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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蓝珪劝和 ...


  •   一夜未睡的我由夏荷并宫人们伺候着梳洗、进膳,当蓝珪前来时,我正在望天闷头想心事。

      “都都知。”

      耳听得她们道了这么一声,我才醒神,扭头看到竟是蓝珪来了。

      连忙起身,我强撑笑颜:“蓝大哥,快请,请坐。”

      蓝珪客气道‘不敢’,我再三相请,他方坐下,随即冲我温和一笑。

      心中很清楚他这宫内第一宦官不会无缘无故地一早就来见我,我直问:“蓝大哥来此,可是因了官家?”

      蓝珪使眼色让夏荷等人都退下,待房内只余了我们二人时,他对我和气道:“美人与官家心灵相通,早知官家会让我来。”

      我随意笑笑,道:“我与他通什么通,倘或真的是通,他又怎么会。。。唉,我真不知他会让你前来,我原本以为,昨夜过后,我和他。。。。。”

      见了我的失望态度,蓝珪很是着急:“自朝议始,我便见官家他脸色甚差,找了一个昨夜伺候过官家的小子一问,我才知他是和美人置气了。我心话,这按理说,官家他和谁置气也不该是和美人你啊,我们这些身边人可都清楚你们二人这么些年。。。。

      唉,我也不瞒你了,他现下正在选德殿的书房里大生闷气呢!今儿谁要是合该倒霉被他给看不顺眼,我瞧着啊,被罢官都大有可能呢。他方才对我说,‘你让吴镜儿过来给我研磨’,他心里还是放不下你、想见你的啊。依我说,你要是如今心里已经没什么气了,便快些过去吧。他的火若是能消了,那些大臣们也能少倒点霉不是?呵。真要是有什么事,我来给你们说和说和?”

      听到蓝珪这么一说,想象着官家一个人闷头生气的样子,我觉好笑又觉好气:“蓝大哥,并非是我妄言,昨儿的事儿啊,蓝大哥你是说和不了的。此事,只能由官家他一个人亲自解开。他若是要见我的话,我是不敢抗旨不去,这便过去选德殿伺候。”

      “甚好。”

      “我这衣裳,是不是太素净了?烦劳蓝大哥且等,我换了合品级的宫装便随你去前朝。”

      “我看大可不必,官家想见的只是你,还是别让他好等了。”

      “好吧。”

      二人早已相识多年,我与蓝珪之间也不论主仆尊卑,并肩在前面一起走着,夏荷等人则远远地跟在二人身后。

      我心里算着再有不过四五日便到新年了,忽听蓝珪莫名问我:“咱大宋自立国之始便是重文轻武,你可知这是为何?”

      我虽不解他为何会对我说起这些,却也顺口答道:“我入宫多年,自然是知晓的。昔日,太祖皇帝手握兵权于马上夺得天下、受周禅让,在登基之后,他却又忌惮自己手下那些兵权过重的大臣,便用一招‘杯酒释兵权’夺去了他们的。。。。啊,蓝大哥,你。。。”

      我心惊,感觉蓝珪好似已经知晓了我昨夜和官家究竟是为何争执。

      蓝珪缓缓点头,他道:“我都听宫人说了,你和官家是自听闻了‘岳飞’之名后开始闹不和的。我大约能猜出,是因了抗金一事你们才会争执不休。你可要清楚,官家他虽不是太祖皇帝,却也是一朝帝王啊。太祖皇帝忌惮拥兵过重的武将,官家也是。

      你不要以为,官家他不懂你的苦。其实,你们被俘至金国的人受了委屈,我们这些人连年躲避金军的追杀也是受尽了委屈啊。早两年的时候,金军进攻太过迅猛,我们随着官家在海中的船上生生的躲避了数月啊!连那年的除夕夜,都是在海上度过的。你说,谁又比谁强了半分?身为宋人,我们对女真人也是恨之入骨啊。

      便是一个普通百姓,他的父母、手足、子侄、妻儿被金人给扣押软禁多年,他岂会不想报仇?更何况是官家了!若是他可以,他恨不得此刻便御驾亲征直捣金国国都,杀尽所有的女真人!可是,这个大宋,已非当年的大宋了。

      先不说粮草不足一事,便是善调兵遣将的大将,能用的不过是韩世忠岳飞吴玠数人罢了。我们现如今只能是以防为主,阻止金军继续南侵,保住江南,以图他日北复故国。当然,我们也可以为了一雪靖康之耻而在现在就向金国宣战、实实在在地和他们打一场大战,那样,这将会成为一场拼尽大宋举国之力的毫无胜算的亡国硬仗!

      我并非文臣亦非武将,只是,这些年跟在官家的身边,我对军政也算粗通一些。方才所说,仅仅是我的个人之见。可是我想,所有人的心中,应都是这样想的吧,官家自然也是。他是大宋天子,他的天下究竟是怎样的,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他如今不主动出击金军,就自有他不打的道理。他猜忌岳飞,也自有他猜忌的道理。你不懂,那年的苗刘兵变,反贼们仗着手中的兵马便逼迫官家退位,就此让官家的心里对所有的武将都设了防备。他虽是重用他们去抵抗金人的南侵,却也害怕他们会凭借手里的兵权反噬其主!他们的军功越高,他就越怕啊。

      你心中有委屈、仇恨,他也有。可是,千万不要被那些委屈和仇恨蒙蔽了你的双眼和全部心智,你一定要体谅他,身为帝王,他有他的不得已啊。你自己想想,是现如今仅凭一国的薄弱残力、复仇雪耻为上策?还是先使百姓恢复生产、积蓄力量、他日挥军反击为上策呢?”

      是啊,哪一个更重要呢?让那些还被关押在金国承若屈辱的人继续等待,我们于心不忍;可是主动出击、将大宋置于再一次亡国的地步,我们固然也不可选。

      看到我沉默不语,蓝珪便知我正在深思自己说过的话,他也就不再多说。这座行宫并不大,选德殿已近在眼前,他殷切叮嘱我‘切莫再因昨夜之事惹他动气了’。

      许是有官家旨意,伫立房门左右的内侍不需通禀官家便主动为我打开了门。我心中忐忑,垂首步入了书房。

      我一只脚才踏进书房,便听到官家气鼓鼓地大喝:“昨夜只肯拿了你的背来对我,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见我了呢!吴镜儿,你昨夜的傲气哪儿去了啊?!你还来见我作甚么?!”

      明明是他要见我的,现在却又揪着昨夜的事来骂我。我心中不禁微急,但又记起了蓝珪在福宁殿偏殿里对我说过的那些话,知晓官家的火一时是不易消的。

      我语气温顺,跪地叩头道:“官家待妾甚厚,妾却触犯天颜,自知罪不可恕,然幸得官家宽宏大量还肯召见。妾特来告罪。”

      他依旧不喜,哼道:“起身。你过来!”

      我缓缓起身,然后亦步亦趋地走向官家身边。这时,只听在书房外侍奉的内侍道‘回事’。

      官家不悦地嘟囔一声:“这会子哪有什么事。”

      他身边的一个内侍提醒说:“官家,昨日不是有报说兼任川陕宣抚处置使司都统制的镇西军节度使吴玠吴节度使的长子----忠训郎吴拱将至临安了吗?想必,他早已入了临安此刻正在行宫外面等候您的召见呢。”

      官家道:“哦,是了,因昨夜的饮宴,我险些就忘了此事,他是吴玠派来亲自送密函商议西南军情的。哎,这吴拱来的有些不是时候。你去,看是不是吴拱的事儿。”

      内侍领旨,打开书房的门对着门外的人道:“官家有旨,若是吴郎之事,宣见!”

      “正是。遵旨,这便去请吴郎。”

      周围几个伺候的宫人都不作声,房内实在太安静,我微抬眼,不想正看到官家手里拿了一道奏折没好气地看着我。我便赶紧垂眼,听到他把奏折扔到了桌上,发出‘啪’的一声。

      我低声道:“官家既是要接见外臣商议军事,妾还是。。。”

      “你就在此等着!等那吴拱走了,我和你好好说道说道昨夜的事!”

      不知他究竟预备如何惩罚我,我忐忑应道:“是,妾遵旨。”

      偷瞄他提了朱笔批阅奏折,我小声问道:“听说吴节度使就是那个率领咱们宋军打赢了和尚原之战的主将?也是完颜宗弼自认自攻宋以来自己败的最惨的一战?”

      官家继续御批奏折,嘴里随意说道:“唔,吴玠调度有方,率军抵抗了两路金军,打的还算漂亮。如今抵御金军入川和西北百姓的安宁,全赖有他。”

      “哦。”

      书房里燃了淡雅的香料,炭火也足,十分舒适。我静静看着官家批阅奏折,见他时而面容平和,时而却又表情凝重,不过,凝重的时候比较多。看来,这天下还是不够太平啊。

      他方结束了朝议还不久,此时依旧身穿天子御服,不怒自威。当年在御膳房里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我怎么也无法想到那个英俊的少年王爷有一天会成为大宋的皇帝,想不到自己会与他有所纠缠。这不过,也只是十几年的时光吧。

      想起了二人最初相识的那些美好,我心中竟然隐隐地有些原谅了他的对金态度。在过去分离的五年里,我真的不知道他都经历了什么,我根本就不够了解他。或许,应是我主动退让一步。更何况,他毕竟是天子,我又怎可屡犯天颜?

      过了一小会儿,有内侍奉了上参茶,他写着字,头也不抬道:“给吴美人吧,她一夜未睡。”

      内侍领意,转而笑着将参茶递给了我:“吴美人,请。”

      我手下接着研磨并没有接过参茶,口称:“妾不敢,还请官家进补。”

      他将笔搁置砚上,望着我心疼道:“若非是一夜未睡,比又岂会一脸憔悴?快些用了参茶,否则我必治罪于你。”

      他微笑,看着我用微抖的双手接过了内侍手中的参茶。我心中警醒,他待我,其实一直是没变的。可不可以因为他的柔情,我就此便不再介意他猜忌岳飞将军一事?忘却曾经在金国所受的屈辱?不再对他失望?

      “回事。川陕宣抚处置使司都统制部下忠训郎吴拱觐见!”

      听房外的内侍唱喏那个吴拱已至,我忙放下了参茶,然后垂首束手立于官家一侧,官家命‘快请’。

      内侍打开了门,我侧目看过去,一个一身戎装的少年将领昂首迈步进来,约莫是十八九的年纪,身姿高大,一团尚武的英气。

      “下臣忠训郎吴拱叩见陛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这吴拱生的十分精神,官家含笑夸赞:“快起!快起!呵,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吴郎真是少年英雄啊。倘若我大宋男子都能如吴郎,手握刀枪,奋勇为国,我大宋何愁惧一小小蛮国?”

      吴拱恭敬道:“妄得陛下谬赞,下臣惶恐。”

      “快,赐座。”

      “谢陛下。”

      吴拱从自己怀中拿出了一封以火漆封口的信函,他双手捧了信,由内侍接过然后将它呈给了官家。

      官家道:“你从成州千里迢迢来到临安,想必一路必是奔波劳累极了,先饮一杯热茶吧,稍做休息。”

      内侍奉茶,吴拱又是不停谢恩。他那里安静地喝着御赐香茗,我则看着官家动作轻缓地用砚盖敲开火漆抽出了吴玠节度使的亲笔密函。

      不知为何,我总觉有一束火热视线数次地投在自己身上,我不安地瞥看书房内众人此刻的动静,正与吴拱的双眼对上了。

      见我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窥探,吴拱却并不慌张,依旧是平稳地端着茶杯饮茶,双眼却继续放肆地打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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