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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惊觉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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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再乞求他的原谅,望着他隐含怒火的双眸很是平静地领命:“妾遵旨。官家,妾跪安。”
看着我的举动,他瞪着我暗暗咬牙,我却是站起身转身即走。
宫女夏荷是我的近身侍婢,当初我才被官家封为了‘卫国夫人’,梳儿说她是自己身边最伶俐最温顺的宫人了,便派了她过来专门地伺候我。不过是十二三的年纪,却难得心思活络、言语风趣,帮我打发了不少的宫中岁月。
迈出了寝殿的房门后,待走的稍远了一些,夏荷才敢担忧地小声问我:“美人,您方才怎会无故的冲撞官家?这可不似您的一贯为人啊。”
我驻足回望那灯火通明的寝殿,猜测,官家他其实已经清楚了我这突然而来的变化是为了什么。否则,他也就不会生气。
他知道,我有多么的痛恨金人,他也知道,我素来都很崇拜韩世忠与岳飞两位抗金大将;他生气,气我无法理解他如今身为天子的无法避免的对能臣的猜疑之心,气我会因为此事而对他耍小性子。
不是我不能理解他,只是,但凡是亲身经历过靖康之难的人,任谁也不会忘记那一段尚未过去的耻辱。
“唉,夏荷,别问太多的事。等会儿,你去小膳房里把我在宴前炖煮的红枣蜜粥给官家奉上去,他睡前总爱再看一会儿子书,别又饿着了。”
“美人何不亲自送去?那样应更好。”
“他,现在许还不想见我,我不能去。”
夏荷似懂非懂,拧着眉随我一起走进了窄小的偏殿。
。。。
一个人睡,夜是冷的,与季节天气无关。
已过了子时,身心虽极疲累但怎么都睡不着,总觉得他一定会来。而当真的听到夏荷向他行礼请安和偏殿的门被人给推开的声音时,心头涌上来的却不是喜悦,而是说不出来的难过。
倘或他真的从此便将我置之不理,那样要大大好过各怀心事戴着面具面对彼此。
“镜儿。”
轻轻地唤着我的名,他拉开锦被与我躺在了一处,然后将自己的胸膛贴着了我的背。
他的身体很冷,我觉出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寝衣便过来了。寝殿到此,少说也有二十余步,这寒冬深夜,他如何能抵挡啊。不消犹豫,我侧转过身子便紧紧抱住了他,二人拥着彼此却谁都不说话。
良久之后,他方闷声对我说:“镜儿,我们二人不该为了朝事而闹别扭啊。你知道我一直是真心待你的,你能不能。。。。只把我看作你的丈夫?而那个大宋天子的所思所想,你且莫管他吧。”
我张口反驳:“我能分开么?!德基,你心里很清楚靖康一难我受了什么苦、大家受了什么苦。之前在瑶碧阁中,你分明是不喜欢张婕妤她称赞岳飞将军。我真的是不明白,你怎可猜忌他?!他誓要早日迎回二宫(赵佶、赵桓),率领着‘岳家军’抵御金人,为大宋立下汗马功劳。迎回二宫、一雪前耻,这些,难道不是你所希望的吗?德基,我是你的妾,可我也是大宋子民啊,我真的无法做到只享受你给我的恩宠而忘却靖康之耻!抵御金人,并非是后妃不能妄议的军国大事,而是每一个大宋子民都不能忘却的仇恨!”
他微恼火:“镜儿!你真的以为,仅凭岳飞和韩世忠二人我们就能够北复家国了吗?不能!最多,我们只能凭借他们和长江天险保住临安、保住江南!而更多的,我们根本就做不到!”
他使劲地吻我,不顾我的拒绝撕扯着我的寝衣强行要进/入我的身体。
拼命地推搡他,我难受地哭喊:“我不信!你曾勇敢地出使金营,震慑金军统帅完颜宗望,你是那个御旨钦允可策马入禁宫的九殿下,你是大宋的英雄,你是我的英雄,是你重建了赵宋基业!你曾对我说过的,你说如果能让你亲自掌权领兵,你定会将蛮夷杀光!你如今已是万乘之尊的皇帝了,又怎么会做不到?!”
他握住我的手不许我再乱动,声音已近乎低吼:“那是曾经!靖康之难前,我们有兵、有财,却还抵不住金军的来势汹汹,你以为如今就可以了吗?你可知靖康一难那些女真人将大宋的整个国库都搬走了吗?!你知不知道大宋现在的国力是什么情况?镜儿,我需要的是时间,等到我们手中有了兵马、粮草,我们就可以彻底驱逐金军、北复家国!”
我不信:“那你告诉我你预备如何去对待上皇、渊圣?还有你的母亲?还有柔安,那个孩子她都不曾记得你是谁!你要让他们等到何时?!难道,你想让他们空抱着一腔希望在金国苦苦地等你吗?等到死吗?!德基,他们可不是与你不相干的人啊!”
他哑口,再不接我的话,而我的心在这瞬间就已经沉底,我懂他在一片沉默之下掩盖的真实深意。他所说的时间,将会很长久,长久到他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他所有的亲人们等死在北国异乡!
我再次用背对他,悲痛的哭声亦无法说出我心中所有的痛苦和对他的失望。
“德基。。。。对不起,我真的无法理解你的想法,一丝一毫都没有办法。我想,我喜欢的那个人是赵构,是曾经意气闲暇面对南侵金军的英雄赵构!可惜,那个让我为他深深动心的赵构已经‘死’了,‘死’在了那场国难里。我从来都不曾想到,当我在北去的路上告诉每一个人‘九殿下一定会率军来救我们’时,他却‘死’在了我的记忆中。而留下来的,就只有如今这个一心只想着偏安江南、怯弱的大宋天子!”
我哭,是因为我突然间发觉了他的改变,是因为我不敢去相信他的无情无义,是为我们一去不返的曾经。
靖康之难,将美好与现实生生的划开。那些曾经在汴梁皇宫里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太过华美的梦而已。从此后,梦将醒,虽会很痛,我却也不可沉溺。若沉溺,就太对不起那些受苦的人了。
他死死地抱住了我,我的努力挣扎都只是徒劳。他的声音颤抖,我却不信那是因他在意我对他的心寒。害怕岳飞将军收复故土、迎回二宫,能做出此等不仁不孝之事的人,他还会在乎我的感觉吗?
“镜儿!怎么我们忽然就变成。。。。。我。。。。我求你了,不要这样说。我一直对你都。。。。。。难道我如今对你很坏吗?对父皇。。。我始终都在尽力。。。。。可是,那真的是很难。。。。。你。。。。。能。。。。。能不能就忘了北复。。。。”
“我不能!永远都不能!当初我南逃回来时,你说你知道我受了委屈,你说凡我所求你无一不允,好,德基,我只有一个请求,请你从此不要猜忌抗金人士,三年后还都汴梁!”
我的强硬态度让一切都向更为糟糕的深渊倾斜,他收回自己的体温,发狠似地冲我喝嚷:“镜儿,凡事都该有一个度!我已经明确地将现实都告诉了你,可是你却还。。。。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他骤然离去,我哭着从床上爬起,却看到一个他迈着大步离开偏殿的清癯背影,夏荷还跪在房门的门槛外,她的额叩在冰冷的地上。
心已痛到了麻木,再多的寒气侵身我也不觉冷。面向无边的黑夜,我低低自语:“我喜欢的人不是他,不是他。”
夏荷小跑着进来房内将被他拉开的那一床锦被裹在了我的身上,她什么话都不说,我无力趴在她的怀中,看月光的影子渐渐由明到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