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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七章 双生愿掌仗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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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如故说我会回无夕的,我果然又来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料到,我是来杀他很在意的雪千的。
无夕宫,若水阁。
屋外的乌赖树空空余枝,是过了很久很久了,可我在这里留下小指的情景依然很清晰的在脑子里,我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像是昨日才发生的事。
雪千在案上一手撑腮小憩,无夕的防卫几乎没有,我要下手,却没有看起来那么容易。朝如故定是早已感应到我到了这里,不出现,是不愿扰了雪千的清梦。
我缓步靠近她,曲下身体,想再看看她的样子,只有这个时候,她才对我没有恨。她的眉头不知为何一直蹙着,梦里也不安生吗,是有多难过,眸角也变得湿湿的。
我抬起手,想去抚掉她的泪痕,不能不承认,我对雪千,永远不会像我说的一样。可是,她恨我,并未真的要我死,我恨不了她,却一定要让她死。在她与夕不归之间,不会两全了,既是躲不开,我只能做出谁都不会觉得奇怪的抉择。杀了雪千。
僵持在半空的左手还是收了回来,起身,退远了去。像是被感知了,雪千缓缓睁开眸,睫巅还沾着水露,看到我时,惊得碰落了案上的杯盏,只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剩一地残渣而已。
“你不是已经离开双生城,怎还会出现在这里?你在这里又是要做什么,金水千,这里不欢迎你,你走,永远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她的样子明明很平静,可说出来的话却有些不淡然,是慌张。
“你这么想将我撵走,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能告诉我吗?雪千。”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雪千她不是真的恨我,而恨,是一件不快乐的事,我也不愿意她是带着恨离开的。
可她似乎并不想抹去对我的恨意,“不要叫我雪千!金水千,你的样子真的很令人厌恶,你的声音我一点也不想听见。为什么你总喜欢挑人不喜欢的事做,你与我已经没有关系了,你的小指还在我这里你不要忘了!你更不用做出这幅原谅谁的模样,很恶心!”
“恶心?”心里的所有猜疑都被吞没,开始如何,最后都成了这般,“看来你是真的恨我入骨了。也好。你不是要知道我来无夕做什么吗,我是来,告诉你救朝如故的方法。这样,你还觉得恶心吗。”
“什么方法?”雪千倏地站起身,暗沉的眸子亮堂起来。
爱都是一样的,甘愿为彼此付出一切,她在乎朝如故,为他愁为他忧,也一定,可以为他死。
“方法就是,受我所受——啊!”腹部一股阵痛,不是由内而外,是由外而内。
朝如故闪身出现在雪千身旁,盛怒视我。我忍痛而笑,想过他会出现阻我,却不是在我说出悬念的时候,他应该,连悬念也不能让我说。
“金水千,我已经放过你,你还要来我无夕,便不要怪我将你关进魑狱!”
我捂着肚子,还是有些痛,索性坐到地上,大笑着道,“朝如故,你很会演戏,你不就盼着我来吗,已到了今日,你以为我还会陪你演戏吗?”
雪千不傻,还很聪慧,朝如故如此反应,她定会觉察到什么。朝如故更怒,“金水千!你再敢说半个字,你信不信我让你腹中孩子马上消失!”
我笑得更厉害了,人越是慌张,越是会乱,“朝如故,你慌什么,你不让我说,我不说就是了,谁让你拿我孩子的性命威胁我呢。”
反正该说的也说了。
雪千总算沉寂不住,走到我二人之间,面向着朝如故,“如故,你在隐瞒我什么?”
朝如故一侧身,躲开雪千的质问,强作镇静,“我没有,我只是不想她伤你。雪千,无朝夕不归喝了旋覆末忘了金水千,她现在应该想方设法让夕不归恢复记忆,而不是出现在这里,将自身置于危险境地。她这样,不奇怪吗,你会信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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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千会不会信我,也许朝如故可以赌,可关乎他的性命,雪千即便不信,也不会放弃能有的希望。
无夕宫,魑狱。
雪千掌了烛而来,匍匐在我身上的幻兽尽数被驱散,我舒了口气,捂住肚子的手微微松开。才松开,雪千的手抚了上来,重重的摁着。
“啊——”我大惊,痛得连动弹也不能,只能惨叫着求她放手。肚子越来越痛,连喊叫的声音也没有了,眼角淌出泪花,我感受得到孩子很痛苦,我的心像是被切成了两半。我怎会这么差劲,连孩子也护不住。
我期盼着谁能来救我,为什么夕不归不来救我,为什么他还不出现。太过痛苦,也不知雪千的手是何时离开我的,她并没有将我的孩子真正扼杀,只是让我痛断心肠。
“感觉到了吗,我那时也如你这般痛苦,我与如故的孩子就那么没了,可是凭什么,你能有孩子。从小到大,什么都是你有,我只能在角落里努力地修习,最后还是得跟在你的身后承下你的祸。”
雪千将烛台放在地上,曲身到我面前,“我不甘心,凭什么你的孩子没有死,我的却死了。金水千,你不该来无夕。”
我闭了眸,这样的雪千,我见着难受。嘴里却吐不出温和的话语,“你的孩子,是你自己杀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你来怪我做什么。”
“是啊,是我自己——你给我住嘴!你最好不要再说别的话,现在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否则你休怪我不爱惜我那小侄儿了。”
下意识的又捂紧了肚腹,眼下雪千什么都可能做出来,我只能顺她的意,感觉有光晃到我的眼前,还有丝丝的热,猛地睁眼,雪千将石烛照在我的面旁,专注着我,“你说救如故的法子,到底是怎样,受你所受。何意。”
烛光太近,晃得我不得不虚起眼,“让我休息一下,我现在没有力气跟你讲故事。”
“金水千,你说不说!”雪千猛然按向我捂着肚子的手,稍稍回复的力气又被紧迫的压了回去,幻兽咬的伤还未愈合又裂开来。
我大喝道,“拿开你的手,金雪千!你再伤我孩子,我让朝如故不得好死!”
外力倏地松开,她对朝如故三个字不能不在乎,“好,我暂且不对你做什么。想你来无夕,不就是要跟我说这个,现在你说。”
本还有些不舍,可此刻我只剩生气,怎样逼我都可以,但绝不能是孩子。“受我所受,就是替我去死。这样,你还是要听吗。”
“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魔疫种子本就是五千露水心,不过是致邪部分,是祸害。而我体内的不一样,两个心同生相克,只有我的五千露水心才就救得了朝如故的魔疫种子,也就是,只有你这颗至净凝晶可以救朝如故,救整个双生城免于灾祸。”
朝如故不想让她知道的,我曾经也不想,可她知道以后,竟没有一点惊讶,像是很早就知道,只是问我,“你从何而知。”
我甚至开始有一丝丝怀疑,雪千做的一切,真的只是因为恨我?“你说呢,师父派遣我二人来救难,其实早就做好要我二人死在这里的准备,我们来双生城的代价,是付出生命。”
雪千倏地起身,厉声喝我,“你住嘴,别的我不想知道,你只要告诉我我要怎样做,才可以救如故。”
是我内心深处一直不肯相信雪千变了,可她确确是变了,为了朝如故,什么事都敢做。她不想知道也好,省的她问我,我为何不去跳,她很精明,为情爱失了方寸并不代表会失了理智。
我缓缓启口,“跳蜉蝣水洞,用身体净化邪恶之水,直到你死,便可。只有你跳了蜉蝣水洞,朝如故才能得救,双生城也能得救,不管是为了小情大义,你都得跳。”
都得死。
语毕,雪千转身便走,心急的一刻也不能等,我撑起半个身子,朝着她的背影提高了嗓音,“你要小心啊,那水洞里的虫子,可不会像朝如故那样怜惜你,这是我,作为姐姐,最后的忠告。”
嘴上这么说着,可心里却是万分难过,抵挡不过腹部的痛楚,无力瘫软在地上。雪千走得太急,没有将烛台拿走,我可以免去幻兽的滋扰,却免不过内心里与雪千的记忆,排山倒海地袭来。
我要让雪千死,自己是不可能动得了手,朝如故不会允许我在他眼皮底下杀害雪千的,那么只能让她自己去死。而雪千死,可以帮助夕不归夺无夕,还可以消除双生城的灾难,她救了朝如故,也帮了我,是两全了啊,可我为什么还会伤心。
“金雪千,我永生永世都不会再原谅你,从今日起,你的一切都与我无干,我会像割掉这只小指一样割掉你!我们从此,恩断情绝!”
恩是断了,可情总绝不了。
雪千的背影越来越弱,这一刻,我是真正的要与她永诀别了,我们不会是各自在一方,活得相安无事,只不得见而已。
是生与死,永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