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雪霏霏 愿如初见》珏月

32、 三月

　　三月

　　二月早莺闹枝头，三月桃花粉面羞。本以为挨过了漫漫严冬，接下来就是草长莺飞、暖阳高照的好日子了，怎料得一场倒春寒雨，平白打乱了人们心中的希冀。伴着这绵长的春雨，折腾了一个冬天的寒冷，又再度占据了整个京师。

　　心境不同，看待事物的感觉也就自是不一样了。赏着窗外细雨里，柳枝上几簇早发的新芽，尹若雪用手支了下巴，翘脚坐在花厅内靠窗的榻上，脸上满是笑颜，还时不时地往嘴里塞上几块从某人那里盘剥来的零嘴，真是好不惬意。

　　“喂！你傻笑够了没啊？”常小文来自漠北，最是厌烦这种雨水不断的天气，“切，那个活阎王有那么好吗，这次他去河间府，你干嘛不跟了去，省得在这儿碍眼。”

　　“去，我又不是跟屁虫，跑那儿干什么呀。”历来久旱必有疾疫，去年一年，河间府大旱数月、瘟疫横行。朝廷拨下的救济银钱却被府吏们用作打通官路子的孝敬钱挥霍了。不知是天理昭昭，还是东厂内讧得厉害，以至于无暇顾及其他，竟让一名下派的言官趁着朝会把这事儿抖了出来。由于事情牵连了已死的万喻楼，为了避嫌，代天查弋的权责自然就落在了西厂头上。“哎呀，我生辰快到了，没人陪已经够可怜了，你可别把闲气儿撒在我头上啊。”知道常小文憋气什么，尹若雪指了指蹲那儿嗑瓜子的风里刀，“是他不走的，不能怪我临阵倒戈——我这不是留下了吗，你们要说一句走的话，我立马就去安排。”

　　“走什么走，这儿好吃好喝的供着，我不走。”一口吐掉嘴里的瓜子壳儿，被点到名的风里刀为防常小文拿自己出气，站起来一副准备开溜的架势。

　　“你们、你们两个没气性的，就知道吃！”常小文看着两人的样子，气得拍了桌子就往外间走。

　　“诶，你要去哪儿？”见她风风火火地往外冲，风里刀一边用两手挡在脑袋前面，一边问道。

　　“还能去哪儿，回屋睡觉，哼！”

　　“哦…哦，不是，才起床，又睡什么觉啊。”兀自嘟囔着，顺道再嗑口瓜子，风里刀转过身来，只见尹若雪笑腻腻地对着自己，直看得人心里发毛，“要抢吃的你找继学勇，我没有。”说完还不忘护紧手里余下的那把瓜子。

　　“嗯~~”摇了摇头，尹若雪从随身绣袋里摸出了一样东西，“向你买个消息怎样？”

　　“要哪一类的？”眼珠子跟着那颗夜明珠直滴溜，风里刀吞了吞口水，但见尹若雪满眼的狡黠，终是撇了嘴说道：“算了，你一出手就这玩意儿，准没好事——要想知道什么，等雨化田回来你直接去问他。”这年头，遇上的女人个个都不好惹，要么像顾少棠、常小文这样仗着自己会两招就处处耍野蛮的，要么就是素慧蓉那样临到最后给你来阴的；而眼前这个，花花肠子弯的、直的多了去了，看她成天变了方地耍弄继学勇就知道，也不是什么好打发的主。

　　“那倒可惜了，你觉不觉得这颗珠子在哪儿见过？”哼，嘴还挺严实，看来他两人之间的‘交易’还不是什么小事。“啊，我替你想吧，沙海底下的黑水城皇宫里好像也有这个东西。你们上回可是什么都没捞着，正好我手上还有另一幅密道图，不用再等六十年，随时都可以进去……好好考虑考虑。”将珠子留给风里刀，尹若雪伸个懒腰，嘴里念着“还真是春眠不觉晓啊，我也回去睡个回笼觉。”便移步出了花厅。

　　……

　　许是前些日子忧思过虑没什么安稳觉，现下放松了，倒日日睡不够似的泛起春困来。本来真想回屋睡上一晌午的，却在半道上遇上了行色匆匆的继学勇，后头还跟了一脸面色凝重的张景逸。“什么事那么急？”原只是随口问问，尹若雪见继学勇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隐隐觉着出了大事，“婆婆妈妈像什么样子，张景逸，你说！”

　　为难地看看前面的继学勇，张景逸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尹姐姐，朝中出事了。昨日，贵妃娘娘忽然叫了太子去昭和宫饮宴，席间太子言语无状，说怕娘娘给的汤羹里有毒，事后贵妃将此事闹到了皇上那儿，哭劝了皇上……废太子。现在，皇上好像也动了这样的念头，一些像万安那样见风使舵的大臣已经开始纷纷上表弹劾太子了。”

　　“小儿无心之言，犯得着这样兴师问罪的吗！这么大的事，就没一个人劝劝的？”

　　“有倒是有，可不管用。”继学勇接口道，“连怀恩去劝说，都被皇上一怒下贬斥到凤阳守陵了，太后也气得背过气好几回。现在督主正在去往河间的途中，该怎么应对也只有等到信鸽回来了才知道。”

　　“行了，你们有事就去忙吧……等等——”果然是惊天的大事，难怪雨化田临行时对这次东厂的‘失误’生了疑。梁芳这只狐狸，人是老了，可心机不减当年啊。定是看出些什么，猜疑了雨化田暗中帮扶太子，又苦无证据落实，所以故意用东厂的事束住他的手脚，再来对付太子——现在，他是万万不能、也不会中途折返回来落人话柄的。“远水解不了近渴，我倒有个法子可以试试。你去叫上风里刀和常小文，我有事跟他们商量。”

　　“这……督主那边……”

　　“有事我顶着，怪不到你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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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时辰后。

　　“你真要去？”常小文一边帮着尹若雪整理穿戴，一边担忧地问道，“到底是什么办法，还要你进宫的？”

　　对镜理着身上的内侍飞鱼服，尹若雪戴上放在一旁的宫纱帽，本已白皙的脸上再用香粉掩盖了两颊的粉嫩水色，俨然一名小太监的扮相。“这事太大，想来你也清楚，连这西厂里也容不得多了的人知道，左右就我们几个靠得住的。我老实告诉你，年幼时我曾在宫里混过一段日子，要找的东西也只有我知道，何况还有继学勇、张景逸跟着，出不了漏子。你们直管看住了这边，不用担心我。”

　　“你倒是铁了心的跟着雨化田，切~~脑子里装什么啦，就不怕他哪天翻脸不认人？”

　　“是啊，前几日我还铁了心地要帮你们呢，还不是一样有事瞒着我不说，亏我还傻乎乎的，差点儿两面不是人呢。”这时候没旁人在，话又恰好说到这儿，深知常小文的脾气，正是顺杆子问下去的好机会。

　　“我哪有？”

　　“布鲁都，你跟着那风里刀是彻底学坏啦！第一，骗我说没进黑水城的是谁啊？第二，风里刀为什么突然改主意不走啦，你敢说你半点不清楚？我们还是不是朋友啊！”

　　“你以为我知道的比你多多少，卜仓舟那死东西不说，很多我还是靠猜的——不就那么点破事，你爱听我现在就讲给你听！”架不住尹若雪的激将，常小文把以往和风里刀一起查过的有关纪妃的事统共说了出来。

　　“你说他们是……”蹙着眉，尹若雪心里已是百转千回，“风里刀留下来怕是想除了万贞儿，那正好，今日我若不能顺利回来，你们估摸着时间，赶在雨化田回京的前一天，进宫结果了她，说不定还能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