王说的话,可却故意出言讥讽:“九殿下好生的清闲啊!您只是想着让李少卿到处奔波,可是,您千万别忘了,他只是一个太常少卿而已,本该由他主管的应是陵庙群祀、礼乐仪制!

      九殿下,您与其他殿下都是上皇的儿子、你们都是赵家的子孙,可是,你们反倒都不如他对汴梁城上心!哼,你们只知安居在这王府内,却将整个国家的命运都托付于一个外姓人手中!您心中可对祖宗基业有愧疚?!”

      在座众人闻言具是大惊,纷纷闭口屏息,密切注意着康王的反应。

      康王的脸色变得极差,他的双唇微抖,拳头也渐渐地握起来,似是他在按捺住自己心内此时的愤怒。

      王妃邢氏的表情喜怒不定,她没有代他训斥我。可虽然垂目不语,但她的余光却看向了康王,应是正在等待他的决定。

      当年还在襁褓之中的凡安宗姬如今已是可以开口讲话的小小孩童了,她好奇地问康王:“爹爹,镜儿姨姨说了什么?你怎么不笑了呢?”

      姜醉媚不安地将她从康王的身边抱到了自己的怀里,又示意她不可说话。

      凡安宗姬当然不依,她问姜醉媚:“妈妈,镜儿姨姨她说了什么呀?”

      姜醉媚自然不会回答她,凡安宗姬只好又来问我。

      我蹲身一福,道:“宗姬若是想要知道,何不去问您的父王呢?九殿下,您若是没有吩咐,奴婢便告退了。”

      我转身欲走,那波斯美姬芩奴却不满地冲我喊道:“吴镜儿,你也太放肆了吧!放眼整个天下,只有上皇和官家才有资格来指责王爷!你凭什么!王爷,您也说句话呀,哪里能由得她这个低贱的奴婢来训责您呢?”

      芩奴说着便拉住了我的手,她使劲地拽过了我。我才刚一回身,她便狠狠地甩给我一掌。田春罗吓得惊叫了一声,赶忙过来搀住了摇摇欲坠的我。

      推开了她的手,我稳住身形安静地站住。垂在身侧的那一双手也很是安份,既没有捂住自己正火辣辣疼着的右侧脸颊、也没有想要去为自己报仇给那个芩奴的脸上也来上一掌。

      康王则不言不语,因为我先前的出言不逊,他脸上本有怒色。可是到了此时,他却又神色如常,似乎,就在他眼前发生的这一幕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般。

      他妾室潘氏的年纪在整个府内是最小的,甚至比我还要小两月。她待我一贯都很是客气,此时,见康王与王妃皆不语,她便出言维护我。

      她细声对康王说:“王爷,吴姐姐的脸上已。。。。。。妾看着,还是快些拿来药物为她擦上才是啊。王爷若是允了的话,妾这就去给姐姐拿药来吧。”

      康王的神色淡漠,瞥了她一眼,然后他冷冷地对她说:“筠惜,你根本就不必为她担心。她的胆子可是大的很啊!她敢不经我的允许自己就去拿药,所以,你不需要管她!”

      这时,王妃邢氏离座,她蹲身行礼,柔声对康王说:“王爷,妾身微感不适,这便先回房了。”

      康王面色稍缓,对她嘱咐说:“你的病仍不太好,晚间需让下人们都仔细着点,不要着了凉才是啊。”

      邢氏浅笑,说:“多谢王爷关心。”

      她带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巧郎离开,姿态袅袅。其余女人全部都俯首恭送她离去,我亦垂首。经过我的身边时,她稍停了一步,但却无语给我、继续抬脚走了。

      见康王对自己的举动并无不满、且他似不关心我,芩奴便得意极了。

      她对康王建议:“王爷,您也觉得妾刚才教训这个无礼的吴镜儿教训的很对吧?王爷若是肯了的话,便由妾来教给她到底何为‘礼法’吧?”

      康王不点头但也亦未摇头,望着他,我眼中渐生泪水。

      不,我哭并不是因为他此时对我极端冷漠的态度,只是,我脸上的伤痛似乎更疼了,只是因为这样我才想哭,和他对我的态度无半分的关系。我,才不在乎他!

      虽然这几日,姜醉媚一直都看不惯我的‘不知好歹’。但见我等会儿或许会受到芩奴的责罚,她也是不忍看到的,便出声向康王替我求情。

      我微扬起了脸,那些就快要迈出眼眶的泪水便无法决堤。

      怕姜醉媚会劝动康王,芩奴稍急,她又问了康王一遍。康王转而看向了我,我赶紧将自己的目光由他的脸上移开了。

      “好。”

      他平静说出的一个‘好’字更加鼓舞了芩奴,她大喜,立即让门外站着的两个仆人进来抓住了我的两臂。

      田春罗与潘筠惜二人分别也向康王求情,芩奴则是不满地哼了一声。但,康王没有同意二人所求,芩奴复又开心了,指挥着仆人带着我从屋内离开。

      出房门后便入了院中,芩奴让仆人们将我的褙子、外衫、棉衬都脱了下来。然后,她命我面对着厅堂跪下。

      正月初九的夜里,我只穿菲薄的单衣跪在冷风之中。它们呼啸而过,我身子止不住地连连颤抖。紧咬着牙,我不想出声喊冷让芩奴更得意。

      我望向灯火辉煌的厅堂,本端坐在主位里的康王正在起身出房。他没有看我任何一眼,缓缓地沿着回廊转去了后院内。应是他留有吩咐,所有的人也都跟着他离开了。

      潘筠惜走在了最后,她与众人分开走,沿着石阶走入院中来到了我的身边。她试图从芩奴的手中夺过我的棉衬,可是芩奴就是不肯给她,来回地躲闪。

      潘筠惜气道:“芩奴,你让吴姐姐跪也就跪了,可是这大冷的天里,你干嘛非让她只穿着中衣跪下?若是冻坏了她,你心里就过意的去吗?”

      芩奴不满地嚷道:“潘娘,是我让她罚跪的吗?这可都是王爷的意思啊!我让她只穿中衣跪在这里,王爷他也没有反对啊!你要是想要为她出头,那你就去找王爷啊!只要王爷肯免了她的过错,我可是万万不敢责罚她的!”

      康王当然不会免去我的惩罚,否则,刚才他就不会视若无睹地离开。潘筠惜自然知道康王是什么意思,她清楚,自己帮不了我。瞪了芩奴一眼,她气呼呼地转去了后院。

      芩奴抬手招过了一个仆人,她对着仆人耳语了几句。不久之后,伴随着芩奴那几近疯狂的得意笑声,一桶冷水将我全身浇透。

      透彻心扉的冷,我真恨不得可以立即就睡过去,因为这样,或许我就可以忘却身上这刺骨的冷意了。

      芩奴又扬起手连连扇我巴掌,口中还高声说着自己对我的不满。

      “你凭什么不把王爷放在眼里?嗯?你以为自己是谁啊!你不过就是宫里的一个奴婢!要不是生了一张好看的脸蛋,你以为王爷他会看上你吗?王爷好吃、好喝的供着你,可是你呢?整日里就只会摆着一张冷脸给王爷看!不然就是时时吵着要回宫里去!

      你以为这个王府里有任何一个人是真心喜欢你的吗?真不知王爷他是不是迷了心窍!你要走,那就放你走不就好了嘛!他还非得留下你,让我看了就来气!我告诉你吴镜儿,今日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日后,你若是还敢如此地放肆,我必会让你领教到比这还要重的惩罚!。。。。。”

      她好似还说了许多其他的话,可我已无心再去听了,瑟缩着抱住了自己的双臂,我躺在地上蜷缩起了身体,想要为自己取暖。

      从不曾,有过这样的苦;从不曾,觉得这般的屈辱。当她一件件剥下我的衣物时,便如同剥下了我一层层的自尊。

      虽然我自幼就入了在世人口中都说无情、吃人的皇宫里,可是,我真正吃过的苦却根本就比不上今日的万分之一。

      与我容貌无二的梳儿似就在面前,父母大人的模糊笑容飘过了眼前,柔福帝姬调皮的身影一闪而过,永远都温和待我的上皇似是正在对我笑着。。。。

      最后的最后,我好似又见到了康王。

      他幽黑的双眸中无一丝情绪的波澜,便如一汪千年深潭,使人不敢正视,生怕只看一眼,便会坠入其中然后再也无法走出来。

      是了,今日我受的苦和屈辱说白了都是他‘赏’给我的。我真的是怕了他,若不是他强行把我从宫中掳来,我哪里会遭遇今夜这些不公的待遇?

      临走之前,芩奴又狠狠地踹了我两脚。随后,这世界终于是安静了。

      可是,很快地,我的眼前却出现了一双纤尘不染的皂靴。

      凭着鼻中嗅到的木香花香气,我知道来人就是康王。他怎知芩奴已经离去了?是不是,他一直在某个我看不到的角落里看着院中发生的这一切?他一定很高兴吧,因为冲撞了他的我受到了严厉的惩罚,而这些,都出自他的授意。

      无力地抬手捏住了他外袍的边缘一角,我低声地恳求道:“九殿下,请您放过奴婢吧。奴婢想回去宫里,求您成全!”

      我手中的那角衣片滑走了,他沉默地抬脚走开了。我知自己无法说动他,任泪水与地上的冷水混在了一起。

      忽然,一件温热的大氅却盖在了我的身上。我努力地睁眼去看,见康王俯下身打横抱起了我。

      我的额很烫,喉咙很干,我根本就无法思考,我也说不出来让他放手的话,只能看着他表情平静的容颜越来越近了。

      蓝珪就跟在他的身后,手里拿着被芩奴丢下的我的衣物。

      不久,我看到自己被康王抱入了一间装饰简单的暖和房内,经过了一排排巨大的书架之后,蓝链掀开了一道秋香色的丝绸布帘,露出了一间不太大的卧房。

      身子触到了一张干净且柔软的床,我已无力再多想任何的事,不顾一切地闭目睡了过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冬夜罚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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