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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四章 魔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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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魔神
上古至今,已有五十万年,而上古的那些始祖尊神自诸多混战后,大多羽化,只余了魔族始神商夷一人,安稳的住在灰烬之谷中。魔族史书记载道,始神商夷与鬼族始神乃是同胞所生,故原身都为凤凰,而鬼魔两界永结秦晋之好。那史书上又寥寥数笔提了几句,四十万年前,神魔大战,始神以身祭轩辕剑,以杀敌数十万,后沉睡在灰烬之谷,直到三百年前,为潋月殿所救。据有幸见过魔神本尊的那些小魔族所言,魔神是很年轻的样子,黑眼黑发,倒像是个少年人。谣言一传十,十传百,六界都云魔神生了一副孱弱模样,倒是可惜了。自那之后,鲜有魔族得见魔神真容,只知道他和潋月殿长居灰烬之谷,却未给她一个名分。
这日,东方猿猱哀鸣三声,燕雀惊飞。银月镶空,星河垂天。是了,魔界是没有白天的。
点点微光闪过,晃晃悠悠了一路,围绕着清澈的流水,仿佛是地上的星河,仿佛是人的眼。忽然间,草木窸窣,流水中倒印出了一双及其美丽的紫眸。
黑暗中人影晃动,那人走得近了些。是个女子。她痴痴地伸手触摸那闪耀的光芒,然后轻柔地将它们握在手心。光芒不安起来,从她的手心逃走,她这才发现,所谓光芒,不过是一些可怜的萤火虫而已。她有些怔忡,似乎是在回忆什么,眉头不由得轻轻蹙起。良久,她秀致的眉却微微轻挑,幽深的眼望着它们的踪迹,似在回味,她缓缓笑道:"不过是一根手指就能杀死的东西。"那远去的光芒将她的面容照个真切,原是许久不见的潋月。
身后传来恭敬的声音:"殿下,在此练兵?"
她笑了笑:"啊…就在这好了。"又合了眼,脑中浮现出几点光芒,仿佛黑夜中盛开的彼岸,是恣意的、静谧之态。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简直不敢呼吸,仿佛是在感受近在咫尺的美丽。
无奈,呼喝声愈发大了。她转头,有些惊讶地发现这批倒训练得颇好,毫无矫揉之气,便赞许了那个领头一番,又问了问可还有自己的事,那领头怎敢说有,她便含着笑,打算散步回去了。
行到一半,突被个面色匆匆的魔族截住了。潋月见是自己的亲信,忙问是何事。那魔族面色愈发不善:"是魔神…他去了神魔之井。"
六界中,每两界的连接处,唤作天之涯,而神魔两界交界处,则唤作神魔之井。如今,魔族大举进犯,便是驻扎在这神魔之井。
潋月略微思索了一下,心生不安,按理说,这练兵之事,多为她管教,商夷只管坐着便好,今次却一反常态,亲自到了神魔之井,若说他只是为练兵,那也太过奇怪。不妨,先去看看他所为,再思考对策也不迟。
想通了倒也不免有些兴奋,她难掩欣喜之态,与那亲信道:"我先去看看,你且回去。"
那亲信望了她一眼,讶异道:"此事当真如此有趣?"
她轻声笑道:"果真有趣。"又笑得愈发欢快,连眸子也眯了起来,半真半假地问:"今日是几日来着,难不成是什么黄道吉日,连他也会转了性,迈出深深的庭院来?"
她本是开玩笑的发问,不料却招来军人似的回答:"回殿下,今次是十一月十八,只是极简单的日子。"
潋月一双眼瞪个圆,嘴巴也张得老大,她颇为不满:"你这也忒不讲趣味了…"语毕却蓦得一怔,不由自主地重复:"十一月十八?"
那亲信也愣了愣:"十一月十八,难道不是简单的日子么?"
眸光瞬间温柔,似蓄了一道紫光,她缓缓攒出一个清浅的笑:"不是简单的日子,是一个认识的人的生辰。"顿了顿,紫眸透过树影,望向飞舞的萤火虫:"说来,快要下雪了。"
那亲信笑言:"殿下说什么笑,除了人界和神界,其它四界都没有四季的。"
潋月揉着额角,笑道:"哦,我差点忘了。"
她看了会萤火虫,惊觉时间过的久了,便忙命亲信离开,见他走远了,才一拍脑门,一脸苦恼,暗骂自己竟然因为萤火虫说了这么多无关紧要的话,等她过去只怕那个主子早已拍拍屁股走人了。随即施了法术,来到神魔之井。
只见一清瘦男子背手站于天际之下,墨发如瀑,随风摆出一个极美的弧度。漆黑的星空如同开了个口,透出无穷尽的光,那云朵仿佛盈满了墨汁,沉甸甸地便要分开。远处寒鸦哀叫,是思乡人的梦魇。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男子转过头来,看清来人后,眼眸不自觉地透着一层极薄的笑意:“我料到你会来的,月。”
魔界中人不同于其它五界中人的最大之处在于,面色总是格外苍白,说来说去不过是因为从不见日光。可商夷因为沉睡了许多万年的缘故,皮肤竟是一种病态的苍白,再配上凉薄的唇,活活一个病秧子,潋月打心眼里觉得,有些恐怖,并且这种恐怖表现出来就变成了每每在月光下看他都要哆嗦两下。而每次这个上古的魔族都要没事找事:“你冷?”说罢,一脸好整以暇地、淡定地望着她。她只好连连干笑:“……不冷,一点都不冷。”
这会子她突然想笑:“商夷,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好像就是这么一个相似的场景。”
商夷一走到她眼前,眼神淡淡的,就那么望着她。
潋月也抬头淡淡望过去,寻思自己的气场勉强能和他打个平手,语气不禁沾了几分戏谑的笑意:“唔……貌似那个时候你是躺着的,而且还是在山洞里……皮肤那叫一个惨白。”
商夷扑哧一声笑出来:“貌似那个时候,某个人缩成一团……哭得那么大声,然后……我睡得正好呢,就被吵醒了。”
潋月干瞪着眼:“胡说!明明就是因为……”她发现,自己任何的毒舌和他一比简直不值一提,而她急匆匆赶到这里也不是为了和他斗嘴,忙摆正了神态,“我今次来,只是问你一句,你亲自来练兵,为的什么?”顿了顿,捕捉到他隐隐的笑意,恍然大悟道,“再次出兵?你已经等不及了么?”
商夷挑眉,笑道:“自然是等不及了。月,这次,鬼界似乎不会和我们联手了,不过,他们倒是保持中立,只是作壁上观,这倒不错。”
潋月皱了眉:“中立?为什么?你有没有联系过犹泪?她怎么说?”
商夷伸手将她的眉头抚平,犹是笑道:“你的问题这么多,我怎么回答得过来?我也不是没有问过犹泪,只是你猜她怎么说?真是要笑死人——”他顿了顿,笑容尽褪,强忍着迸发的怒意一字一句地吼道:“鬼君近日要成婚,所以不打算参战。你说,这个渊棠怎么搞得?为了一个女人,连战争都不参加了。实是软弱之极!无用!”
潋月愣愣地望着他,问:“成婚?同谁?”
商夷略微思索着,不确定地说:“两京?还是什么的来着?”
“两京?!”潋月不可置信地问,“你确定是她?”
“自然。”
两只萤火虫蓦地飞过她的眼前,紫眸流光一转,她轻声笑道:“商夷,若真是两京,我们恐怕有好戏看了。”他凑近了几步,彼岸花的香气盈满鼻尖,紫眸明灭,又深了几度,他忽然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好像记起来,犹泪前几天似乎告诉过我一件秘闻,是关于孤淮和那个——两京的。貌似很有趣的样子。我们不妨来个‘始乱终弃、脚踩两只船’?”
潋月笑道:“不错,这样自然是最好的。”她抓着商夷的手腕,冰冷的温度似藤蔓攀上自己的指腹,她不由得皱了眉,“你的手这么冷,就跑出来练兵了,真是的。”又瞥了眼他身上的薄衫,眉头蹙得更紧,“衣服还穿得这么少,果真是乱来。”
商夷的一双紫眸亮得出奇,他顺势握住她同样冰凉的双手,不容抗拒,见她只是微微的别过脸去,便索性将她的两只手都包在掌中,细细摩挲她指腹间的老茧以及手背手心上大大小小的疤痕,声音哑了哑,面上也微怔:“月,为了坐上这个位子,你受了很多苦。”
一阵静默,潋月只是淡淡望着两人紧贴的双手,仿佛失去了声音。
“你为什么不看我的眼,”商夷吻上她的额发,紫眸低垂,“月,在你心里,我到底算是什么?魔尊,还是朋友?男人?”
潋月慢慢环上他的腰际,声音喑哑:“朋友。但是……我会努力。真的。”
商夷还想说什么,却被她堵住:“商夷,我们回灰烬之谷吧,这太冷了,你的身体真的不怎么好。”
“好吧。”商夷笑了笑,拉着她的手慢悠悠地踱着,“你想看下雪么?过两天我们去人界玩,好么?”
潋月反握住他的手,笑意盈盈:“很久之前,我还是个凡人,就爱极了雪。那时我住在一座老庙中,庙里有个和尚,老喜欢说什么‘色即是空’,你知道的,我最讨厌这些大道理了。不过,我是个弃婴,是他救了我,他说,捡到我的那一天,是个雪夜,长月如钩,所以他叫我‘潋月’。后来,我被渡了神仙……”她突然沉默了,说不出话来。
商夷顿住了脚步,回头望着她。她仰起头,迎着月色,淡淡笑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然后继续笑道:“那时我年少不懂事,做了好多错事,现在想想真是好笑,所以,我不会再困惑了,你也别那样看着我,我早晚会忘的。”
他笑了笑,继续向前走着,“我知道。”
周围的空气突然盈满了彼岸的清丽之香,就像一个符咒,女子吻上他的唇,带着颤抖的呼吸。那一瞬,他呼吸一滞。
那一瞬月色溶溶,清风徐徐,他心驰神往,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的心跳声,急促得仿佛跑了几里地,可他分明没有跑,只是静静地望着眼前的这个眼眸紧闭的女子,于是他抚上她的脸庞,将她贴的更近。