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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夺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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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便知他不平凡。他一袭白裳,乌眸黑发,五十步杀一人但却不沾一丝血气,周身笼罩着一股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的气息,后来我才知道,那叫做仙气。
抬眸间,他笑道:“小姑娘很是镇定,寻常人看到这些不是都怕极了么?你叫什么名字?”
鬼使神差的,我脱口而出:“我姓连。”一开口我便后悔了,因“连”这个姓,在陈国即国姓,我是不该告诉他的。可是我又问:“那你叫什么?”
他拾起地上的剑,一脸淡然,“论理,你该叫我一声‘哥哥’。”
我又迫不及待地唤他:“哥哥。”他只是站在那淡淡的笑,我那时似乎忘了,自始自终,他都不曾告诉过我他的姓名。
——引言
两京和渊棠从屋里出来的一瞬间,别院立即化为羽片,而后消失于空气中。渊棠皱了眉:“幻术?”
两京唔了一声,答:“她是魔界中人,本想擒了我回去复命的,不想命丧于此,怪可怜的。我十四岁,第一次见她,她才这么高。”她用手在空中比划着,比了一会儿倒比出了一个四不像。
渊棠不禁调侃她:“是这么高,还是这么高,亦或是这么高?”他也学着她的样,伸出食指比划着,但因中途兀自笑开了而作罢。两京耳根子红了红,争辩道:“竟会取笑我,怎么可以笑我呢?我可比你大啊,按理你要叫我‘姐姐’,我没让你叫已经是开恩了,你却笑我,好啊你!快点,叫我声‘姐姐’听听!”
渊棠突然定定地望着她,道:“我不喜欢叫你姐姐。”言毕,又笑道:“偏不叫你姐姐!”两京本来一愣,心中泛出些滋味来,后又听他这么说,转了转眼珠,装作要打他。渊棠作势要逃,两京便上前追他,两人这么闹着,也就到了念君阁侧门。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天色微冥,念君阁已是灯火通明,人群的呐喊声、起哄声连绵不绝,如热浪一般一声盖过一声。一小厮见状,便上前一步做神秘状:“二位公子怕是不曾喝过花酒吧?”
两京疑惑道:“怎么说?”
那小厮因笑道:“那是了,公子必是不知道这每月初一是念君阁的夺魁赛吧。这次夺魁赛,别的我自不必说,光是能远远的见上袅袅姑娘一眼,便是三生有幸了。袅袅姑娘,那可是咱念君阁的头牌娘子,不仅生的是一副花容月貌,而且,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况且,这次大为不同,花魁选出来之后,若哪位公子与其相比,才艺更胜一筹,便能一亲芳泽,共度良宵。”
渊棠笑了,奇道:“照你这么说,那袅袅必是花魁娘子了?”
不等小厮回答,两京便抢先一步,一脸正经道:“嗯。”
渊棠扑哧一声笑出来,将她被风吹乱的刘海理顺。被他目光灼灼地盯着,两京面色一僵,不自然地别过脸去,正对上小厮的扭曲脸庞。
小厮瞠目结舌:“断袖?活断袖?”顿了顿,审度了一下渊棠有些铁青的脸以及一旁两京讶异的脸,淡定地给出结论:“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但,小厮我尚能接受。”
刚走进主楼,迎面而来一股扑鼻的廉价脂粉味,熏得人无处可逃。面前立着一对百鸟牡丹屏风,手工倒还精细,薄纱中隐隐约约的透出大堂中众人的糜烂样,耳畔不时有几声调笑声传来。
二人再走进大堂,却见里面金碧辉煌,侧手边是喝酒玩乐处,至于如何玩乐,倒也没什么好说,不过是醉酒的男人们目眩神迷,妓子们穿梭其间罢了。再看正面,阶梯两侧摆着名贵的青花瓷,里面插着一些不知名的花。而阶梯上却铺着鲜红的毯子,未见一丝褶皱,三级阶梯之上,摆着一张不大不小的长方桌,桌子上也没有摆东西,有些奇怪。最上面,挂了一袭珠帘,帘子之后,可以看见几个妓子来回走动着,神色匆匆。
二人坐定后,老鸨便上前热切招呼:“两位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言毕,渊棠便皱了眉。两京心中也明白为何,渊棠贵为鬼君,陪自己在人间玩笑已是对自己极好了,何况今日又凭白受了些屈辱,若放在鬼界,那小厮和这老鸨怕是要死几次都不够平了他的怒气。便笑道:“今日路过,听门口小厮说现选着花魁娘子,就心生急切。在下这人爱极了花容月貌,便想进来看看,碰碰运气,能否有那等好运一亲香泽?那在下就且等等吧。至于家弟么,素来认生,又有些脾气,便不必安排了。烦劳老鸨了。”
老鸨一听,以为两京对袅袅有意,便回答道:“花魁娘子已是袅袅的了。”
两京愣了一愣,勾出个半真半假的笑靥,“那这是做什么?方才,在下瞧见许多人行色匆匆呢。”
老鸨将手中的手绢一绞,嗔道:“公子难道不曾听小厮提过?夺魁后便是比艺,现下是在准备呢。”老鸨也早已上了年纪,本是不应做这些小女儿才做的所谓的娇嗔的动作,只会图添两京心中的趣味。可她殷勤地凑上前来为两京斟酒,“不必”还未冒出来,却被老鸨适时打断:“奴见公子是气度不凡之人,便有心做个姻缘。”
两京无奈地瞥了渊棠一眼,却见他兀自喝着酒,神情闲适安然,便又无奈地转过头来,讪讪笑道:“什么好姻缘?还请老鸨告知。”
老鸨含笑道:“公子不知,老鸨有一推荐名额,得了这名额后,便可上台与袅袅比试。奴私心想来,若公子能得了这个好机会,那定是极好的。”
“不必”还未冒出来,又被老鸨适时打断:“公子先喝着酒吧,等会上台比试时,奴会请公子上去的。还未告知奴,公子何姓?”两京叫苦不迭,一旁的渊棠却替她答道:“连。”两京转头瞪了渊棠一眼,又立刻转头换了副脸色:“那,我且等着。老鸨你去忙吧。”
老鸨离开五步时,渊棠凉悠悠的声音在两京耳畔响起:“那老鸨必是没读过什么书,对这姓,竟不敏感。”
两京扶着额角,道:“你今天怕是十分快乐逍遥吧。”
良久,渊棠才轻声回答:“我只是觉得,看见你这样的表情才知道你是喜悦的。你平常那样,只勾个唇角的笑,几分真心几分假意,你分得清么?”
两京面色一僵,闭上眼,烛火将她的睫毛映衬的更加纤长,半晌,她侧过脸,惨淡地笑:“我只是不想再受背叛,有错么?”
他一愣,问道:“今日的那个伊墨……”
两京缓缓地摇头:“别提了。”
突然间,一声锣声打破沉寂。众人都抬头向右看去,那老鸨已画了几分淡妆,衬得她古古怪怪。老鸨向里唤道:“袅袅。”一粉衣女子款款走来,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丹唇未启。面若银盆,眼若星子,眉若远山。一头秀发反不束,任它如瀑布一般流泻。她在长桌前站定,缓缓抬眸扫视了一周,然后微微笑道:“奴便是袅袅。这些公子,都是为我而来的么?奴真是三生有幸。”
一男子早已是神魂颠倒,嚷道:“袅袅,快些到我这里来!”
袅袅将手帕绞了一绞,嗔道:“别呀,奴还未和诸位公子比试呢。”言毕,台下一片沸腾,有人欲调笑,有人在嚷,还有人,便如两京一般,宛若事不关己一般,那人只会是渊棠。两京只是觑了老鸨一眼,心中道,果然这种小女儿情态的动作,还是小女儿做比较合适。而渊棠面不改色心不跳,就那么站在原处。
老鸨忙道:“诸位爷,我们也快些比,好看看哪位有这等福气。现下,请诸位先交了银子,一位一位上台来与袅袅姑娘比试。”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也不曾见到有一人能胜过袅袅。两京等的有些心烦了,正想离开,却听见老鸨又笑道:“今日,奴有一位贵客,生的是一表人才的,对袅袅又好是爱慕。奴便做个顺水人情,不收这位贵客的银子,且请他上台来,也好一解相思之苦啊。连公子,请上。”
两京叹了口气,也只得硬上了。她驾着轻功,飞过人群,停到了袅袅一旁。心想着做戏也得做的真些,便作揖,道:“袅袅姑娘,在下连两京,今日慕名前来。”
袅袅奇道:“连?这可是国姓呢,连公子不会是先陈国的皇室吧?”
两京故作为难道:“怎会?在下三代平民,不过是因缘巧合,姓了这个姓,在下怎会有皇室血统呢?袅袅姑娘真是要折煞在下了。”
“我不过是心生疑惑罢了,连公子这么说,那才是折煞袅袅了,毕竟连公子这般一表人才,竟爱慕于我,袅袅实是喜不自胜啊,”袅袅羞红了脸,娓娓道,“既然连公子这般的谦让,那袅袅便做主了,我们比‘品茶’如何?”
两京也笑了,道:“好是好,但可否告诉在下,这‘品茶’如何比?”
袅袅指向一旁长桌上的十个杯子,道:“这倒简单。待会那十个杯子里都会斟满茶水,五个与我,五个与你,公子只需品出那五个里分别究竟盛的什么,便赢了,那袅袅今晚便是公子的。”她顿了顿,又笑道:“只是若我比公子品出的多,那公子可就输了呢。输了可就要受罚,那这一整坛的桂花酿公子可都得喝下去。”
两京挑眉,上前勾起袅袅的下巴,神色揶揄,好似一个欲轻薄与人的少年郎。她笑得灿烂,顿了顿,暧昧道:“你舍得?”
袅袅凑上前去,在两京耳畔附声道:“舍不得也得舍得。大不了,公子喝醉了,袅袅扶公子回房去也就罢了。”
“那回房之后呢?”
“那自然是,公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两京愣了愣,心想道,现在凡间女子果真都如此开放么。嘴上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勾了个弧度,而后便入座了。
她扫了第一杯茶一眼,道:“此茶外形纤细如针,必是银针茶。”
那边袅袅也说道:“茶叶褐红,香气独特陈香,普洱茶。”
“茶味甘鲜醇和,香气幽雅清高,龙井。”
“茶条卷曲,色泽砂绿,铁观音。”
“茶汤清淡,宛若碧玉,云雾茶。”
“毛尖。”
“碧螺春。”
“瓜片。”
眼见着要答最后一道了,两京特意顿了顿,侧身说道:“想来,袅袅姑娘这晚便是我的了。”袅袅笑了笑:“能输在公子手中,袅袅心甘情愿,可这全局未定,时机尚早呢。”两京挑眉笑了,本想继续说什么,却见那珠帘后隐现出一袭白袍。白袍……
两京呼吸一窒,缓缓的抬眸看去,却见那白衣男子目色深沉,面色沉静,只这一眼,两京便再也移不开眼睛。她几欲落泪,半晌,终究恢复神色,一脸淡然:“岩茶。我赢了。”
空气中顿时充满了快活的气味。有人在笑,有人不满地嚷嚷,有人在恭喜他。有人凑过身子靠在她已经僵硬的肩膀上,娇笑道:“果真赢了呢。”应该是袅袅。
她僵笑着转过脸去,珠帘后的人已经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