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香》玲珑骰

49、48

　　郎中与伺候的人都是早已预备好了的，只没料到出事的竟然不是意料中的那个人，许大奶奶听见消息，劈手给了站在身边的妩儿一个嘴巴子，妩儿早吓得愣了，想着那鸡汤竟是自己亲手端过去的，膝头一软便跪了下去，许大奶奶点着她的额角骂道：“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亲眼瞧着她喝下去，你是没长耳朵还是没长脑子？养了你们这班饭桶，除了添乱什么也不会，成心气死了我，你们好各人干各人的去是不是？你且不用忙，这醉红楼有散的日子了！”
　　妩儿哭得呜呜咽咽地，分辩道：“大奶奶饶了我吧，我并不知道那里面搁了，搁了……”许大奶奶怒道：“就你这上不得台盘的作像，若是知道底细了只怕更连盘子都端不起来呢！哼，谢家那个还没停了红袖的包月银钱，眼下就出了这档子事，叫我拿什么给他交代？你且不用跟我犟嘴，一会子他来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先把你交出去抵命罢了！”
　　妩儿吓得连忙膝行几部，扑倒在地连连磕头，又抱着许大奶奶的脚哭道：“求大奶奶饶了妩儿吧，妩儿再也不敢了！”
　　许大奶奶见她吓成这样，想着如今红袖的事，说起来着实也怨不得妩儿，只怕连红袖自己也不知道有了身子了，只是这一阵子如同撞了邪魅一般，事事都不太平，烂摊子一个接一个竟是收拾不来，怎不教人着急冒火。
　　偏生这时候下面小丫头子慌慌张张跑了来道：“大奶奶，谢少爷来了，说要问问托了大奶奶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许大奶奶心中愈加烦闷，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忙吩咐道：“快请到前厅，拿新得的大红袍出来煮上，千万别让他上后头来。”欲待起身，又被妩儿抱着脚，当下便嫌恶地将她踢了开去，怒道：“还有下次？阿弥陀佛，过得了今天这关再说罢。”说着也不及管妩儿如何，先匆匆地迎了出去。

　　谢宝华一踏进醉红楼就觉得气氛有点诡异，时候还早，前面只有一两个打扫的小丫头子，抬头见了他，忙忙地行礼问好后都躲了开去，他挑挑眉，也没多想便往后头走去，恰遇着回了许大奶奶话的那个丫头，拦在路里笑道：“谢少爷请前厅稍等吧，大奶奶立刻就来的，楼里恰来了年头新摘的大红袍，奶奶正吩咐了为您煮上呢。”
　　谢宝华被她这一篇子话软软的拦了下来，倒着意瞅了她几眼，笑道：“你叫什么？这话说的怪伶俐的，模样儿也不错。”
　　那丫头递了个媚眼儿笑道：“谢少爷真是贵人多忘事，如意前几天还伺候过您听曲子，如今倒推得干净，亏人家还见天儿的惦记着您。”
　　谢宝华伸手轻薄地抬起她的下巴，冷笑几声，忽然手上用力，狠狠地掐着如意的脖子，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有什么事儿趁早别瞒我，你那点子伎俩就想哄着我？告诉你们大奶奶，再着心着意调教你几年罢。”如意不提防他这一下，登时堆起媚笑都僵在脸上，连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下意识地攀着宝华的手臂，听了这几句入骨的讥讽，眼里早已漾出几分水汽来了。
　　谢宝华却不管她，话说完了便将她推了个趔趄，管自往里闯了进去，如意大喘了几口气才回过神来，不禁咬牙低声骂道：“什么东西，我瞧你这狗尾巴尖上的得意日子能过多久，呸，等着现世报罢！”
　　许大奶奶下楼时候便碰上了谢宝华，心里知道他多半是瞧出什么端倪，待到满脸堆笑迎上去时，谢宝华只铁青了脸道：“你不用罗嗦，只告诉我事情怎么样了。”许大奶奶被他这单刀直入地一问，反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脸上刚刚地现出踌躇之色，谢宝华已等不及地将她拨了开去，直往上闯了。
　　许大奶奶拦也不及，只得忙忙地跟在后面劝道：“谢少爷这么着忙，还是先平平气再过去看姑娘们吧，你瞧这事儿，三两天的怎么能办得利落呢，还是缓我老婆子几天，待我料理清楚了，自然给您一个交代。”
　　谢宝华此时已经上得二楼，一眼瞥见郎中背着药箱正站在那里进退不是，这郎中他是认得的，先就扬声叫住了：“老祝你过来，今儿那里头又犯了什么病了？”
　　老祝期期艾艾地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嗫嚅了半日方道：“这，这小产虽然不伤及性命，但总是伤身损神的，何况病人这段日子来焦虑过甚，竟是一股肝火郁结在内，若不悉心调养，恐怕要成大症，所以日后须得多多注意照拂才行。”
　　谢宝华一听之下，十分意外，转头看了许大奶奶一眼道：“你这一回手脚倒快，算是功劳一件，日后定然不亏负你的。”又回头去跟老祝说，“要吃什么药尽管开来，不要替我省钱，若不把人好好调养过来，我可是要派人去砸了你的医馆的。”
　　老祝唯唯诺诺地应了，许大奶奶着人将诊金付讫，送他出去。谢宝华抬脚便要往绮罗房里去，许大奶奶急忙拦道：“谢少爷，这女人小产的屋子你怎么好进去的，不怕沾了一声晦气，待过几天血气散了再来看吧，横竖人在我这里，又不会长翅膀飞了，你还不放心么。”
　　谢宝华搓了搓手道：“我并不是不放心，只是她如今，如今这个样子，我若不看看她，怎么放得下心？”
　　许大奶奶便道：“你只想着不见她不放心，却不想想她若是见了你，说不出的烦难委屈一并发出来，更是于身子不好呢，以后见的日子长着呢，还缺着一时半刻不成？”
　　谢宝华沉吟片刻，终于笑道：“罢了，你替我好好照看着，出了半点岔子我可都唯你是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