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觉》胡滼

67、第七章 双生愿掌仗剑

　　朝如故恨我，我也恨自己，所以他的手掐住我的脖颈时，我未挣扎，只是闭了眼。可他又迟迟不肯用力，让我等得失了力。

　　“朝如故，我是你的仇人，你还不动手，还在顾忌雪千吗，她是被我害死的，你动手啊！”

　　我大叱着睁开双眼，朝如故一眼未眨盯着我温润笑起，如同见到雪千，不动分毫，仿佛是怕这一刻他见到的都是假的。冰凉的液体滴落到我的手臂上，我一惊，移开了视线，朝如故的胸口竟渗出更多的血液，我才发觉他不是在发愣是濒死了。

　　一瞬，朝如故的躯体轰然压倒在我身上，一只血淋淋的手离开朝如故的后背，捏着朝如故的心，被映进我的眼眸，那人如往常般笑着，“水千，谢谢你了，若不是你，君上不会失了防备，我也不能这么轻易便得手，来，我来救你了，随我走吧。”

　　他朝我伸出另一只干净的手，我看着他的笑，充满惧意，是怎样的速度，朝如故竟被剜了心！良弓手里朝如故的心浊气肆意，已染尽了他的手，他浑然不知的模样，我已是惊得不能动弹。

　　良弓悠悠然步到我身旁，一脚将朝如故踢离我的身体，厌恶至极，再次用那只干净的手，轻扶着我起身。眼前发生的一切我都不明白，朝如故怎会这么轻易就死了？良弓怎会做出弑君的事？

　　没能多想，我迅速的转向良弓的另一只手，想要夺过他手中的致邪，这种邪恶的东西，良弓不能拿。

　　是我低估了良弓，他在我不见的日子，修为大涨，我没能抢过那颗致邪，直直扑倒在地。

　　良弓俯瞰着我，略有不悦，“水千，你这是做什么。你想要这个东西？可这个东西，已经是我的了，谁都不能夺走，你也不可以。”

　　“良弓你快放下那东西，你再不放下，你会成为它的宿主的！”我惊慌地喊道，良弓的模样看似正常，可他的心神正在被致邪侵蚀，我不能不管。

　　“宿主？”良弓不解的样子，我企盼着他能明白，可却听他说，“听说这个东西，能给我无穷的力量，我可以利用它，得到我想要的一切，我不能放手，我这一生过得有够窝囊，永远都在别人的脚下活着，我不想再这样了，我要变强，我要做无夕之君，双生城之主。”

　　“不可以！”我起身扑向良弓，他的神情已经癫狂，不是我认识的良弓了，我只想他回来。

　　我还未碰到他，他比我更快，一手掐住我的脖颈，“你想阻拦我？水千，为什么？你不高兴我这样吗。水千，你不喜欢我就罢了，我不勉强，可你不要管我的闲事。而且，你不是喜欢强者吗，你等我变强啊，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他的手很用力，掐得我满脸涨红，我只能一字字出声，“放——手。良——弓。”

　　仿若未闻，他未动一分，我都以为自己快死了，忽瞥见良弓身后，一袭白衣，是我两眼发昏，差些看成了夕不归，原来是白玘。他见到此番场景，大惊，即刻拨出剑挥向良弓的手，良弓一躲，总算松开了我，我匍在地上喘着粗气，心里莫名的失落。

　　“你快走！”白玘一剑挡着良弓，回头对我喊道，看他的样子，现在的良弓，已经很难对付了。

　　我忍不住问道，“良弓怎么会这样？他杀了朝如故，他怎么会这样！”

　　语毕，白玘一下被良弓的掌力击至我身旁。白玘不屑顾我一眼，一手抓住我的手臂，“看不出来吗，他已经不是以前的良弓的，你还不快走！”

　　说着将我一推，推向了魑狱的出口。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良弓手握致邪，一掌劈断白玘的薄翼剑，白玘口吐红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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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变得太快，总难让人接受，为什么回到双生城，我得到的，尽是打击。

　　浑浑噩噩凄凄，我不知不觉走到了蜉蝣水洞，天上的蜉蝣忘我飞舞，是沉醉，不是迷失。朝如故所言的结界，已然消失，我的雪千，就在这里。

　　是有什么不一样了，被雪千净化的蜉蝣水洞没有了杀气，澄澈干净，我将脚掌深入水中，没有幼虫袭来，只如同摸到了雪千，却冰凉似亡。

　　如果死可以解决一切，那为何要生，为何人有这么多的贪念，不肯死。

　　我无法面对雪千，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肩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件锦袍，是我太专注，忽略了身边来人，待我抬头一看，心底的恨意急速上升，双眼瞪得通红，握紧了拳头却无从发泄。

　　只能静静出声，“雪千用自己的身体净化了这里的水，接下来只要将致邪之心投入这里，夕不归也要来，他如今的心已经不干净，一定要来，这样，双生城的灾难便会过去了。”

　　他似乎对这些毫不在乎，只问我，“回无朝吗？”

　　我强忍着，又道，“雪千用生命救了你们，你们难道一点都不感激吗。不感激，也是。这是无朝人的作风，那么愧疚呢？不愧疚，也是你的作风吗。”

　　他无视过我眼里的恨，应付般的回到，“那就谢谢金雪千了。”

　　“你难道不会说对不起吗！”我猛地起身对着他怒斥。

　　焚青直视我的双眸，一字一顿地说，“对不起，什么。”

　　“好一个理直气壮！你曾经是怎样侮辱雪千的，你以为我还不知吗！是你，是你让雪千受了侮辱，你对不起她，你对不起妖兰！”

　　“侮辱？对不起妖兰？”他似是不解，转了身才道，“我没有，我不过是叫了人而已，而那些人，君上知道以后，已经灭了口，虽不知你为何现在才知，可你现在才想来要讨个公道，不觉得太迟了吗。人不都死了，你还是回无朝，看看君上能否回心转意吧。”

　　说来说去，他从未将此当成一回事，他心里在乎的还是如何与妖兰在一起，是朝如故的宠溺，是与生俱来的冷漠。

　　他的一派轻松，看得人很是恼火，“你这样，才更卑鄙！你们为什么要伤害我的雪千，她哪里得罪你们，你们都是恶人！都是！我要你们偿命！”

　　怒火已经控制不住，我要报仇，这个念头萦绕在我的脑子里，别的也看不清了，狂风呼啸而过，双手不自觉凝出破贾的万剑刃。凭我一己之力，我怎么可能杀得了焚青，人在潜意识里，为了想做的，可以毫无顾忌。是焚青亲手教我的破贾，我要他死在破贾之下！

　　“金水千，你疯了！”

　　焚青不停躲避着我的攻击，我此刻是疯了，大喊着，“雪千为了我连死都可以，为了报仇我有什么不能做！”

　　“青哥哥！水千姐姐！”一声高喊闯进我的耳中，焚青一晃神，给了我机会，我将万剑刃猛地贯入他的胸口。

　　总算，停歇。

　　焚青躺在妖兰怀里，不停咽着要冒出的血，妖兰满脸的泪水，不肯断绝。我看着他们，忽然难受至极，忽然变得清醒。

　　雪千是我的妹妹，妖兰也是我的姐妹，我杀了焚青，雪千死了已经不可能再知道，她不会活过来的。可是妖兰活生生的，我杀了焚青，对妖兰来说，是怎样的打击，她一直守护的朋友杀了她最爱的人，她会不会后悔，后悔当初没能让焚青将我杀了。

　　若是我，我会。

　　焚青一句话也未能说出，只是尽可能笑着，笑着，最后化作烟尘，连遗体都没能让妖兰握住，这就是破贾，毁尸，灭迹。

　　妖兰哭丧着，“水千姐姐，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杀青哥哥？”

　　妖兰此刻的无助，像极了那时的雪千，可那时我将雪千推开了，而现在，我已经没有资格不推开妖兰，只能如实说，“他伤害过雪千，他伤害过我妹妹，我不过报仇而已。我金水千没什么本事，可我若能做，我就一定要做。”

　　妖兰已无法停止哭泣，满腹委屈的模样，话里尽是惊人，“没有，青哥哥没有，没有伤害雪千姐姐，是雪千姐姐无缘无故先对我出手，青哥哥是为了我才不能坐视不理的，瞒着君上，伤了雪千姐姐。是我，是我伤害了雪千姐姐，跟别人没有关系，都是我。”

　　“你说什么？”我不肯相信，妖兰竟是知道的，不仅知道，还有干系，心中的不忿陡然升起，“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雪千要伤你一定也是为我，我怎么会这样，我的雪千，我的雪千啊！你为什么不阻止，你不是善良吗，你为什么不阻止！我问过你你又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骗我！连你都骗我！”

　　眼下的人只是不停的哭泣，对我的话如同默认了般，我望着天大叫，却如何也叫不出我心里的苦痛，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欺瞒我，为什么没有人肯让我知道真相，为什么只有我像傻子一样！犯下无可挽回的错！

　　肚子倏地又痛起来，眼前天旋地转。蜉蝣不是蜉蝣，清水浮满涟漪。

　　水，该静若处子，也该是经不住半分滋扰，一扰非忘尘，永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