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舞飞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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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雀坊作为应天府一等一的舞坊，自是别家无法比拟的。坊内共分上、下两层，相较于一楼堂内的富贵华美，二楼各个雅室更显得素丽精巧。雨化田坐在半垂了珠帘的梨木雕花窗前，隔着粒粒珠串，正好可以将楼下的热闹喧嚣尽收眼底。应天府本就是陪都，加之河运便利，商贾官宦自是不少。楼下一桌桌尽是衣着华丽的富家子弟，以及满目金银的商人。冷眼看着那儿正在上演的一幕幕虚情假意，雨化田了然一笑，真真假假哪个不是为己所求？
忽然，一名手执绢扇、妆容艳丽的粉衣女子领了两个小丫鬟进了门来。打量了一番倚窗而坐的雨化田，面如桃夭地笑道：“哟，好一双勾魂的桃花眼，尹姐姐真是福气呀。”从丫鬟手中接了茶果放在桌上，摇了摇头，“哎……好生让人嫉妒。”
“花容，就你多嘴！”紧随而来的人一身碧色襦裙绣衣，面色温婉，举止优雅。“公子，舍妹多有失礼，问玉在此代她赔不是了。”说话间盈盈地施了一礼，取过花容沏好的茶送到雨化田身旁的小几上，“尹姐姐来时嘱咐过，若公子来了，就劳烦先在这儿等等。”
“她现在在哪儿？”雨化田拿起茶，轻轻一嗅，果然是上品的大红袍。
“本来这会儿也该忙完了，只不过，妹妹不慎崴了脚，我一人着实忙不开，尹姐姐好心，答应留下帮忙。”问玉柔声答道，“公子如果没有别的吩咐，我们就不打扰了。”微微一福，遂领了众人关门离去。
待人走干净了，雨化田方才举杯细品起茶来。这坊里真是藏龙卧虎，刚才两名女子，虽是伶人打扮，但功夫修为不在谭鲁子之下，故意掩饰了武功底子，一般人很难看得出来。只是，那名叫花容的哪里是崴了脚，步态虚浮，分明受了内伤，莫不是与今夜要来赴宴的万通有关……
正想着，楼下灯火一时间灭了大半，只留下寥寥几处，汇起的光亮像皎皎的月光，尽数投洒在了中间搭起的台上。
马头琴拉出的长调，中间夹着几声钵铃轻响，幽幽然如同置身漠漠沙海。台上沙金色薄幔浮浮沉沉，幔下人影绰绰，一盏盏青灯缓缓升起，灯内燃着的香蜡散发出缕缕檀味佛香，弥漫了整室浮华。随着歌者的浅哼低吟，乐声里融入了几处鼓点，闻若梵音。七八名舞伶手捧茶盏大小的莲灯如临世仙子。中央莲花座上，领舞之人妆若画上飞天，兰指拈花、仪态端和，一副镂金面具遮住了眉眼，更显出一派异域风情，曼曼轻舞中，身似扶柳、纱带飘逸。伴着一簇明显加重加快的弦鼓声，舞者手中的白练宛若游龙，处处生风。忽然，白练一甩，台边备好的铜镜被击得恰好对准光源，两相辉映，照得台上愈发明亮。面面铜镜被一一翻正，顿时犹如白昼，人们才看清那白练上一早便洒上了金粉，此时舞来竟如两湾星河带出斑斑光晕，映得整一台上舞动的人虚虚幻幻，正是空花幻月、海市蜃楼，迷离众生。鼓乐急促，含风带沙，好似千军万马披荆斩棘而来，莲座上那人一阵胡旋舞步，手中白练一抛一收之间尽数拂转了铜镜，台上又回复到悠暗之中。乐声清零，最后仅剩断断续续的铃声在兀自回响。
台下看客赏惯了秦淮舞曲的风花雪月、吴侬软语，乍一下被这曲柔中带刚的飞天生生震住，半晌才回过神来，连声叫好。台上的人嘴角上弯，满意地一笑，转身离去，留下满堂喝彩不予理会。雨化田隔窗看完舞蹈，放下手中微凉的茶水，心道这确是比宫中舞乐局排出的要好看多了，只可惜这舒雀坊与京里的倾月楼一样，不论宫中何人下帖来请，一概拒不应承，果真有恃才自傲的资本。
银铃声响，尹若雪一身白衣垂着头湿漉漉的头发推了门进来，手里拿着两把团扇，一边儿执起一把猛扇，一边儿递了把给雨化田，“快帮我扇扇，这才洗的头披在颈后可热死人啦！”不料雨化田将扇子甩到桌上，微一捂鼻，皱眉说道：“一身檀香味儿，熏得人不舒服，离远点儿。”
低头挥袖闻闻，许是闻久了，也不怎么觉得有多大味道。看雨化田一脸嫌弃的样子，尹若雪‘哼哼’一声坏笑，旋身坐进雨化田怀里，玉臂勾上他的脖子，装出一脸媚眼如丝的样子，“我偏不…刚刚奴家一舞，可曾打动君心？公子要打赏我些什么呀？”，心想就你讲究，还嫌香味熏人，蹭你个满身，看你怎么好意思嫌我。还未来得及得意，只觉腰间一紧，雨化田似笑非笑地用空出的那只手挑起一缕湿发轻轻摩挲，摄人心魄的俊颜一点点压下：“你想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受伤后的嗓音本就沙哑，距离又这么近，尹若雪感到他那满口的茶香随着一字一句悉数喷在了脸上，蹭地一下满面通红，举起团扇隔在脸上，略带棕色的眸子瞪得像猫儿一样，“雨未言，不带这么玩儿的！你快放手，不然、不然我咬你！”
“有胆子开头，现在没胆量接下去？你还真是‘虎头蛇尾’，除了会跳舞，连做个风尘女子都不够格。”抬起头来还不忘讥讽一句，丢下一个‘你还嫩了点儿’的眼神，雨化田松开了扣在对方腰间的手。方才知道又被耍了的尹若雪，扔了扇子，两手拽了雨化田胸前的衣服，一脸不服气地喊着“谁虎头蛇尾啦！”赶巧了这幕，被刚进门的花容看了个正着，只见她用涂了丹蔻的玉手捂嘴笑道：“哎呀，我真是罪该万死。尹姐姐也不早说，我也好回避啊。”
推开一脸神态自若的雨化田，走到桌边，拿起一块糕点扔了过去，尹若雪嗔道：“用这个堵住你的嘴，开口闭口没个正经，也只有问玉受得了你。这回回京，我一定和怀哥哥说说，叫他好好认清你的本来面目，看以后还敢不敢娶你。”话音刚落，果见花容一改那副妖妖娆娆的样子，泼劲十足地追闹上来。嬉笑声中，一名小丫头叩门进来，对花容耳语了几句退了出去。
“什么事儿？”多跑两趟，越发的热了，捻了块冰镇糖梨送进嘴里，才算好些。
“不就是有人仰慕你舞姿卓然，特邀你前去一叙。”花容看来眼雨化田，见对方没什么反应，失望之余又对尹若雪说道，“是京里来的大官儿，锦衣卫的万通。”
放下吃到一半的糖梨，尹若雪面色一沉，语气也冷了许多，“不就是一条又蠢又笨的走狗，还真当自己是皇亲国戚？你不方便，让问玉去把他打发了，省得看了让人心烦。”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舞飞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