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代的爱情》陈则菱

85、85.也是个别别扭扭的

　　火车穿过风雨交加的雷电区，窗外又是骄阳似火，此时再学那终年晒不到几天好太阳的伦敦人去谈论天气，未免大煞风景，公维羽将书放在桌面上，一只手也随意地搁在上面，盖住半个彩色的封面。

　　：“一会儿吃完中饭再过去吧。”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醇厚。

　　：“嗯。”莫丹妮用一个单音节做了回答。

　　：“你想好考研还是工作了吗？”公维羽说话的时候没有看着她，而是用另一只手慢悠悠地将书页的小卷边抚平。

　　说来也奇怪，这个简单的问题居然让莫丹妮措手不及，她真的还没想好，谁教他公维羽之前一直若即若离，影响到她认真思考人生规划呢。

　　：“如果要考，这学期该准备起来了。”仿佛早料到她是如此反应，公维羽了然地笑了笑，谆谆教诲起来：“我看你们学校的知道研究院就蛮好的，你不妨考虑一下，先找到导师，弄清楚考试科目和内容，也好早一点制定复习计划，如果有困难，再想办法。”

　　想起随身携带的消遣读物，再看一看公维羽手下的原版书籍，莫丹妮突然有种轻微的窒息感。

　　大约是意识到自己的样子太像一个老师，公维羽停止手中修补书本的动作，表情稍稍舒缓：“我可能太危言耸听了，你也不要太着急。对了，你们宿舍有人考研吗？如果有，正好有个伴。”

　　莫丹妮扬眉想了想，还真有，人家从大一就嚷嚷着要考研了，而且经常以此为借口，躲避需要付出精力和汗水的集体活动，不过现在嘛…….

　　：“有一个明确说过的，但是她现在失恋了，整天要死要活的，不知道还有没有精力去考。”

　　她说的正是惨遭分手冰冰同学，冰冰在放暑假前做了至少七八次努力，可前男友就像吃了秤砣铁了心，说不回头就不回头，冰冰扬言要在暑假动用父母施加压力，现在也不知道挽回郞心没有？

　　这样的心态，还能考研吗？

　　公维羽关注的重点和她不一样：“失恋了？为什么失恋？说说看。”也不知道他是真八卦还是为了迎合莫丹妮想八卦的恶趣味。

　　反正，莫丹妮被他邀请的眼神鼓励到：“喏，就是那个说你送的月饼难吃的。据说他们的关系还是在父母的同意下才开始的呢，也不知道那个男生为什么突然要分手，放假前女方是又哭又骂，宿舍里热闹得很。”

　　公维羽几乎不露痕迹地皱了一下眉头：“她为什么被甩，总不会是像我一样不够浪漫吧？”

　　竟然自嘲起来，也不知真豁达还是假豁达。

　　莫丹妮细心地看了看他的脸色，发现那上面没有悲戚或者愤愤之意，顿时觉得自己想多了，于是夸张地笑笑：“是因为没文化！绝对想不到吧。”

　　是想不到。有谁会想到堂堂重点高等院校的女大学生没文化，滑天下之大稽吗？

　　公维羽不置可否，只是饶有兴趣地问：“怎么个没文化，说来听听。”

　　莫丹妮就将冰冰哭诉的冤屈还有自己和冰冰同学那点小小的“文化冲突”一一道来，说到最后，还不忘遥想当年：“想当年，我们只要一有人说到课文的经典，旁边总会有人能心领神会，然后相视一笑。”

　　可是冰冰同学呢，笑她怪！

　　公维羽也觉得冰冰同学一点都不冤：“男人都喜欢才华横溢的女人，或者多才多艺的女人，如果一个女人内心既不细腻，表面又粗枝大叶，那她一点都不可爱，至少不会惹人怜爱，就像《红楼梦》里的已婚妇女一样，是死鱼眼睛。”

　　这好像是莫丹妮亲耳听到的，公维羽亲口说的最犀利最麻辣的女性评论了，他还毫不避讳地用了“女人”两个字，才年过十九的莫丹妮倍感心理不适。

　　：“照你这么说，学理工科的女孩子岂不是要孤独终老？”莫丹妮的声音有点轻飘飘的。

　　公维羽怔了怔：“我说过理工科的女孩没才华吗？”没有呀，他们物理系就有擅长古筝弹奏的才女哇，当年一曲《春江花月夜》不知倾倒多少人，人家还长的很漂亮，追求者无数，甚至校外的都有。

　　：“你说的才华是指文艺才华吧？琴棋书画，唱歌跳舞，甚至是地下摇滚。”地下摇滚还是从冰冰的嘴里知道的新名词呢。

　　公维羽的眼神黯了黯，默认了。

　　原来还真是这样，唉，可怜的冰冰同学啊。莫丹妮终于知道冰冰死的沙滩在哪里了，可是知道真相并不让她感到快乐，相反，她觉得憋得慌，想着要不要换个愉快的话题，有一个人的膀胱非常识时务地发出信号：该话题偃旗息鼓。

　　公维羽起身上厕所前让莫丹妮别走开。

　　莫丹妮将桌上的书掉了个方向，随手翻了翻，只见密密麻麻的英文单词，扑面而来，让人头昏目眩，正要合上，发现书的末几页处夹有一张纸，不像是书签，抽出看了看，上面抄满英文句子，标题是大写的HURT ,第一句是Seems like it was yesterday when I saw your face…….

　　私自翻看别人的书本毕竟不是淑女行为，听到厕所门把手转动的声音，莫丹妮将书合上，按原来的方向摆好。

　　公维羽刚坐下来，更加识时务的餐车也来了，公维羽买了两份最贵的盒饭，又买了几盒饮料，正要让出地方，莫丹妮说要回自己的车厢去吃。

　　公维羽表示诧异。

　　：“我怕吃相不好看，吓着你，还是回去吃吧。再说，我怕有人乱翻行李。”莫丹妮站起身，两手托着餐盒，公维羽将饮料都放在她的餐盒上。

　　：“小心点走，别摔跤。”公维羽叮嘱。

　　莫丹妮从鼻腔里挤出一记闷笑：“摔什么跤啊，我又不是小孩子。”公维羽在身后也同样发出一记闷闷的笑声，就没有其他话语。

　　莫丹妮回到床铺发现一切还是老样子，心里舒坦了一些。

　　在过道那小小的椅子上坐了老半天，腿脚酸痛，回到床铺，终于可以伸胳膊伸腿，还可以边吃饭边看小说，再长的旅途也不会难熬了。

　　火车晚点，到Y市时，已经是晚上的九点半，幸亏两人在车上吃过晚饭，下车时也没饥渴劳累。

　　：“我先送你回校吧。”快到闸机口，公维羽说。

　　莫丹妮伸长脖子朝前张望，果然在一个显眼的角落发现学校的横幅。

　　：“不用了，你看那里有我们学校的新生接待点，我跟着上车就行，你看看你们学校有没有车子过来。”

　　PE大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高校，在接待新生方面当然不甘落后，只是她为什么要拒绝他的一番好意呢，出发的时候不是说好的吗：“你真的不要我送吗？”

　　：“不用，不用，我没那么娇气。你也早点回学校吧。呵呵，坐火车真的累死啦。”

　　莫丹妮走过闸机，迈开大步朝横幅下的人堆走去。

　　公维羽晃了晃头，不明白莫丹妮为什么反悔不要他送，还跑得那么快，可转念一想，这样的安排没什么不好，至少安全有保障，于是冲着那个匆匆而去的背影笑了笑，回头四周环顾，寻找本校的新生接待点，结果，不到几秒钟的功夫就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